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虞万支的向日葵终于缓缓绽放。
虽说颜色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但花瓣还是长得好端端的,淡淡的黄色也很有朝气。
只是他琢磨着得好好送出去,这天翻日历忽然发现,居然有个七夕。
这日子听上去多少有点浪漫,他那点脑子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
可只送花,又显得有点孤零零。
虞万支往常也给闻欣买过东西,但都是很零碎实用的,比如上回是一瓶进口沐浴露,味道老好闻了,要二十呢。
瓶子却不大,闻欣隔天用一次,个把月就见底了。
像这样的礼物,虞万支觉得很有意义,因为能落到实处。
但这回他想买点别的,特意到市里的明光百货转悠。
百货大楼一共有六层楼,放暑假的孩子们正在用手扶电梯玩游戏,追逐打闹的声音还挺大。
说真的,挺影响其他人的。
虞万支左闪右避,不知道被谁踩一脚,蹙着眉四处看。
他找不到始作俑者,只能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再拐个弯到三楼。
三楼卖的是鞋服,衣服上闻欣只爱穿自己做的,但鞋子她是在外头买的。
因此虞万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背着手进去,自顾自看着。
男人买女鞋比较稀少,售货员招呼道:“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
虞万支的眼光不行,很少买这样搭配用的东西,一时半会讲不出个究竟来,挠挠脸说:“我自己看看。★”
店里人多,售货员客气说:“好,有需要随时叫我。”
虞万支很有需要,但压根无从下手。
他看哪双都不错,只是出于这些年的夫妻情感,知道闻欣肯定不喜欢。
这么一转,大半天就过去,虞万支还是两手空空,他想想往楼下走。
一楼的店都不便宜,虞万支早有耳闻,怀揣着一点忐忑,隔着橱窗看情况。
他在大半店门口驻足,才遇上个热络招呼的小伙子。
买东西有时候就要看点运气,虞万支暗下决定,心想闻欣的手表是很久了。
他对着男人比较好讲话,说:“一千左右的女表有吗?”
一千块钱在这儿就有些稀疏平常,不过售货员还是说:“有的,我拿几款给你看看。”
虞万支研究不出个好歹来,先问道:“我媳妇要是不喜欢,能换吗?”
售货员道:“可以,你带好小票,膜别撕就行。”
虞万支这才放心,一脸凝重地看来看去,最后说:“要绿的这个。”
绿的是表盘,表带是棕灰色,上面的皮质纹路清晰,看上去挺大气的。
闻欣向来爱俏色,黑白这两种颜色跟她好像有仇,很少见在身上。
反而爱蓝的粉的,总之格外靓丽。
说真的,款式上虞万支觉得自己会挑不对,颜色还是挺有把握的。
除开价格,他觉得很完美,咬着后槽牙说:“帮我包个纸。”
不管顾客什么状态,售货员都高高兴兴开单。
虞万支付钱的时候笑得挺勉强的,安慰自己说一千二这个月就能挣出来。
但对他们来说,把钱花在和生活品质无关的事情上,本身就是个巨大挑战。
不过手表是大件,能用个一二十年,抱着这个想法,虞万支小心翼翼地拎着袋子上地铁。
他揣着大几万块钱上过街,都没有这样怕遭贼偷的时候,也许其中的心意更贵重。
然而这样的准备,还得藏两天才行。
虞万支并不是擅长保守秘密的人,尤其是对着最亲密的人。
他想象着她收到时的快乐,寻思要不要提前准备几句感人的话。
可是发自肺腑时,酸话好像张口就来,正儿八经要讲却刻意得有点虚情假意。
虞万支本来就不善言辞,直到七夕这天都没憋出什么来。
七月初七,佳人会。
闻欣醒得很早,左右看身边只有个香香的儿子,支着耳朵没听见洗手间门的动静。
她坐起身来,把摇起来嗡嗡跳的风扇挪远,心想它一晚上真是没偷懒。
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里,她仍旧呆呆地坐着,头发乱七八糟散落在肩头。
虞万支蹑手蹑脚地开门,本来没打算惊动任何人,但正跟她对上眼,躲闪着说:“起啦?”
