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筠还是头一次见魏枞应这个样子,他给时筠的感觉总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外热内冷,鲜少见他和别人吹胡子瞪眼。
外面吵架的声音又继续了一会儿,最后他语气冰冷地下了逐客令了。那话似乎是对送他奶奶来的司机说的,叫他把奶奶带走。
开关门的声音响起了两次之后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魏枞应打开门,看见她坐在床边,仰着头看着他。
他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仿佛刚才在客厅里和人争执的不是他。他走到床边,停在了时筠跟前,俯视面前的人。
时筠没过问客厅里的事情,他也没解释,而是把时筠叫了出去,告诉她:“我奶奶带了汤过来,喝一点吗?”
他奶奶来过之后,他的手机安静了。
保温瓶里是放了虫草炖出来的排骨汤,他拿了碗和勺子给时筠,自己不吃,而是又去了沙发上打游戏。
骨头都已经炖烂了,时筠吸出里面的骨髓,味道很不错。她喝汤的声音和游戏手柄按键的声音充斥在客厅里。
游戏似乎打得很不顺,时筠看他来来回回一直在重复那一关。
喝完汤之后时筠有点撑,把汤从保温瓶里倒出来之后封上保鲜膜放在冰箱里,到时候等他想喝了,热一下就能喝。
时筠打着饱嗝走到了沙发边上,拿起他旁边的抱枕,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刚将枕头放在腿上,旁边的人往她身上一倒,脑袋枕着她的腿。
时筠将手搭在他身上,一只手把玩着他的头发:“不开心?”
魏枞应看着电视显示器,侧脸着,留给时筠一个因为极佳骨相而支撑起来的侧脸。
他手按着游戏手柄的按键,语气低沉又带着点失落:“听见我和我奶奶吵架了?”
时筠嗯了一声:“后悔了吗?”
游戏界面显示挑战失败,他干脆躺平,视线和时筠的视线对上,不再是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我感觉组成家庭,结婚这种事情,还有家人这种存在真是烂爆了。”
这种发言让时筠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他从时筠身上起来,游戏手柄一丢,抓了抓被时筠玩了的头发,又说了一遍:“烂透了。”
时筠盘着的腿有点酸了,她伸直了双腿,脚后跟搭在地毯上,还是熟悉的触感:“你书架上那本乔伊斯的书里不是写了吗?用生活重塑生活,你越是远离那些你觉得烂爆了的东西,它们就越好不了。”
人和生活就像是带泥土的花盆,只要有花盆,即便里面的花死了,还是可以拔掉死去的花,继续种下一朵花。
魏枞应一怔,看着她,虽然视线一转,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书架。刚才那副表情随机消失,然后就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一样,立马又恢复了他平时一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语气有些轻佻:“不错嘛,都看到乔伊斯了。”
说着,魏枞应又想到了什么:“以后准备去哪里念书?打算念什么专业?”
这个问题时筠在没有选择在首府大学考博的时候就想过了,专业大方向肯定不会变,至于学校首选肯定不是美国,其他国家的学校她也还没有彻底决定好。
正想告诉他的时候,时筠又把嘴巴闭上了。
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了魏枞应眼里,他问:“怎么又不说了?”
