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傅疾言厉色目光锐利,  紧紧注视着宣平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模样瞧着竟是想要兴师问罪?

    这事乃是大夫人一手处置的,宣平侯并不十分清楚。如今听得梅傅一问,他只能皱眉看向大夫人。

    来之前,郁菀已跟大夫人通过气了,  大致知晓梅元彤没出什么事,  所以也不着急。

    她脸色都没变一下,  端庄肃然地脸上,  眉心微微皱起,正要开口之际,  不想一旁的周衍走了出来。

    他站在梅傅面前拱了拱手,十分歉疚地赔罪道:

    “姑父,表妹的事与我有关,是我处置不当,才有了今日的祸事。”

    他这个表妹性子是娇纵,  做下了不少错事,周衍自己对她也是多有不喜。

    可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又是一个柔弱女子,且还是因他之故而丢了。

    周衍心怀愧疚,  有着难以名状的难受。除了赔罪,  其他的他无话可说。

    梅傅盯着周衍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他怎么见过周衍,  现在见了才知道这个侄子,  宣平侯府的大公子如此出色,  难怪彤儿喜欢。

    而周衍坦荡的行事也让他明白,彤儿的失踪跟他没关系,  他也确实不知情。

    那会是谁?

    梅傅眼睛扫过众人,  眼里微光闪动。

    周衍这时说道:

    “表妹不见了这么久,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人,待找到表妹后,我再向姑父赔罪。”

    大夫人看着儿子,皱起了眉头。

    站在她身边的周盈脸也阴了下去。梅元彤自己作死,大哥管她作甚。

    所有人当属郁菀表现的最为平静了。

    人后处一直不在的陈婆子不知何时出现了,她恭敬立在郁菀身边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着什么。

    郁菀双目直视前方,垂在身侧的手指弯曲了一下。

    来了!

    前面周衍唤来了明言:

    “你亲自跑一趟大理寺,请大理寺卿冯大人……”

    “不能报官。”

    周衍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开口的老夫人便急急打断了他的话。

    这一番动静,惊地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老夫人悄然掐住了一旁嬷嬷扶着她的手,稳住心神。

    然后故作冷静说:“彤儿可不是街边长大的阿猫阿狗,她身为贵女,日后还要嫁人做宗妇。

    若是报官大理寺插手,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她往后还如何做人,人言可畏灼口铄金,所以不能报官。”

    老夫人说得振振有词,可依然掩盖不了她的心虚。

    郁菀盯着她的背影冷笑。

    勾结土匪,□□,还在乞丐窝里待了好几日,这些事随便哪件泄露出去都能毁了她。

    的确是不能报官。

    “归南你手里不是握了一支兵在京城,再加上梅傅带来的人,你们去私下找,先从京城开始,找到了便带回来。

    咱们悄悄暗地行事,既不会损了彤儿名声,又能找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夫人找了个以为稳妥的法子,说完了心下也是一松。

    都是自己的人就能拿捏了,届时彤儿的事也不会被外人所知。

    然而她话说完却是无人吱声。

    宣平侯更是神色怪异的看着她。

    须知他手里的那支兵并不是宣平侯府的私兵,没有皇上的旨意私自调兵那是大罪。

    另外,宣平侯觉得,自己母亲的表现也十分奇怪。

    看似合情合理却有着说不出的奇怪。

    “不行。”

    当众人都沉寂下去时,反倒是周盈一口回绝了,

    “祖母是想害死父亲吗?要找派府里的下人去找,调什么兵。”

    “周盈你放肆。”

    老夫人注意被周盈否定个干脆,伤了脸面顿时恼羞成怒,

    “卢氏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

    她指着大夫人的鼻子骂到。

    “祖母指母亲作甚,我是父亲教导出来的。”

    周盈乖张地说。

    “你……”

    老夫人一阵语塞,被气的脸色铁青,指着周盈的手指都在抖。

    “阿盈。

    “咳,阿盈不得对祖母无礼。”

    周衍和宣平侯同时说到。

    周盈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老夫人憋了这么些天,这下那股子邪火已彻底被周盈挑起来了:

    “目无尊长,简直放肆把她关去跪祠堂。”

    “母亲息怒。”

    “日头大了,祖母,姑父还是先进去再说。”

    宣平侯和周衍劝慰道。

    老夫人僵在原地不动,梅傅也未动。

    他们会在门口站这么久不进府可不是忘了,而是专门在这等梅元彤了。

    周衍和宣平侯不知内情,见人都不动,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而就在这僵持不下时突然有一个浑身脏兮兮乞丐婆子,跌跌撞撞地从巷口奔了过来。

    护卫们正要去拦人却听见来人哭喊着叫道:

    “外祖母,爹。”

    郁菀看着来人眼神一利。

    终于来了!