大早上的,看上去像做贼了。
闻欣狐疑道:“你干嘛了?”
虞万支尽量坦然道:“给你买早餐。”
说话的时候还是只有一个脑袋探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闻欣第一反应是说:“骑车摔了?”
虞万支总不好把惊喜变惊吓,想想说:“你先闭眼,是礼物。”
礼物?闻欣的心都在砰砰跳,没好气说:“你吓死我了。”
虞万支也意识到自己的欲盖弥彰,哄着说:“真的,特别好的礼物。”
闻欣已经猜到是花,毕竟她自己也期待好一阵。
不过还是眼睛亮晶晶说:“是虫子我就揍你。”
虞得得那天捡了只死蟑螂,居然还想分给妈妈看,手差点没被洗掉一层皮。
虞万支不怕,但也不至于去捡那玩意,觉得同为男子汉,自己和儿子的区别简直是天壤。
他郑重道:“不喜欢你可以揍我。”
哪怕是块布头,闻欣都觉得不错,毕竟还可以用来缝缝补补。
她仰着脸闭上眼说:“你先亲我一下。”
这是世界上最无法拒绝的邀请,虞万支用来包花的塑料纸在行动间门窸窸窣窣地发出声音。
他觉得自己跟毛头小子差不多,脸上有两分和年纪不符的羞涩。
举止却大胆很多,恨不得多走她的所有空气。
闻欣下意识地环着他的脖子,隐约感觉和平常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控制着自己想一看究竟的渴望。
虞万支也没让她等太久,吻落在她额头说:“可以看了。”
闻欣一下子有点不敢看,只睁开右眼说:“开了这么多啊!”
虞万支还是只选了开得最好的那些,上头带着一点点露水。
他道:“等枯了,还有别的。”
闻欣其实很少到加工坊去,接过来说:“包得还挺好。”
她之所以夸奖,是知道出自谁人之手,打量着说:“先放电视旁边。”
两手空空,她才扑向他的怀抱。
虞万支还是有一点得意,说:“练习过的。”
辛苦啊,闻欣回过头看,儿子还是睡得香甜,这才踮起脚尖亲他爸。
虞万支一手扣在她后脑勺,另一手拽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口袋。
这个向下的动作,让闻欣以为自己明白。
她心想儿子看到可不得了,可惜眼前人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这倒是件怪事,她没来得及细想,已经碰上个硬邦邦的东西——有棱有角的。
闻欣茫然眨眨眼,忍不住戳戳说:“是什么啊?”
虞万支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说:“拿出来看看。”
闻欣毫不犹豫,打开盒子后说:“好好看。”
虞万支看她的脸色没有一丝勉强,这才说:“我挑了好久。”
他平常是不逛街的人,夫妻俩出门都是去吃东西或者在公园散步。
闻欣也很少,需要添置的在进货时能从批发市场带回来。
因此她乍然想象出那个模样,就笑出声说:“傻。”
虞万支也不否认,给她戴好手表说:“以后给你买那个三千的。”
他看着觉得特别好,可是太贵了,家底经不起。
闻欣摸着表盘咽口水说:“那这个多少钱?”
虞万支抿抿嘴说:“结婚的时候没给你买。”
九零年,城里已经开始流行买家电,老家才勉强够得到三转一响的边,只是他一样都没买。
闻欣是刚上班那年自己买的,想起来都有些恍惚。
她忘记钱这一茬,余光忽然看到墙上的挂历,恍然道:“今天七夕啊。”
适应城市生活的第一步,就是用新历过日子。
她对这个节日也没什么概念,微微笑说:“以后咱们都过。”
以后是三五十载,叫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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