时筠轻哼了一声:“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还没有想好到底找一个什么国家的男朋友,所以去哪个国家继续念书也没有想好。”
魏枞应反应过来是自己之前说错话了,这会儿她是故意气自己的。
他会颠倒黑白,伸手将时筠抱住,笑嘻嘻:“我学历一般般,就一个本科。你学历这么高,对吧,以后你会遇见一个和你眼界三观都在一个层面的上,连灵魂都契合的人,我这时提前鼓励你以后如果真的遇见这样的人就甩掉我。”
时筠被他抱着,但是身体有些抗拒,身体很硬:“那我还是最喜欢你,还是想选择你。”
她语气认真,表情也很认真。
本来就是开玩笑打趣的,现在看她这么神情认真,倒是让魏枞应都认真了几分。
可是这份认真没有持续多久,他终究本质上还是一个喜欢在海上漂的人。
他手箍着时筠,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打马虎眼将这个话题掀过去了:“好了,我之前说得不对。不过你倒是个天蝎座,真记仇。我等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当我赔不是了。”
说着,他松开了抱着时筠的胳膊,让她去换件衣服准备出门。
-
魏枞应说得赔不是的地方是一个棒球场。
棒球在国内的普及率非常低,远没有乒乓球羽毛球在国内那么老少皆宜。
倒是日美那些国家的棒球氛围比较浓重,他以前高中是在纽约念的,当时还加入了高中学校的棒球队。
打棒球他是老手了。
魏枞应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将车直接开进停车场,带着时筠从一个偏门进去,然后找到了前台,还特意给她买了套打棒球的衣服。
时筠在更衣室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和她同色系的蓝白相间的棒球服了。
手里拿着两根棒球棍,还有一顶棒球帽,两只脚分开的距离和肩膀差不多宽,站在离女更衣室门口有点距离的地方等她。
魏枞应看她走出来,上前了两步,把帽子给时筠戴上:“走,带你去放松放松。”
时筠是第一次来棒球场,对棒球一无所知。
魏枞应告诉她控制发球机的按钮在旁边,又指导了一下时筠的击球姿势。
看着她做了几遍,击球的姿势已经像模像样了。
只是,等魏枞应开了发球机开始之后,看着连续挥空三组,没一球成功击打的时筠,他叹了一口气,将手套摘下来,走到后面的置物架边,将手机拿了起来:“我叫林枋过来。”
“他比你会教?”时筠狐疑。
“他?”魏枞应听见她这么问,轻笑了一声,手继续在手机屏幕上划着,摇了摇头,“他就是曹丕老婆进菜园,让你有个伴。”
曹丕老婆进菜园?
时筠想了想这句话,脑子没有转过来,听得云里雾里。等魏枞应发完消息将手机放下了,她才反应过来。
曹丕老婆进菜园——甄姬拔菜。
手机刚放下,魏枞应感觉后背被一个轻飘飘的东西砸到了,回头一看,东西已经掉地上了。是时筠的帽子。
他弯腰,手长,一捞就把帽子捡起来了。抖了抖帽子上的灰,他走到时筠跟前,将她摘帽子时候弄乱的头发理好之后,重新帮她把帽子戴上。
明明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魏枞应还故意笑着问她:“怎么生气了?”
时筠瞪他:“你觉得呢?”
见她生气,魏枞应笑得更开心了。
手捏着她棒球帽的帽舌,突然将帽子一转,俯身凑过去,朝她嘴巴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然后将帽子重新戴好,他拉着时筠的手腕让她举起棒球棍,用哄人的语气说:“开玩笑的,没喊他来。刚刚用手机给你点了个外卖,来,一对一教你。”
重心偏移的角度,手臂肌肉的放松状态,还有腿弯曲的程度,他两只手握着时筠的手,手臂半环抱着她。
白灰色的棒球从发球机里发射出来,时筠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感觉到了棒球棍被一股力量拉扯,下一秒,棒球和棒球棍接触后,发出了击打成功的清脆声音。
魏枞应带着她连打了好几组球,击球成功率非常高。
只是一没有他,成功率直线下降,低得可怜。
旁边的魏枞应连续成功击球的声音刺激着她,她玩了一组之后,干脆抱着棒球杆坐在旁边看魏枞应击球。
棒球服很显身材,宽肩窄腰,上衣塞在裤子里,显得腿也长。每一个击球作都很标准,也没有因为多次挥杆而导致作变形。
脸上出了汗,他用袖子擦了擦下巴和发鬓上的汗。趁着下一组开始之前,他耍了个花,转了转棒球杆。
虽然离开学校好几年了,但是这会儿少年感特别明显。
他的手机响了,他还在击球,问时筠是谁打电话来了。
时筠拿起他的手机:“没有备注。”
他说:“估计是外卖。”
时筠起身,将棒球杆放在椅子上:“那我去拿。”
他点的外卖是饮料还有水果。
等时筠提着外卖回去了,他也结束了一组击球。
旁边还站在一个女人,姣好的身材在棒球服下显露无疑。她等魏枞应结束了一组击球之后才走过去和他说话,做着作击球的作,大约是想让他教。
魏枞应看她打了两个球之后,视线一扫看见了拿了外卖回来的时筠,也没和那个女人打招呼,直接从保护网后面走出来。
那个女人看见时筠之后也没有继续纠缠。
两个人坐在保护网后面的椅子上,棒球杆随手丢在旁边,时筠是个有点洁癖的人,非要拉他去洗个手才允许他吃东西。
饮料一杯是奶茶,一杯是咖啡。
除了饮料还有切好的水果拼盘。
时筠拆着外卖,看着走远的女人,将吸管戳进奶茶封口:“勾搭你的?”
