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和张大成一起去了前堂,一个身形圆润的胖子坐在客座之上。在胖子的身后,站着上次才见过一面的叶知秋。
叶知秋长相儒雅面容俊秀,典型的江南书生模样。但叶宏宇却是又黑又胖,皮肤还糙。这父子两人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看到苏晴和张大成来到叶宏宇连忙站起身,脸上挂起了谄媚的笑容,抖着身上的肥肉对着苏宇躬身行礼。
“草民叩见苏大人,叩见张大人。”
“叶先生免礼,叶先生是我府表彰过的良善之人,功德护体可见官不拜。”苏晴笑脸相迎的说道。
“草民虽是商贾但也晓圣人礼教,礼不可废。”
“叶先生突然来见本官,是有何事指教么?”苏晴开门见山的问道。
叶宏宇脸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连忙再次躬身,“不敢谈指教,草民来此是有一事告知官府,希望官府能早作准备。”
“什么事?”
“城内瘟疫谣言四起,朱家携各大粮商趁机哄抬粮价。明天开市,粮价恐怕要涨到三十文钱。”
苏晴和张大成眉头齐齐一皱。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涨价,可没想到会涨这么多,直接暴涨三倍。
张大成脸色更是一沉,“一群趁火打劫的奸商。叶先生来不会仅仅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些吧?”
“当然不是,草民知道官仓被烧,大人手中无粮对抗朱家为首的无良奸商,草民愿拿出三十万斤粮食交给大人以稳定民心。”
这话一出,苏晴脸上露出诧异,颇为不解的看着叶宏宇。
商人逐利本是天经地义,叶宏宇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趁火打劫就已对得起官府颁发给他的良善之人功德牌了。如此慷慨解囊的拿出三十万粮食简直是圣人行径啊。
被两人目光盯着,叶宏宇脸上露出了尴尬笑容。
“大人不必惊诧,草民这三十万斤粮食也不是无偿送给大人,只是希望大人能用之前的市场价格支付,别让我血本无归。而且草民提供的三十万粮食是去年之前的陈粮,比不得今年的新粮。”
“就算是去年之前的陈粮,叶先生此举也太深明大义了,不似一个商贾所为啊。”
在穿越来之前苏晴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古代帝王那么打压商人,难道不知道商人流通货物的好处?
古人虽然没有现代人的眼界,但永远不要怀疑他们的思想高度,商业对经济的好处他们岂能不知?之所以打压商人就是因为商人对其他行业的破坏。
商人和执政者之间的关系,是双方奔赴。而在最开始他们之间天然就是对立矛盾体。
商人逐利,只要有一丝利益商人会敲骨吸髓的吃干净。至于涸泽而渔这种事根本不在他们考虑之中,等到没有了利润拍拍屁股换个地方继续逐利。
所以往往商人见到有利可图会将这个利口直接撕开。
而执政者希望的是细水长流,为了稳固和细水长流,他们宁可舍弃利益。
最典型的就是改稻为桑。丝绸利高,如果不限制商人商人会想尽办法的改稻为桑永不满足。商人们赚的盆满钵满,却把风险全部嫁接给了百姓和国家。
只赚利润而不承担社会责任,甚至不惜将风险全然转嫁给百姓和国家的商贾,必然不被历代朝廷喜欢。
商人在逐利面前可以践踏所有的法律和道德,就像如今朱家为首的一众粮商。他们明知道这个时候哄抬粮价是与官府和百姓为敌,但他们还是敢这么做。为何?
他们手中有垄断资产粮食,第二就是利润太高,在暴利面前,商人根本顾不上与谁为敌,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会在临死之前咬牙一口肉。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眼前这个破财为公的叶宏宇就显得那么不真实起来。
“苏大人,叶家祖辈也曾是耕读传家,虽然如今入了商户但一直牢记祖上训诫,商人逐利,不敢人微忘义。
而且除了卖给官府的三十万斤粮食之外,明日我叶家还要和朱家为首的一众奸商们好好的斗一次法。”
“斗法?”张大成好奇问道。
“不错!他们哄抬粮价,我叶家商行就压粮价,我要让他们知道,有我叶家在一天,他们就别想大发国难财。”
“叶先生只是要与全县粮商为敌啊。”苏晴淡淡一笑的问道。
“我叶半县一家便是一县粮商,与全县粮商为敌又如何?”
苏晴和张大成顿时齐齐对叶宏宇另眼相看,而后命人拿来合约,签订了与叶家的粮食收购合约。
送走了叶宏宇父子之后,张大成仿佛放下了悬起的心一般脸上露出笑容,“这下好了,有叶家相助凤起县应该能度过此次危机了。”
苏晴的脸上可没张大成这么乐观,张大成似乎发现了苏晴的脸上凝重也收起了笑容躬身问道,“大人,您似乎心有所虑?”
