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这两个字是说出来容易, 真要办起来麻烦还不少,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钱。
两口子手里那点钱做什么都够呛,因此虞万支打的是跟厂长廖兴预支工资的主意。
但这类似于借钱, 他跟人张嘴着实是第一次, 人坐在厂长办公室里, 那叫一个难为情。
倒是廖兴看出点端倪, 说:“你有事就直说, 咱俩还扭扭捏捏的。”
自古要人帮忙就低一等,虞万支叹口气说:“我们想买房。”
房子的区别可很多, 现在新盖的小区是房,巷道里的私院是房, 中间的价格可是天差地别。
廖兴倒没有先答应, 只说:“还差多少?”
虞万支不好意思道:“我是想预支三千工资。”
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是一年多的工资,但对廖兴倒不是大钱。
廖兴略一沉吟,说:“万支啊,亲兄弟明算账,你得打欠条。”
又说:“这接下去每个月就给你发点伙食费了?”
虞万支早知道不会太难,一是交情摆在这, 二是厂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
可这年头别说三千,有的人想在外头借三块都很难,他道:“我按银行利息算,工资就不用发了。”
早点还清早好, 家里毕竟还有闻欣的收入, 他想到这个就觉得不安,心想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靠女人养活。
哪怕是情非得已,面子上也是过不去。
廖兴了然道:“也是,你们夫妻俩都挣着钱。”
他有做生意的计算, 当然知道这钱无论如何都得借,外头多少厂现在都在花钱挖老师傅,虞万支换个地方随随便便都能挣更多钱。
人家不走是讲情义,他也得有所回报,摆摆手说:“要是说什么利息的,这钱可给不出。”
又道:“不够随时来找我。”
虞万支哪里好意思再来,况且这个数字也是他估计出的最大数额,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是能准确衡量的,他们之间已经不宜再多。
他道:“够的,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拿着这句准话是财务室写欠条,张美慧是连着这个月的工资一起给他的,说:“我从下个月扣。”
她是管钱的人,表情有几分心疼,但也没有说什么。
虞万支这么多钱揣口袋里也是小心翼翼,琢磨着事情还是早点定下来,连午饭也不吃,就跑去找闻欣。
闻欣下午还忙得很,听见大喇叭就知道是谁,也不见外端着饭盒边走边出来的,看到他说:“吃饭没有啊你?”
现在这个不重要,虞万支道:“我们有钱了。”
他说这话是压着声音的,闻欣一口菜塞他嘴里说:“可是我们都没有空去找。”
看房子也要功夫,哪有这么容易。
这个虞万支倒不是很愁,说:“我让朋友帮忙打听一下,回头给他送个红包。”
现在卖房的人本来就不多,要是想选厂附近的更没有什么余地,要真是自己跑得要不少时间。
闻欣在这上头帮不上忙,毕竟她谁也不认识,把饭盒给他说:“先垫两口。”
他做事情急,十有八九待会就跑去说,一直饿肚子可不行。
虞万支要拒绝,被她瞪一眼没敢说出话来,只能边吃嘴里还含糊不清说着话。
闻欣听完道:“是不该领伙食费,早还完早好,我的工资还能攒出一点。”
借钱对他们来说太有负担,光惦记着这件事就要食不下咽。
虞万支到底觉得委屈她,想着还是得多弄点钱,他道:“你不要太辛苦。”
踩缝纫机一整天,人的腰和背都不是自己的,年轻人都能撑得住,但这种苦力再做上个一二十年,不到老就有大苦头。
世上哪有不辛苦的事,闻欣道:“谁会跟钱过不去。”
她有钱拿,就不知道什么叫辛苦。
虞万支看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勉强,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毕竟人结婚总是奔着好日子的,能一起吃苦的多少是有感情基础,而他们没有。
相亲能走到这一步,好像是老天爷给他送的大礼,只叫人感激。
他拿着空饭盒道:“快再去吃点。”
闻欣看一眼手表,拔腿就要跑,跑之前还记得在他脸颊上啄一口。
她的马尾辫一甩一甩,虞万支看着她的背影不见,这才骑上自行车。
仍旧是叮铃咣啷响,要不是正好在修马路,只怕人人都要回头看他。