“让我指导一下。”魏枞应将咖啡拿走,喝了一口之后看了眼杯身上贴的标签,味道比想象中要好,“一看就是会玩的,懒得教。”
“会玩的还不好?教起来多轻松。”语气听着阴阳怪气,时筠喝了一口奶茶之后感觉太甜,随手把奶茶放旁边了。
魏枞应那杯是冰咖啡,他将咖啡放回桌上,一直握着咖啡的手有些冰,他捏了捏时筠的脖子,笑:“教你这种零基础的有成就感。”
情意绵绵,但怎么听都有一些损人的意思。
她扎着马尾,魏枞应伸手将她的头发缠到自己手上,头发也不知道怎么养护的,没有什么分叉看着也不干枯。
马尾上传来了轻微地拉扯感,时筠稍稍回头,用余光瞥他:“你咖啡给我喝一口。”
以前时筠也很喜欢喝奶茶,但是后来等长大到某一节点的时候,她发现咖啡比奶茶更好喝,当然也因为需要熬夜赶的作业报告实在是太多了。
时筠喝着他那杯咖啡,魏枞应拿起被她抛弃的那杯奶茶喝了一口,蹙眉。他原本就不是个爱喝甜的人,以为女孩子会喜欢,没想到时筠也不爱喝。
除了奶茶,都很受欢迎。
魏枞应拿回咖啡的时候,里面就剩下半杯了:“不是洁癖吗?你倒是不嫌弃啊。”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会儿嫌弃纯属没必要。
时筠用叉子叉起一块蜜瓜:“等你再多抽几根烟我就开始嫌弃了。”
“奥特曼在拯救地球前也会躲在摄影机后面偷偷抽一根烟。”魏枞应说着,倒是烟瘾有点犯了,抿了口咖啡,看见她不信又带着点嫌弃的表情,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信?”
“奥特曼抽烟是他告诉你的?”时筠信了才有鬼。
魏枞应信誓旦旦,睁眼说瞎话:“我们是老乡,我也是8星云来的。”
时筠伸手:“那你帮我要一个赛文的签名当护身符。”
魏枞应抬手,将自己的手拍在她的手掌心,丝毫没有收住力气,像是打手心一样,有些疼。
在时筠吃痛地要把手缩回去的时候,魏枞应将手指扣进她的指缝:“心灵感应交流了一波,赛文哥说不给。”
时筠陪他演幼儿园的幼稚戏码演够了,抽回自己手时,他五指扣得更紧了:“要什么赛文哥的护身符,只要不是犯法乱纪的事情,你干什么我都能护,这够不够?”
他讲得特别认真。
时筠抽了一下手,没有抽出来之后,反问:“那我要是干了违反乱纪的事情呢?”
自己说完,魏枞应思忖了一下,表情依旧:“那我叫赛文哥带你回8星云,我留在这里。”
生离死别的戏码立马将四周的氛围感都渲染上蓝色的伤心气氛。
时筠:“你留下来善后?替我坐牢?”
魏枞应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神情模样突然一秒内消失了,他勾起唇角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留下来,到时候再找一个。”
浪漫易生,更易死。
惹毛时筠,魏枞应很在行。
“还玩不玩?”魏枞应问。
时筠:“不玩了,给菜园留点菜,别把甄姬累坏了。”
魏枞应一直觉得时筠是一个开得起玩笑的人,但是这件事情上,时筠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大约是今天这样类似的玩笑开太多了,她回去的路上异常地安静。等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望着沿街的梧桐树,看着藏在梧桐树枝干之间,横穿街道的黑色电线。
电线将天空分成一块一块的。
时筠问他:“你是不是想分手了?”魏枞应正在开车,看着时筠的话,一愣,还有些慌张:“没有啊。”
时筠有些不相信这个答案。
回到公寓之后,她看上去还有些闷闷不乐,说去打棒球发泄发泄快乐一下,到最后反倒是她不开心了。
她穿着去棒球场时的便装走在前面,魏枞应拿着两个人买的棒球服跟在她身后,进了公寓电梯里,她依旧习惯性地站到角落的位置。
明明和她皮肤贴着皮肤牵着手,魏枞应总感觉自己好像拉着一副手套。
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什么。
魏枞应捏着她的手指关节,试探性问了一句:“还生气呢?”
