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下落途中唐今想了很多。
比如万一贺青棠还是跟皇帝牵扯上她该怎么解决,比如这次刺杀究竟是谁干的,比如她回射的那一箭射中的人会不会就是幕后之人。
她闭眼坠入了冰冷的潭水中。
已到深秋,水温冰冷刺骨,她在水下睁开眼睛,冷漠的看着缓缓下沉的那抹绯色,好半晌,才下潜将人提了上来。
贺云清已经呛了许多水,唇色发白,被提出水面后睫毛颤了颤,一时间也没清醒过来。
唐今将人拖上岸,探了下脉搏,拍着他后背让他咳出了肺里的水。
贺云清剧烈的咳了许久,湿漉漉的眼睛睁开看了一下唐今,又晕了过去。
唐今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贺云清,皱起眉,在周围转了一圈,试图寻找能上去的路。
能在剧情中困男女主三天三夜的地方凭人力是上不去的,唐今本身的话当然能上去,但贺云清……至少目前他这个样子,恐怕是没力气跟着她上去的。
若带着他一起走,就得用上些妖力,可这个世界对高武高魔的排斥度很高,她做点什么小动作还行,大量使用妖力的话怕是会被直接挤出这个世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半晌,唐今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背起地上的贺云清,进到了崖底下的山洞。
山洞里有大型动物的粪便,唐今估摸着应该是熊。
这倒不成问题,她将贺云清放在地上,出去捡了点枯枝树叶给他简单铺了个地方睡觉。
生火就别想了,没有火源,钻木生火太过费劲,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没那个闲工夫留给她,尽快安置下来才是正道。
唐今拧干衣服,回头看着贺云清湿的滴水的衣服皱眉,半晌,果断上去把他衣服扒了下来,全力拧干,才再给他穿上了。
给他套外衫的时候,唐今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微颤的纤长睫毛上,然后松开了手,“世子殿下醒了?”
贺云清蹙了下眉,睁开了眼。
半晌,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拉过领口处的衣服,清越的声音有些沙哑,“多谢。”
“可有伤筋动骨?”
剧情中男女主坠崖的时候男主摔断了腿不利于行,基本靠女主养。
贺云清感受了一下,“没有。”
“那便好。我已经看过四周了,没有上去的路,天快暗了,今晚只能在这山洞里勉强了。”
“嗯。”贺云清闭上眼睛,没再多说。
他们从高处坠落,虽然掉到了水里,但触水那一刻还是让他受了些皮肉伤,不过没伤到筋骨,勉强能忍,他便懒得跟唐今说了。便是说了又如何,两人关系称得上一句恶劣,唐今没嘲笑他就不错了。
如今处境不妙,两人各坐一边,都没什么心情跟对方针尖对麦芒,各自靠着洞穴墙壁休息了。
到半夜时,打坐冥想的唐今突然听见贺云清那边咚的一声,她睁眼看过去,只见原本靠坐着的贺云清倒在了地上,披着的外衫掉落,露出内里湿皱的中衣。
这洞口不深,借着洒进来的月光,唐今能看见贺云清红的不正常的脸。
靠近他时,唐今闻到一股浅淡的蔷薇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发热的原因,这香气有些浓郁。
她走过去将人扶起,摸了下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这个世界没内力,只有外家拳脚功夫,练武只能让身体强壮,却做不到烘干衣服。深秋夜间气温低,这附近又有一个清潭潮气很重,她刚刚一模,贺云清的衣衫还是湿的。
唐今深深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月亮,脱下贺云清的衣服,将自己已经干透的外衫披到他身上,然后将人抱进了怀里。
日行一善。
清晨,贺云清睁开眼,喉间便传来一股刺痛,干涩不已。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抬头,却对上一张放大的,毫无瑕疵的脸。
他先是被惊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人是唐今,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被唐今抱在了怀里,甚至于,他自己的手还搭着唐今的腰。
腰挺细的,有些不同寻常男子的硬朗,是温软的……不对,这是什么情况……
贺云清动了动手指,看到了摆在旁边的自己的衣服,而他身上裹着的,是唐今的衣服。
他蹙起眉,就要去推唐今,只是刚刚一抬手全身就一阵乏力,他脑袋迟迟的晕乎了起来。
贺云清定了定神,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半晌,他终于意识到,他发烧了。喉间的干涩正是因此。
唐今这时也睁开了眼睛,看见贺云清发愣的看着前方,便松开手毫不留恋的起身,“昨夜见世子烧的模糊,怕出事才冒犯了世子,世子不会怪罪本侯吧?”