整个东浦到处都在修,工业区这一片更是尘土飞扬。
虞万支闭着嘴都觉得吃下去不少灰,停下来就呸呸个不停。
他先去找的陈通山,因为买卖二手电器的店就开在巷子里,两边来往的居民多,知道的消息自然多。
大中午的,陈通山在摇椅上小憩,听见动静猛地睁开眼,还不太清醒道:“哟,今天怎么有空。”
虞万支也没什么时间寒暄,在他肩上拍一下把话说完。
陈通山道:“得咧,哥们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虞万支朋友有几个,但能托付这件事的只有他,也不多耽误时间就回厂里干活,只觉得浑身都有劲。
轴承厂事情多,大家熬得都快枯萎,但他仍旧是精神奕奕,带着人把交货的日子提前好几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什么猛药。
殊不知最好的药就是美好未来,虞万支过得有盼头,还有些着急,等人送消息来后才松口气。
他看着纸上写的几套房,想想还是去找闻欣,毕竟这事不是自己能决定。
服装厂是多劳多得,不像轴承厂离他就有点转不开,因此闻欣只要说一声就能出来,要不是人生地不熟,找房子这件事其实她就能做。
她看完纸说:“给人家添麻烦了。”
虞万支点头道:“回头会好好谢他的。”
送礼请吃饭是必不可少。
闻欣也就不管,抬头看他说:“那我们先去看哪一套?”
虞万支对附近算是了如指掌,心里规划出一条路说:“从五龙巷开始到三塘街。”
说得好像大家都该知道在哪似的,闻欣茫然眨眼说:“反正我跟着你走。”
虞万支可不敢像上次一样说些“要把她卖掉”的玩笑话,只道:“上来吧。”
闻欣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微风把尘土带在她脸上,她烦不胜烦,索性把脸埋在他背躲着。
就这一动,虞万支的车头一歪,显着连人带车一起倒,幸好脚撑住了。
闻欣下意识抱住他的腰,只以为是路况不好,说:“你小心点。”
虞万支不知道多小心,心想这可怨不得他,他也不替自己辩解,说:“在修路,你扶好。”
哪哪都在修,闻欣手干脆不放开,人却沉默不说话。
后头的温度那么近,虞万支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只觉得全身都是力气,拐进巷子后停下来。
闻欣看着周围的环境,跳下来说:“是杂院。”
房子也分好几种,杂院属于住的人家多,多半是原来国营单位分的宿舍,前几年被住着的人折价买下来的。
一间房基本都不大,人家现在手里攒点钱自然得换大的。
可有人连小的都是咬咬牙才够得着,虞万支道:“不知道有没有人在。”
两个人跨过院门往里转,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太好,因为家家都自己搭建着小屋,只剩能走人的过道,各家的窗户都被挡得严实,光都照不太进来。
但没钱嘛,挑剔的地方可以少一点,虞万支找到门牌号。
门是开着的,望进去就像黑暗,一片昏暗,有位妇女走出来说:“你们找谁?”
虞万支客气道:“陈通山介绍我们来看房的。”
陈通山啊?妇女虽然不大清楚是哪个,毕竟消息挂出去也不知道顺着风都跑到谁那去。
但杂院的街坊邻居在这种时候是好处,要真有坏人喊一嗓子大家就一拥而上,因此她道:“行,进来看吧。”
外头还算有点光,跨进去却是眼前一黑,闻欣紧张地攥着虞万支道的手。
屋子里的灯在瞬间亮起,妇女道:“我们这儿就是黑点,不过有通电的。”
闻欣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屋子里并不大,但连同外面自己搭的厨房和洗澡间估摸着有十七八平,一家人的东西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头顶还搭着阁楼,更是憋闷得叫人喘不上气。
天天住着的人是习惯,刚来的却是心中恐慌。
闻欣扯扯虞万支的衣角,两个人不用交流就知道彼此的意思,只说“回去商量”就走。
走出杂院,闻欣抬头说:“太阳真好啊。”
里头却是一点也看不见。
虞万支预料到房子不会太好,却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他深吸口气说:“再看看别的。”
一共十套房,看完九套两个人都觉得是大同小异,各有缺点,基本上不抱什么希望去看最后一套。
最后这套房其实也不算好,因为在八楼。
才爬到四楼,闻欣已经伸长脖子,透过楼梯间的缝隙往上看说:“还挺高。”
虞万支道:“要不我去看就好?”