电梯里响起很轻的一声‘嗯’,她垂着眼眸:“有点。”
只要开口说话,就没有那么严重。
魏枞应松开她的手,伸出胳膊抱她:“我开玩笑的。”
然,她抬头,表情认真:“被喜欢的人开这种玩笑,一旦都不好笑。”
以前林枋问过魏枞应一次,他着实好奇魏枞应的感情态度。不是渣到骗睡而专门去谈恋爱,但是他总是谈恋爱。
对女生也好,也大方。不玩冷暴力、也不pua……
他说他喜欢女生喜欢自己的样子。
大约是小时候原生家庭导致的,而可能是身体里遗传自他老爸的渣男基因。
他享受对着自己生产出爱意,那是童年时候没从爸爸和妈妈相处中感觉到的男女情绪。
魏枞应当初找时筠也是这个原因,她看自己的眼神骗不了人,里面有太多喜欢了。
光这一点就完美符合魏枞应找女朋友的标准,更别说她还漂亮。
可这也是头一次,魏枞应在察觉到一个人对自己的喜欢时,第一反应不是欢呼雀跃洋洋得意,而是有些自愧不如。
他真的配吗?
然而从‘真的配吗’这个问题开始衍生思考,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
甚至魏枞应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对时筠的态度,态度还是一开始带了点喜欢,然后喜欢她喜欢自己的样子的吗?
应该不是了,从她上次分手时,照顾自己直到康复前才不声色的离开,从蒋栩扬婚礼重逢之后,她还是流露出的对自己的喜欢……
她亲自手把他脑子里的那份喜欢的形状揉变形了,他却好像一瞬间还丧失了重塑的能力。
魏枞应又道了好久的歉,和她说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但即便如此,时筠没在公寓里待几天,倒不是还怄气,是因为她盲审的结果出来了,答辩的时间也出来了。
她稍微再修改一下论文就可以安安心心准备答辩了。
这几天魏枞应又开始一个人跟林枋他们出去的模式。
向邵远看见孤家寡人,孤零零一个人走进来的魏枞应,忍不住笑话他:“这一个个有对象怎么还落单,不成双成对地来?”
魏枞应刚到,扫了眼包厢里,连他在内就四个。蒋栩扬也没带老婆,自己拿着个平板不知道在低头忙着些什么。
口头吃亏不是魏枞应能干的事情,他拉开牌桌边唯一空出来的那把椅子坐下:“物救助协会。”
意思是不虐他们这些单身狗。茶单已经不用上了,魏枞应对着侍应生报了名:“金骏眉。”
茶上得快,人也到齐了,就是牌局还没开始。
蒋栩扬最近忙投标方案,又忙蜜月之旅的筹备。楚粤叫他做旅游攻略,老婆的命令没有办法不遵守。
拿着个平板在牌桌边认真,那样子简直就像是赶作业的小孩。然而在牌桌边认真,简直就是对扑克牌的表面侮辱,和对三个不务正业的牌搭子的深层精神侮辱。
林枋:“拿出手机拍一张和平板合照的努力认真的样子给你老婆看看就够了,赶紧撤掉你的平板开始打牌了。”
蒋栩扬叹了口气,将平板往旁边一丢,反正还有半个多月的事情,还能再拖一拖,大不了明天午休不睡觉了。
“对了,阿枞。”蒋栩扬理着牌,突然想到一件事,“前几天我听说你们家在忙城南那个项目对接的好像是傅望的爸爸,我感觉不简单,你注意一下。”
魏枞应理完牌了,脚踩在椅子腿之间的横杠上:“破产最好。”
蒋栩扬看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哼了一声,看破不戳破:“破产不至于,但是有点麻烦。他们家那个公司最近高层好像要洗牌了,虽然看着股票没跌多少,但是我估计里面水很深。”
魏枞应:“哦,知道了。”
牌局结束后,今天轮到魏枞应结账了,他签完字之后,拿出手机付了钱。
付完钱之后,习惯性将跳出来的扣费通知关掉,将软件的消息数字都点掉。他发现时筠没给自己发信息。
可能是一直心里下意识以为时筠还在生气难过,这几天她找自己不频繁了,魏枞应也会觉得她应该一个人在生闷气。
看着停在今天中午的聊天记录,魏枞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句什么,告诉她自己要从海悦回家了?