温暖的身体突然离开,贺云清有一瞬的怅然若失,不过这一瞬的感觉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仰起一张脸看着唐今,带上三分笑,“侯爷仁义,云清感激还来不急,怎会怪罪侯爷呢。”
此时他穿着唐今的黑色外衫,一头墨发柔顺的披在身后,脸色因病少了些艳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倒显得沉稳了很多。
唐今刚这样想着,就见贺云清不经心的拨了下右耳上的流苏红坠。
媚态横生。
唐今收回了视线,“我去找找能不能猎到点食物,世子不要乱走。”
贺云清挑了下眉,“侯爷注意安全。”
没多久唐今便拎了几条大鱼回来,还捡了一堆有的没的。她把鱼扔到一边,递了几个果子给贺云清,“世子先吃这个填填肚子吧。”
“多谢侯爷。”贺云清接过果子,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
唐今将捡到的数枝枯叶清理了一下,然后开始尝试生火。
折腾了一刻钟总算弄出了红星子,唐今生起了火,然后将鱼弄好穿过树枝,将之递给贺云清,“世子殿下,帮个忙。”
这点事他还是能干的,贺云清点点头。
唐今又出了山洞一趟,过了会,她抱着一堆草回来了。
贺云清看着她盘坐在地上,对着一堆草挑挑拣拣,实在不明白她在干嘛。
半晌,唐今挑好了,将挑出来的草药仔细洗干净,从贺云清手里接过那几只烤鱼,将草药顺手递给他,“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草药,世子殿下姑且服用这些吧,生嚼便可,对发汗有些帮助。”
贺云清一愣,半晌,才从她手里接过草药。
唐今递完药便不再看他了,安静的烤鱼。
贺云清看着手里的草药,稍微辨认了一下,良久,才递到嘴边吃了。嚼着那微苦的草药,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遍唐今,只觉得这个人跟他以往的认识有些出入。
贺云清垂下眼睛。
不像草包纨绔,倒是……很沉稳,行事自有底气,很让人安心。
吃完鱼,唐今没休息,又出去挖了点野菜果子,捕了两只野鸡当备用粮,然后转悠了一圈找出来一块石板和木柱,抿着唇开始磨草药糊糊。
贺云清实在无聊,唐今如今这模样又与他平时所了解的草包侯爷相差甚远,心生好奇,竟也一直安静的坐着看她弄东弄西。
贺云清很少仔细看过唐今,两人互相看不上,他也不会去关注唐今到底长个什么样,如今两人难得共处一室,还不争不吵,他看着唐今,看着看着,便出神了。
京中关于永乐侯的传言有两个,一个便是永乐侯乃是腹内草莽的纨绔,另一个便是永乐侯天生好相貌。
贺云清生的已经是顶顶的好,满京都也没一个敢说自己比贺云清长得更好的,然而现在贺云清看着唐今,却觉得,这人生的不比自己差。
只是唐今玉雕似的清冷,不比他容颜浓丽,大家一眼看去多会注意到他。
唐今的五官是极其精致的,每一寸都好似细细斟酌后方才长成,眉骨卓绝,鼻梁高挺,唇饱满而不厚重,一双眼睛是少见的浅色眸子,如同琉璃珠子一般剔透,只是睫毛太浓,常在眼底投下暗影,才不显得明显。
那浓密的睫毛突然抬起。
“把衣服脱了。”唐今端着磨好的草药糊糊淡淡的对贺云清道。
还没回神的贺云清:“……什么?”
“昨夜帮世子换衣服,看见些瘀伤,今日又见世子始终不曾靠坐过,想来是后背伤痛,既如此还是早些抹药好。”
这人竟能注意到这些细节……所以这人捣鼓了个把时辰就是在给他弄药?
贺云清内心有些怪异,表面却是分毫不露,也没倔,端着笑,“那就劳烦侯爷了。”
唐今应了一声,看着他脱衣服。
贺云清的动作慢条斯理,白玉一样的脸微垂,仿佛不是身处破落山洞,而是在什么香艳的香闺暖阁里宽衣解带一般,手指一点点解开衣领。
衣衫落下,露出象牙般瓷白的肌肤,宽肩窄腰,看着不显壮,但贺云清好歹也是练家子,覆盖在表面的一层肌肉,柔韧而肌理分明,非常好看。
可惜唐今内心烦躁着那贺青棠跟皇帝的事情,这一幕落到她眼里跟块屠户摊子上的肉没什么分别。
她抓了一把草药糊糊,便往他背上一块形状恐怖的淤血上抹去。
“世子忍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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