闻欣是心累,脚还是迈得动的,摇头说:“还是一起吧。”
她扶着栏杆往上走,虞万支领先两步去敲门。
开门的是位老太太,看上去最少有七十,也不知道她平常哪来的力气。
老人家淳朴,看见生人也不是很警惕,只说:“你们找谁?”
虞万支道:“奶奶,我们是来看房的。”
看房啊,老太太侧过身子说:“你们随便看吧。”
虞万支心想这警惕性可不行,进去一看就明白,这地方显然已经没人住,空荡荡的,只有一把小椅子和收音机。
老太太说:“我就天天等着人来看。”
她急着卖,平常也不敢乱跑,生怕错过谁来看,毕竟小广告往门口一贴,人什么时候来都有可能。
虞万支左右看一眼,手往后牵住刚上来的闻欣。
闻欣一口气还没喘匀,就打招呼道:“奶奶好,打扰您了。”
老太太哎一声,心想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总不会是坏人。她道:“这房子好着呢,要不是实在太高,我还舍不得卖,不过你们年轻人没关系。这附近屋里有厕所的就我们这几栋,你再看这地砖,可是七三年我花一百块钱铺的。”
现如今是不值钱了,人家只觉得太素净。
不过闻欣挺喜欢的,她打量着房子的布局。
这是标准的宽两米五、长七米的一字户型,进门处是厨房,有扇窗朝着走廊,不过是中间户,顶多是能通点风。
往里是厕所,通过厕所就是房子最大的空间,因为没有家具和窗户大显得宽敞明亮,说真的,跟前头那几套比起来好很多。
装修也干净,砖好端端的没有翘起,墙壁里没有渗水的痕迹,木质窗框完好无损,连玻璃上的花纹都跟新的一样。
闻欣不由得道:“您这房子收拾得真好。”
老太太叹口气道:“我爱人在世的时候爱干净,他走以后我就跟孩子一起住,这房子才空下来的。”
她本来是舍不得卖,可孙子要娶媳妇,做奶奶的总得帮上忙吧。
闻欣听她说的惆怅,握着虞万支的手用力。
虞万支本来是在琢磨这房子,回过神来朝她笑笑。
他并非没有心肝的人,只是该讲价的时候还是得张嘴,说:“这顶楼很热吧。”
南方就是这样,东浦的夏天更是长,即使是这个点也能感受到屋子里的热气。
老太太实诚道:“不然我也不能就卖七千二。”
一是楼层高,二是热,夏天供电不足,到晚上还好些,白天只叫人透不过气。
七千二虞万支是有的,不过跟闻欣对视一眼说:“七千我们就买。”
老太太一脸“怎么可能”,说:“我也这把年纪了,就指望着卖房子的棺材板钱。”
这话一出,闻欣就有些张不开嘴,还偷偷往虞万支身后躲。
虞万支心想这桌椅板凳总要钱,他们现在已经是负债的人,说起来谁不比谁容易。
他仍旧讨价还价,最快干才定下来说:“那就明天去过户给钱。”
大家都是这样,在房管所一手交钱一手签字,更有甚者是签一个字给一千,总之是分外小心。
老太太捶捶腿说:“行,明天早上九点。”
双方商量好,闻欣环顾四周,出门之后又回头看一眼,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说:“就这么定了?”
虞万支道:“你喜欢吗?”
闻欣看一眼楼梯说:“幸好我年轻力壮。”
答得有些驴头不对马嘴,人是眉开眼笑。
虞万支道:“这要是二楼的话起码得快九千。”
不是楼层低就好,一楼雨季就进水,蛇虫鼠蚁还多。
闻欣咂舌道:“好贵。”
又开玩笑说:“这么高,贼都不爱上来。”
虞万支被她逗笑,没能给她好房子的遗憾也驱散。
他道:“以后我们就买二楼。”
闻欣往下蹦两级阶梯说:“我们现在也是有小房子的人了。”
人家都是小的换中的,中的换大的,人生跟这楼梯差不多,总能往上走。
虞万支只觉得她连背影都雀跃,说:“就这么高兴?”