但是自己来的时候都没有告诉她,没有和她报备行程。
最后还是来了句不怎么有情调的,最万能的开场白‘你在干什么?’
虽然没有情调,但是好歹时筠回复自己了。
【时筠】:刚准备完明天的答辩,弄完了之后在看旅游视频,做毕业旅游攻略。
看着时筠新发来的那条短信,魏枞应还没有回复,突然一道晃眼的车灯照了过来。
她倒也不是故意要冷着魏枞应,让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生气。
修改论文看着容易,但是要费时间和经历,更别说毕业还要忙一大堆事情。
时筠的毕业旅行不算是临时起意,以前就有旅游的计划,但是一直没有付诸行。这几天在朋友圈刷到楚粤在求蜜月攻略,时筠才想到自己应该也来一次旅游。
她们论文答辩的时间结束得早,她断舍离了不少的东西,回家的消息提前几天就告诉爷爷奶奶了。
原本时筠以为今年还是自己扛着行李箱回去,没想到时徐派人来接她了。
爷爷奶奶使唤时徐的概率比父爱爆棚的概率大多了。
年纪大了都想要儿孙福,时筠回家之后虽然有点好吃懒做,但是爷爷奶奶还是乐意她一直待在家里。
自从儿媳妇走了之后,儿子不回来住了,孙女也待在学校里大半年都不回来一趟。现在眼前着有和好的趋势,老夫妻两个黄土埋半截的人也欣慰。
待在家里的这几天时筠耳朵也没有闲着,比如这附近哪个哪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比她年纪小的人要结婚了等等等等。
时筠有些不堪其扰,下午跑去了图书馆。
将图书馆里在销售的诗集一本本地看过来,还有一些没有拆封的也没有可阅读的体验册的诗集她就直接买回家了。
图书馆到家的路不长,以前上下学的路上那几家充满回忆的店依旧还在,只是小时候路过闻着就流口水的味道已经没了。
时筠拎着书往回走,七月的天热得不行。尤其是从图书管理出来之后,她没带遮阳伞,走在店门紧闭的街道上,偶然遇见客人开关门,她也能短暂享受一下冷气的快乐。
是下班的时间点了,路上的车明显多了起来。骑着电瓶车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武装起来的女人们疾驰而过,时筠等着绿灯,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同样可以转弯的汽车。
走到胡同口,才吹到穿堂风。
时筠在胡同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矿泉水大约是才放进去没多久,从冰柜里拿出来没喝两口就感觉是常温的了。
付过钱之后,时筠没听见老板手机里传来转账成功的声音,刚想把付款成功的界面给老板看,结果一通电话打了进来,老板挥了挥手,大约看她是熟面孔,让她走了。
电话是林枋打来的。
接到林枋电话的时候,时筠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在电话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说让时筠这几天有空了去看看魏枞应。
话说得不清不楚。
拧开的瓶盖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装着书的塑料袋子套在手腕上,勒得手腕疼,结果书角戳破了塑料袋子,袋子里几本书全掉了出来。
时筠手忙脚乱想蹲下来捡书,没有盖子的矿泉水瓶一晃,水从瓶口晃出来,洒了一些在时筠的身上。
正要弯腰,一双手比时筠率先将地上的书捡起来。
贺睢大老远就看她了,看见她在和别人打电话。袋子里的书掉了一地。
他将那些书捡起来,看着她手腕上的破袋子,看她一手手机一手矿泉水瓶,也没有把那些书给她。
随便扫了一眼书的书脊。
全是诗集,作用显而易见。
时筠把手腕上的破袋子丢了之后,将手机放在口袋里,空出来的那只手想拿走了贺睢手里的那些书。
穿堂风惊起电线上的麻雀,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饭菜香乘着这阵风飘得这么远。
贺睢反正手上空着也是空着,帮她拿着书。
两个人并肩走在在胡同里,贺睢问:“你还在找那首诗吗?”
