卫景朝骤然松了口气。

    他一生沉稳,波澜不惊。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过,生怕哪一点做的不好,惹了她不喜。

    更怕惹起她的伤心事,让她不开心。

    好在,一切都还完满。

    听她说出“我愿意”三个字,卫景朝的心,终于缓缓归位。

    终于,她答应嫁给他。

    终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永远在一起。

    他用力搂住沈柔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

    沈柔伏在他怀中,眼泪很快浸湿他的衣襟,哭的不能自己。

    她本就是个爱哭的姑娘。

    平常都要掉眼泪。

    今儿这样的事情,恐怕还有的哭。

    卫景朝无声叹口气,干脆就这样将她抱起来,踩着石子路,又转入一条小径。

    骤然而来的失重感,让沈柔吓了一跳。

    连忙搂住他的脖子,从怀中抬起头,软软道“干什么?”

    卫景朝轻笑,“去洞房。”

    沈柔小脸刹那通红,低头埋头在他胸前,第一次没有将他的脸推开。

    而是闷闷道“不知羞!”

    卫景朝的心骤然一软,将她往上提了提,紧紧抱在怀里,轻声道“逗你玩呢,去看荷花。”

    沈柔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身后的桃花。

    三月的天,尚且寒冷,偶尔一阵北风拂过,还能叫人颤栗。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荷花?

    卫景朝没有多言,只一路抱着她。

    他体力极好,抱着沈柔并不觉得累,不知走了多远,才突然停下。

    望着前方,卫景朝轻声道“转头。”

    沈柔听话地转过头,看到入目风光,眼睛倏然瞪大,蔓延不可思议。

    眼前的荷花池并不大,不过三丈方圆。

    此刻,这小巧精致的荷花池内,有无数株荷花,一朵一朵的荷花盛放,绿的叶粉的花,娇艳欲滴。

    她楞楞转头,呆呆看着卫景朝,眼睛里全是茫然不解。

    纵然引了温泉水,荷花也没有三月盛放的道理,毕竟不比菊花牡丹之流,能放在暖棚里培植。

    水中的花木,不好打理。

    卫景朝笑了声,道“是假花。”

    沈柔一愣。

    卫景朝放下沈柔,弯腰探入池塘,折起一株荷花,递给沈柔。

    花瓣入手是绸缎的触感。

    沈柔垂眸,才看出这巧夺天工的荷花,是一片一片的绸缎拼接而成。

    粉白渐变的绸缎,剪成一片一片的花瓣,被技艺精湛的绣娘们,缝合成一朵荷花的模样。

    夜色漆黑,被灯火一照,才格外像真的。

    若是白天,恐怕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柔看着荷花,沉默不语。

    卫景朝无奈笑道“原本试了温泉,还试着用了其他法子,连暖棚都使了,却怎么也没法子让它们在这个时候开花。但是又想给你看,迫不得已,想了这么个蠢办法。”

    “你可别说我骗你,我只是想不留遗憾而已。”

    想在这场盛大的典礼上,赠她喜欢的一切。

    荷花、花灯、情书,他的心。

    她想要的,他都给她。

    不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

    不让她在日后想起来,说那天,你没有送我荷花。

    所以,哪怕很难,他还是做到了。

    沈柔抚摸着那一朵绸缎荷花,久久之后,轻声道“卫景朝……”

    卫景朝低头,垂首到她跟前。

    沈柔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告诉他“我爱你。”

    卫景朝轻轻道“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爱我,正如我爱你。

    可是,往后余生,沈柔,我会比你爱的更多更深,补回你曾经赋予我身上,不曾得到回应的情爱。

    他牵着沈柔,绕了一圈,回到寝殿。

    寝殿内安安静静的。

    走到门前时,沈柔倏然停住脚步,抬眼问卫景朝“这里面,有什么惊喜吗?”

    卫景朝气定神闲“你自己看。”

    沈柔狐疑地看看,小心翼翼推开门。

    寝殿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仍是原本的模样,所有的东西都没有移动。

    沈柔想想他今日已费尽心思,很难再考虑其他,倒也没有失望。

    只是转过头,乖乖抱住他的腰,仰脸蹭着他的下颌,问“要沐浴吗?”

    卫景朝捏捏她的脸,温声道“要,你先去把把头发拆了,我去换衣裳。”

    沈柔松手,乖乖点头,走向梳妆台,在镜子前坐下,拉开放置钗环首饰的抽屉。

    可是,抽屉却与平常不同。

    看见里面的东西,她手指微微一顿,下意识转头看向卫景朝。

    刚才说着要换衣裳的男人,此刻站在原地,眉眼含笑看着她,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满溢。

    他轻声道“这是你的东西。”

    沈柔颤着手指,去摸抽屉里的东西,将他们拿到台面上,静静打量着。

    这枚鸳鸯双鱼佩,第三次到她手中。

    她怔怔看着,想起昔年长公主的话,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卫景朝缓步走过来,平稳规律的脚步声,踩在她心尖上。

    他弯腰屈膝,蹲在他跟前,捏着那枚玉佩,轻轻道“这枚玉佩,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是给卫家儿媳唯一的信物。”

    “今生今世,除却这枚玉佩,我没有任何信物。”

    沈柔呆呆看着他的眉眼,从他掌心里结果玉佩,握在手中,轻轻道“我知道了。”

    卫景朝却没停下自己的话,继续道“沈柔,这不止是信物,还是我的心。四年前,我没有与你说清楚,是我的错。现在我告诉你,你以后,便不能再误会我。”

    沈柔缓缓点头,低头看看玉佩,缓缓握紧掌心,将那玉佩藏好。

    卫景朝轻轻一笑,亲亲她的脸颊,说“收好了,这可是我的真心。”

    明知他是逗她,沈柔却格外认真,用力点头“我一定会收好,绝不会再丢掉。”

    它是第三次到她手里。

    若是丢了,很难再有第四次。

    她怎么舍得。

    卫景朝心头骤软,眼底酸涩。

    他侧目,用手指勾起一旁另一件东西,拉住她另外一只手,塞进她掌心里。

    “这枚印鉴的来历,我已经告诉你了。沈柔,以后拿着它,只要是我手下的人,你都可以号令。”

    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出了一个何等的特权,温声道“这个,也不能弄丢。”

    沈柔下意识攥紧双手。

    卫景朝无奈,又给她掰开,拿出两样东西,丢进抽屉里,“放着吧,没人敢拿。”

    他握着沈柔的手臂,带着她一起起身,“走,沐浴去。”

    沈柔皱眉,指指自己头上的珠钗。

    卫景朝低笑,“待会儿我给你拆。”

    沈柔听懂他言外之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动了动嘴唇,最终假装镇定,轻轻“嗯”一声。

    跟着他的脚步,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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