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后, 郁菀与霍邺安静地坐在院中,配着热茶,有一搭无一搭地吃着点心。
此时阳光正好在院中铺开,驱散了寒意, 郁菀浑身都起了股燥热。
双梨服侍她脱下外罩的厚披风后, 退到一边。
郁菀拿了个橘子拨开皮, 掰了一半递给霍邺。
霍邺摇头拒绝了, 郁菀笑了一下,然后自己吃起了橘子。
橘子的味道和上次差不多酸甜口, 水分重,在冬日里吃着尤其舒服。
霍邺看她一瓣一瓣慢慢吃着橘子,许是味酸,橘子一入口她下意识地会半眯眯眼睛,那模样较平日里多了几分娇憨。
须臾, 霍邺忽然问到:
“菀菀,你可曾有过婚配?”
郁菀惊愕地看向霍邺,幸而刚才那瓣橘子已经咽下肚中,不然她恐怕会被呛住。
霍邺面色如常, 眉眼温和眼里带着柔色, 仿若未曾问过那样的话。
郁菀险些以为,方才那话是她的错觉了。
恍惚了片刻后, 她忙摇头道:
“没有, 我没有订过亲, ”
若是定亲了,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私下来找大人。
霍邺闻言, 笑了道:
“如此便好。”
随后他正了正脸色, 再次问到了,
“菀菀,你可愿嫁给我,与我成婚?”
郁菀当场愣住,好半响,才磕磕绊绊地问:
“成,成婚?”
郁菀尚且如此反应,更别提双梨险些把眼睛给瞪出来了。
怎么她家姑娘就要和这位大人谈婚论嫁了?
她傻傻看着二人,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暮山和暮风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有点意外于,主子会这么快提及这件事。
霍邺没理会其他人,他的眼睛里只装下了郁菀道:
“你若是愿意,我择日会上门提亲,”
郁菀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只会把霍邺的话傻傻重复了一遍:“提,提亲?”
霍邺颔首,他叹息又怜惜地看着面前的姑娘,轻声道:
“这世间对男子宽容,对女子苛刻,流言更是伤人。
菀菀,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这会毁了你的名声。”
说罢,他一顿,再次认真问到,
“所以菀菀,你可愿嫁我?”
郁菀僵做在矮凳上,浑身发麻又有些颤抖。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可喉间就像卡主一样,试了好几次,声音没出来,眼眶先红了。
许久,她强忍住涌动的泪意,缓慢而肯定地点了下头。
她愿意,她愿意的。
似是得了她的应允,霍邺脸上重新露出了笑意。
接着,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退到郁菀身前:
“这是恩济寺主持挑选的几个吉日,你挑挑,看何时上门为好?”
郁菀如今整个人都有一搭迟钝,她看着霍邺从怀中拿了信封出来,又看着他将其推到自己面前,可是却怔愣了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微微颤抖着将信封拿起来。
她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折好的红纸打开。
那上面一共写了三个日子,皆是年后。
正月初七,正月初十及正月十五。
三个日子下,都写了一行小字,诸如宜定亲,纳彩之类的吉祥话。
且这三个日子都相隔不长,没有拖太久。
郁菀盯着那上面的字看了许久,霍邺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候着。
直到郁菀微哑的声音响起:
“十五吧。”
元宵,本就是个好日子。
霍邺闻言,赞同道:
“我也觉得这个日子好。”
选定了日子后,霍邺接着问:
“菀菀,你是哪家的姑娘?前去提亲,我该走哪家的门?”
郁菀抿了抿唇,手指捏紧了帕子,顿了一下,方低声道:
“我双亲早亡,如今寄居在宣平侯府内。已逝的老侯爷是我祖父,不过我算不上侯府的正经表姑娘,我的母亲原是府上庶出。”
话说完,郁菀紧张局促,很是不安,在霍邺的目光下,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她出身低微身份尴尬,在宣平侯府都是入不得让人眼的人,大人可会嫌弃她?