他们路过楚粤家门口,窗户和门上的红色喜字已经因为近一个多月的大太阳而被晒得褪色了。
“嗯,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时筠想知道那个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的爱人会些什么话给她。她也曾经试图从贺昀以前看的书里找到答案,但是贺睢帮她翻遍了贺昀房间里所有的书,都没有找到任何一本诗集。
她只能大海捞针。
劝她放弃的话,贺睢以前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要真是有用,现在也不至于会这样。所以他也不再说了。
他们走过石板桥,奶奶已经在家门口张望了,她打时筠电话没有人接听,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看见和时筠一起走过来的贺睢,奶奶朝他笑笑。
时筠奶奶:“我听你奶奶说你最近调岗位了,辛不辛苦?”
贺睢叫了声奶奶,然后把手里的书给时筠:“也还好,就是刚上手有点不熟悉。”
客套的话没有说多久就分开了。
夏日晚饭白粥和凉拌菜特别受欢迎,奶奶让她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
时筠将书放回房间,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在图书馆的时候她开了静音,所以刚刚奶奶给她打的电话没有接到。
想到林枋那个电话,时筠给魏枞应发了条短信。
问他晚饭吃什么。
“囡囡,下来吃饭了。”
楼下奶奶在喊她,时筠应声之后,将电量不足的手机充上电,下了楼。
放凉的白粥在夏天不亚于什么山珍海味。今天爷爷晚上还有棋局,说是什么命中的宿敌,两个人牌局对弈了几十场,现在还是对半分的胜率。
今晚两个人约好继续对战,爷爷喝了粥就走了,还提醒奶奶到时候碗里放一些水,等他回来就洗碗筷。
每次爷爷去下棋总要被奶奶唠叨,下棋有什么好玩的。
可唠叨归唠叨,但是奶奶从不阻止爷爷去。
时筠也很好奇,看着奶奶犯嘀咕的样子,她问:“那你为什么还让爷爷去?”
“你爷爷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下下棋。”虽然有时候总是忘记时间不知道回来吃饭,交代他一些晚上要做的事情,他也会因为下棋而完成不了。
奶奶夹了一筷子外婆菜到时筠的碗里:“但他就那么点爱好,上次下赢了李老头,回来跟我反反复复说了好久他是怎么赢的。我有时候就在想,要是你爷爷也不准我晚上看黄梅戏,我也要生气。”
奶奶的话概括一下,不过就是互相迁就。
吃完粥,时筠要收拾,奶奶从她手里碗筷让她别忙活:“你不是买了好多书吗,上楼看书,这里奶奶来收拾。”
晚上煮粥的米很不错,煮出来的粥也好喝。时筠好久没喝粥了,多喝了半碗,这会儿撑得不行。
弓着腰走上楼,她手机摆在床头柜上亮了又暗下。
电话刚刚才挂断,是魏枞应。
-
第二天,时筠提着奶奶中午做的饭打车去了魏枞应公寓。
出租车是外来车辆,不被小区门卫允许进入,时筠用手机付了钱之后,提着装着保鲜盒的袋子下了车。
从小区门口走到他公寓楼下挺费时间,而且还热。
她怕晒,尽可能地走在树荫下,炎热的午后,连鸟叫声都没有了,天上的云压得很低,四周也没有风。
时筠没有公寓的门禁卡,按了单元门上的按键之后拨了魏枞应的门牌号。
他在楼上给她开了门,一进单元楼里,时筠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电梯正在上行,等上行到了十一楼之后,才下行。
下行时候电梯没停,等显示屏上显示电梯已经到达一楼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鲜少没一身黑。
白短袖、黑色沙滩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拖鞋。
魏枞应看见外面的人,脸上挂着汗,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被晒得红红的。
他没出电梯,伸手挡住电梯门等时筠进来:“怎么没叫我去接你?”
“就小区到公寓楼下,几百米而已,算了。”时筠说着,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魏枞应接过袋子,看了眼里面的保鲜盒,抬手搂着她:“我是说怎么没叫我去你家接你,还自己打车过来。”
“太热了。”
这天太热了,时筠都不想和他凑太近。电梯里开着冷气,她仰头,让脸颊对着出风口。
魏枞应按下十一楼的楼层号:“所以啊,天这么热怎么没叫我去接你。”
时筠估摸着他心情不太好,昨天林枋那通电话疑神疑鬼的,她就没想着让他来接自己:“那你等会让负责送我回去。”
魏枞应笑:“不留下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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