真是奇怪,闻欣记得他一直很渴望有自己的房子,回头道:“你不高兴吗?”
虞万支欲言又止,还是说:“如果是我自己住的话没关系,但总觉得对不起你。”
即使是在乡下,盖房子都得三开间,他就这么大点地方,还从她口袋里掏钱,实在是于心难安。
闻欣无法理解,说:“你做错什么了?”
又心头一惊道:“这房子哪里不好吗?”
虞万支赶快说:“挺好的,就是气自己没能给你买大房子。”
闻欣已经是心满意足,说:“能从宿舍搬出来就行,再说,我这辈子还没有过自己的地方。”
在娘家是姐妹三个一间屋一张床,她每每都只能挤在中间。
虞万支盘算着口袋里那点钱,说:“明天交完钱咱们就只有五百,你想先怎么布置?”
闻欣惊喜道:“听我的吗?”
虞万支本来是先问她的意见,见状说:“当然,我听安排。”
闻欣喜滋滋道:“床、吃饭用的桌椅,再有做饭的锅碗瓢盆。”
五百块就别想着大动,能把这些配齐估计都够呛。
虞万支道:“只能淘点旧货。”
旧的也不全是坏的,闻欣生长于七十年代,路边看到块石头都得停下来看看有没有用,她道:“那明天下午直接去?”
反正也是要请假。
虞万支只道:“希望过户顺利。”
他悲观的想法很多,进行到这一步就更怕马前失蹄。
闻欣也不由得忧愁起来,只是眉头微蹙又松开,拍他说:“童言无忌。”
虞万支算哪门子童,但还是呸呸两声,两个人在期待中一起等着第二天的来临。
正是十一月一日,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闻欣一夜没怎么睡好,醒来的时候确实活力满满。
她颇有些急不可耐,洗漱后去食堂买早饭,虽然还不到见面的时间,已经咬着馒头往厂门口去。
谁知道她早,虞万支更早,人倚着自行车站,好像一根柱子。
闻欣蹑手蹑脚过去,想从后面吓他一跳,虞万支却正好回头。
两个人对上眼,闻欣吐舌头说:“装作没看见,转过去。”
有点刁蛮。
虞万支只好背对着她,配合着做出被吓到的样子说:“你这么早?”
装得一点都不像,闻欣斜他一眼说:“你也很早。”
虞万支实诚道:“一夜都没睡着。”
谁又能睡得着呢,闻欣倒是能理解,说:“这字一刻不签,我就还是有点担心。”
虞万支也是,想想说:“要不我们早点去房管所等着?”
这才不到八点,去哪儿都嫌早,恐怕只有他们俩这么着急忙慌的。
人家房管所都还没开始上班,倒是对面的早餐摊子人来人往。
闻欣是刚刚干吃馒头噎得慌,说:“我想喝一口豆浆。”
她说一口就真是一口,剩下的全进虞万支的肚子里。
他今天是格外飘忽不定,连站着好像都没什么力气,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心想昨天怎么约的是九点。
一会怕人家反悔,一会寻思昨天是不是梦一场,人是眉头紧皱,表情上看不出一点笑来。
闻欣手肘碰他一下说:“你结婚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又是什么问题,虞万支没能反应过来,但还是说:“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
他倒是直白,闻欣噗嗤笑出声说:“哪样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虞万支说:“我有你啊。”
她不就是老婆。
闻欣挑眉看他说:“你确定是?”
领证办酒,可惜什么事都没做,要真说是夫妻好像确实是差点意思。
虞万支心头一热,说:“下午就去买床。”
闻欣就是开句玩笑,反而没办法往下接,两颊淡淡粉色,脚底板摩擦着地面。
没有反对,就是同意。
虞万支深吸口气,看着街道上任何一个可能有人出现的地方,忽然兴奋道:“来了。”
闻欣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说:“也够早的。”
还不到九点。
老太太也看见他们,走进后介绍旁边的人说:“这是我儿子。”
她这把年纪,要是自己拿着钱走在街上,可什么都没法保证。
虞万支也不关心都有谁,心不在焉打招呼,又说:“那咱们进去吧。”
现在买房的手续比较简单,只要双方出示证件,把房产证的名字改好就行。
买房拿到证,卖房拿到钱,堪称是皆大欢喜。
产权人的位置并排写着闻欣和虞万支,上面盖着房管所的章,两个人本该极其兴奋,但又都流露出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太顺利得像下一秒会出事。
还是闻欣先缓过来说:“走,买东西去!”