    ……

    梅元彤虽披头散发浑身脏污,但待她拨开覆面的头发时,众人还是认出了她。

    正是认出了,所有人才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梅表姐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震惊之余,后面的周翎失声喊到。

    当然这震惊半真半假,因她早从郁菀口中知晓梅元彤是躲在了哪里。

    这么一喊也是带了几分故意。

    梅元彤却顾不得旁人,藏了这么多天,每一日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如今见到了梅傅和老夫人,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哗哗直落。

    老夫人身边的吴嬷嬷立时旁人寻了一件衣裳来披在她身上,梅傅则一脸心痛地看着女儿。

    有人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有人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梅元彤却抱着老夫人失声痛哭,谁的话都没搭理。

    “彤儿,祖母的心肝儿这是遭大罪了。”

    老夫人抱着梅元彤,哭得老泪纵横真情实意。

    到底是身边养大的姑娘,她怎么会不心痛。

    老夫人虽固然是个蛇口蜂针,但对梅元彤是实打实的疼爱。

    “先进去吧。”

    梅元彤形容狼狈不好一直站在外面,周衍因此说到。

    “好好好,先进去,走彤儿外祖母带你回去。”

    说完老夫人就揽着梅元彤往里走,没有半分犹豫跟刚才判若两人。

    其他人见此,也跟着转身要回复了。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人大声喊住了他们:

    “侯爷且慢!”

    刚转身的宣平侯一愣,听得这声耳熟转头一看:

    “冯大人?”

    来人正是大理寺寺卿冯潭。

    冯潭不是一人来的他后面跟着的两队腰间佩刀的大理寺衙役。

    冯潭身着官服,走在前领着一众衙役,大步而来行色匆匆,这模样一看便不是私下来拜访。而二人实则也没有私交。

    宣平侯看清了形式,几不可见地皱了一眉,然后问到:“不知冯大人来我府上有何事?”

    冯潭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有人上告,侯爷府上梅表姑娘,勾结山贼□□,下官要带她回去审问,还请侯爷见谅。”

    冯潭对宣平侯客客气气说完,便眉毛一竖对后面的衙役挥手道:“带回去。”

    自打见冯潭来了就深感不妙的老夫人,反应极快地把梅元彤藏在了身后,同样竖眉瞪眼:“放肆,我看谁敢在我宣平侯府胡乱抓人。”

    梅元彤瑟瑟发抖,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这时她已然反应过来中计了。

    可现在已经晚了,她只能紧紧抓住老夫人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不愿放。

    “还请老夫人不要为难本官,把梅元彤交出来。”

    冯潭不欲与这一介老妇人掰扯这些,说完便给领头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衙役领命,竟毫不客气地上手温和又不失力道地扯开了老夫人:

    “下面人手底下没轻重,老夫人还是让开些别伤了您老人家。”

    这衙役功夫了得,也不知怎么使的力,老夫人一个晃神的功夫已经让开了位置。

    梅元彤瞬间暴露在人前。

    衙役们上手,一左一右就扯着她往外走。

    吴嬷嬷想护住,可衙役对她远不如老夫人客气,推推搡搡间就让她摔到了地上。

    梅元彤见此情形,彻底慌了:

    “外祖母,外祖母救我。”

    她挣扎着想脱身,但抓住的手犹如铁钳一般,她越是挣扎,手臂只会越痛。

    “慢着。”

    正当眼前一片混乱时,从冯潭抓人开始一直僵硬着身子的梅傅开了口。

    他暂且按下方才听到冯潭所说勾结山贼□□之事时的惊骇,上前一步道:

    “冯大人,不知你可否有证据,证明小女做下了这些事,不然我不能让你带走小女。”

    梅元彤混乱中看向了梅傅,父女久未见面多少有些陌生感。但此时她顾不得那些,仰头向梅傅哭着喊屈:

    “爹救我,我没有做,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做的,爹救我。”

    说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忙左顾右盼眼睛急切地在人群里找着:

    “是郁菀,爹,是郁菀陷害我,是郁菀陷害我,爹救我,是她陷害我。”

    此话一出,外场人皆是眼皮一跳。

    若说之前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还对冯潭罗列的罪名觉得荒唐。那现在,他们已是有几分信了。

    毕竟这二人的龃龉满府都看得清楚。

    当初梅元彤大闹翠鸣居的事,让人至今记忆犹新。

    在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做贼心虚的老夫人都闭口不言了。

    其他人更是还没从一些列变故中回过神来。

    于郁菀而言,既然都被点出了名字,她正好顺势就站出来了。

    她扬声道:“是我告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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