“你是不是忘了造成眼下局面的那个罪魁祸首,他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扭转局势么?我若是他,一定会再行出手。”
还有一番话,苏晴却没有说。
就是叶宏宇的所作所为让苏晴有些警惕。所为良善之人功德牌,多半是花钱买的。叶宏宇要真这个高尚他就做不了叶半县。
第二天一早,果然刚刚开市凤起县的粮价相比昨日翻了三倍。而且还限量提供,卖完关铺制造一种粮食不足的假象。
知情的人都知道今年全府丰收,市面上的粮食足够根本不愁不够吃。凤起县又是产粮大县,算上以前囤积的粮食就算敞开了吃一年都够了。
但百姓们不知道啊。朱家为首的粮商们稍微放出一点迹象瞬间引起了百姓的恐慌。
就在这时,叶家粮铺开铺了,粮价还是维持和昨天一样。且不限量供应。
得到消息的百姓蜂拥的涌向叶家粮铺。哪怕叶家卖出的粮食都是陈粮,陈粮怎么了?只要没虫蛀发霉,不都一样吃么?
城东幽静的阔巷之内,一座巨大的庄园门口停满了一辆辆华贵艳丽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个大腹便便衣着鲜亮的商贾。
商贾们下来,立刻被主人家的小厮热情的请了进去。刚刚迎进门,身后又有人络绎不绝的赶来。
抬眼看着巨大华贵的门户,鲜艳红漆刷成的大门,如染了鲜血一般艳丽。门上牌匾,是书法名家的墨宝,烫金是朱府两个字如初生的太阳一般耀眼。
“朱老爷,叶家维持原价开仓放粮了,他们是摆明着要和我们作对啊。”
“和我们作对不是意料之中么?前年我们联手坑了他们一把,让他们把五百万斤的粮食砸在手里。叶家是恨不得吃我们肉吸我们血。”
“是他们自己蠢中了我们算计怪得了谁?他叶家以前就没做过局坑我们?商业过招全凭各自本事,中了局就得咬牙咽下别怪谁。
叶家是老牌的粮商了,不至于这么意气用事吧?这次这么好的回本脱手机会他们愿意错过?”
“但现在他们摆明着在那压粮价,还说什么不会意气用事?朱老爷,您说怎么办?”
“怎么办?叶家也就是心底不痛快出出气。等明天,他们会把粮价往上抬的。要知道哪位是谁?叶宏宇,不是叶菩萨。”朱老爷微微眯着眼,老神在在的悠然说了一句。
“那明天的粮价……”
“先稳稳,看叶家抬不抬价,他要抬,立刻压价。”
“他要不抬呢?”
“他卖一斤亏一斤,我看他撑到几时。”
两天时间悄然过去,因为叶家米铺平价卖粮,且供应极大,百姓惶恐的情绪得以安抚。虽然瘟疫的谣言越演越烈但还没有让城内百姓如惊弓之鸟。
张大成的书房中,苏晴合上了翻阅完成的资料。这是今天上午张大成送来的调查结果。
凤起县原本有两大粮商,叶家和朱家。在以前叶家的实力一直高于朱家,其他的粮商都是仰两家鼻息。
但两年前,北齐发生灾荒,玉国各地的粮商闻风而动。苏晴那一次也投入一百万两赚了七百万两回来。
凤起县的粮商当然不会错过这场饕餮盛宴。以叶家为首的粮商立刻调集粮食,甚至不惜从百姓大户手中高价收购。
可最后不知怎的,叶家被朱家和一众小粮商摆了一道。以市场高出三成的价格收购了大量粮食却砸在了手里。
北齐那边饥荒度过,自然不会再以高价购粮,砸在手里的粮食以高三成价格收来却不可能再以高三成价格卖出。
如此一算,叶家非但在那场饕餮盛宴中没有捞到钱,还将大批粮食砸在手里。而且陈年的粮食,价格一年跌一年,现在的粮价只有新粮的一半。
难怪叶家和朱家为首的粮商们势不两立了,这是刻骨铭心之仇啊。但商场有一句话怎么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叶家这么做多少有点意气用事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张大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大人,下官有事汇报。”
“进来吧。”
张大成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入书房,“苏大人,叶家虽然倾力稳定粮价,但奈何朱家的人铁了心的要发这笔国难财。朱家为首的一众粮商化作百姓大肆吃入叶家的粮食,再这么下去叶家撑不了多久了。”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动向么?本官怀疑的那个幕后黑手有无新的举措?”
张大成摇了摇头,“暂无发现,也许幕后黑手觉得时机未到,伺机而动吧。”
苏晴手指敲着桌面,思索许久之后眼中寒芒突然暴涨。
“难道幕后黑手真的就是叶宏宇父子?”
此话一出,张大成浑身一震。
瞪着茫然的眼睛看着苏晴,脑袋里竟然连半点头绪都没有。
“张大人想不明白?”苏晴笑着问道。
“何止是想不明白,恐怕世上也只有大人能想明白了。为何叶家父子怎么成幕后黑手了?”
“叶家父子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张大成懵懂的反问道。
“两年前,叶家被朱家为首的粮商坑了一把,花了高出三成价格收购来大量的粮食压在手里不得出手。叶家父子需要的是把手里的粮食脱手,至少要不亏本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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