毕竟不能天天请假,还是抓紧时间的好。
虞万支想想也是,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带着她拐进巷子里。
这一片都是卖旧货的,好些三轮车在巷子口等活,虞万支有认识的人,直奔而去说:“老张在不在!”
叫老张的人三十出头,手里还拿着个锤子说:“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来?”
虞万支道:“搬家,来买点东西。”
老张开玩笑说:“你个抠门,还舍得出来住。”
又看他旁边多个人,道:“这是弟妹吧。”
闻欣客气道:“张哥。”
真是好漂亮的媳妇啊,老张捅虞万支一下说:“要床不,顶好的,绝不会塌。”
虞万支一本正经道:“谁搬家不买床。顺便通知你,回头请你来吃乔迁宴。”
一般租房子的人哪还办什么乔迁,那肯定得是买房子,老张道:“你发财了?”
虞万支说:“借的。”
老张连忙说:“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点?”
他是有家有口的人,虞万支可张不出嘴,连买东西的钱都硬要塞给他。
男人推让起来跟打架差不多,闻欣赶快躲到边上,在鬓角处挠挠,灵动的大眼睛转来又转去。
虞万支的衣服差点没给扯破,才给了个成本价出去,扯着她两边脸说:“你怎么置身事外啊。”
闻欣看看自己的小身板道:“我不够你们俩推一下的。”
又理直气壮道:“你难道不心疼我吗?”
虞万支一时语塞,意味不明道:“疼啊,怎么会不疼。”
语气怎么怪怪的,闻欣看他一眼说:“家具下午到,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既然要搬就速战速决。
虞万支心想这一天事情可多得很,自己想做的事情能不能成恐怕是个问题。
他道:“那走快点。”
闻欣昨晚已经整理过一部分。
她才来东浦不到一年,能有多少行李,无非是穿的衣服睡的被褥,外加点生活用品,但往编织袋里一装,仍旧是满满当当。
虞万支仰着头在楼下等她,看到人出现赶快过来说:“我来吧。”
他力气大,扛着走完全没问题。
闻欣推着自行车,把几样东西绑在车后座说:“累的话你就停下来。”
虞万支轻松道:“没事,就二十分钟。”
新房子是国棉厂宿舍,原来是本市最大的国营厂之一,可惜这两年越来越走下坡,听说三分之二的员工都已经停薪留职。
走的走、散的散,连曾经代表辉煌的五栋八层楼高的家属楼也纷纷易主。
他说得容易,闻欣却一路上不安看着,到楼下说:“我们一起抬上去。”
虞万支扯扯编织袋说:“没事,我一路拉上去。”
又说:“要不你先上去扫个地。”
兵分两路总是更有效率,闻欣想想抱着自己的脸盆三步一阶梯到八楼。
到门口她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又顿住。
虞万支上来就看到她呆呆站着,说:“怎么,钥匙有问题?”
闻欣回过头看他说:“我想等你一起进去。”
那样好像更有意义。
虞万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两只手在裤腿上擦擦说:“那你开。”
闻欣扭着钥匙转两圈,听见咔哒声后偏过头看他。
虞万支伸手轻轻一推,里面的场景一览无遗——和昨天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他道:“结婚的时候真是没想到。”
那会他手里攒的钱去一半,只觉得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远,没想到反而是实现的开始。
闻欣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说:“我也没想到。”
她还以为自己就是来东浦挣钱,将来会回老家做房子,像大部分外出打工的人那样,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这座城市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实在是不可思议。
她摸着门框看看墙,只觉得一切都好,回过头说:“虞万支,我们有家了。”
虞万支忽然觉得他一直以来渴望的好像不是房子,附和道:“是啊,有家了。”
从此以后,他飘飘晃晃的人生终于有着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梦想改造家》,上世纪的房子有的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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