霍邺却不如郁菀所想,他神色未有什么变化,只道:
“好,年后正月十五元宵,我便上宣平侯府提亲。”
郁菀心下一松,那些难堪,顿时消散。
她望了一眼霍邺,心里骤生无尽欢喜。
……
郁菀下午,天阴下去时才走。
临走前,暮山跑了一趟厨房,再开始右手提了个食盒,左手搂了一筐橘子,快步走来。
食盒里装的是那位龚师傅才做好的点心,刚出笼就装来了。
与上次一样,暮山带着两样东西,把郁菀送到了寺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又将将要东西放上了马车才离开。
霍邺则停在寺门口远远看着,并未过来。
两人虽有了口头上的约定,但到底是没有真的定亲,所以也不好太过亲昵,需要避嫌。
郁菀甚至上马车后,都不敢挑开车窗帘子,多看他两眼。
马车不疾不徐地点头往宣平侯府走去。
见着马车远去,霍邺才转身往寺中走,边走,他边对暮山和暮风道:
“回去收拾东西,立刻回府。”
“是。”
二人双双应到,旋即暮山又问:
“主子,还回来吗?”
回来便需留些行礼在这,不回来则行礼全都要带走,遂暮山有此一问。
霍邺摇头:
“不回来,不过留一个暗卫守在此处。”
说到这,霍邺脚下一顿,忽而忆起,他似乎没有向郁菀谈及有关他的事。
是他之过,竟是忘了。
霍邺面露迟疑,眉头微皱。
暮山看他面色不对,小心问到:
“主子怎么了?”
霍邺了这事,暮山却是笑得乐呵:
“主子,不是早就与郁姑娘说过姓名吗?
咱们整个大周,谁不知您的身份?郁姑娘身在宣平侯府,更该知道才是。”
霍邺闻言眉心未松显然心里还有顾虑。暮山疑惑地看着他,猜不透主子在想什么了。
暮山跟着霍邺虽长久没在京中,可多少还是知道些京中贵女择婿差不多都以自家主子来衡量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这事说来也不稀奇,毕竟主子不仅生了个好样貌,还是大周战功赫赫灭了匈奴的战神。
即便眼下兵权早上交给了陛下,可整个朝中,陛下最看中的还是主子。
只要主子想权势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初次之外,王府中上没有婆母需要伺候,下没有糟心的妾室通房,后宅极为干净。
唯一有的长辈,老夫人为人慈爱,是绝不会做磋磨小辈的事来的。
何况主子能成亲,于老夫人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暮山清楚记得那日回府后,主子说要准备聘礼时,老夫人又懵然又喜极而泣的模样。
这样的看下来,主子除了年长了郁姑娘些,其余的皆能胜过京中其他男子。
这样一门好亲事,郁姑娘哪有不同意的。
暮山越想越觉得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绝不会出现什么差错,遂不由劝道:
“主子放心,依属下看郁姑娘心里有您。只要她喜欢您,其他的就不成问题。”
暮山的话并没有让霍邺的眉心松开,他也未再说什么,只道:
“走吧。”
……
这头郁菀坐在马车里想起之前的事,一样不平静。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很高兴,心里像是塞得鼓鼓囊囊的,有着强烈的难以言说的喜悦,可同时又似是有种不真实感。
就像是整颗心荡在半空落不到实处,让人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郁菀追着那股不安想了好半天,却抓不住来处。
最后她只能将其都归咎于,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从冬至与大人初时到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而他们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的确是有些快了。
“姑娘,你真要嫁给霍大人啊?”
双梨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问到。
郁菀转头看她。
双梨不敢把声音提高,怕被外面的李老头听见,
“姑娘,会不会太快了?”
双梨说着,稚气的眉眼皱成了一团。
她和府里哪位姐姐交好都要花上好几个月才行,姑娘和霍大人满打满算认识了还不足两月。
这样就定下了婚事会不会草率了些。
双梨害怕自家姑娘吃亏。
郁菀心里的不安忧虑因着双梨的话,蓦地散尽了,她身子向双梨靠了靠,同样凑在耳边笑着轻声问:
“那双梨觉得大人怎么样?”
双梨被问得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她还是想了想,过了一会儿纠结地小声说道:
“大人人很好,对姑娘也好,每次看姑娘时眼神都跟看我们时不一样。像是一看姑娘,眼睛里就有笑。对了,大人还总爱给姑娘送吃的,玩的。
大人身边的暮风小哥不爱说话,人看着凶巴巴的,但从未没有骂过我。
暮山小哥人也好,经常帮我,就是有些喜欢逗人……”
双掰着手指一个一个说道。
郁菀则听得怔愣。
原来大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样,连双梨都能看出来吗?
郁菀悄悄红了脸。
双梨说完暮山后,却话锋一转说道:
“可是姑娘,我总觉得大人好像跟我们不一样。”
郁菀醒过神来,看向双梨:
“不一样?”
双梨肯定地点点头:
“对。”
点头后,她又皱起眉,
“可是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清,就觉得大人和我们不一样。”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