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知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祈川, 期待他给出她刚才问题的答案。
她先前没有细想过，当祈川名义上的妻子，会有多少注意事项, 要提前准备多少东西, 这时候发现，她答应得有点草率。
若非顾忌这里是公众场合, 她要事无巨细地想一通，把明白的和不明白的, 都问祈川一遍，避免双方可能会发生的不愉快。
祈川扫视一眼不远处的民政局大门：“拿到结婚证再说。”
简知夏：“……”
见祈川迈起步伐，朝民政局里走去，她急忙跟上。
五一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民政局里的人并不多, 负责引领群众如何登记结婚的工作人员, 得知两人今天是来结婚的, 询问他们是否带齐证件，有没有拍好合照。
两人证件是带齐的, 但没有合照。
工作人员指了指一旁的自助拍照机：“你们可以用自助拍照机拍，或者去外面的照相馆拍。”
有方便快捷的自助拍照机用, 简知夏不想去外面的照相馆拍。
反正, 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所谓的结婚证, 是拿来糊弄祈川父母用的, 合照能不能拍得好看，压根不重要。
她一走进自助拍照机里, 祈川便跟着进去。
霎时, 本来就狭小的空间, 被占得满满当当。
简知夏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在宽敞的空间，没觉得祈川比她高将近一个头，现在忽地觉得他好高，高到她需要昂起脑袋才能看见他的正脸。
而且，空间实在太小，他生平首次靠她这么近，他又是站着的姿势，无形中给予她压迫感，她还隐隐嗅到来自他身上一股好闻清冽的香水味，并嗅到混杂其中的淡淡烟草味。
四周充斥他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她极其不适应。
眼前的屏幕，忽地出现两张脸，一个是她，一个是祈川。
原来，祈川在操作机器，准备开始拍合照。
简知夏望着屏幕中的自己和祈川，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她不自觉地转身出去，右手突然被一股强劲力道抓住。
祈川拧紧眉头：“你去哪？不拍照？不想和我领结婚证？要反悔？”
一连四个问题抛来，简知夏目光落在祈川紧拧的眉头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奇怪，当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想到外面的照相馆拍。”
“那我们去外面。”
“嗯。”
随着简知夏的应声，祈川松开她的手。
简知夏和祈川一起走出民政局，找到一家拍照技术看起来还行的照相馆。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摄影师一看到他们，便笑眯眯道：“两位男帅女美，天生一对，般配得很！今天登记结婚，来拍照吗？”
民政局附近开照相馆，摄影师见过形形色色的准夫妻，来他店里拍结婚证所需的合照，史无前例地遇到一对颜值身材不输于当红明星的准夫妻，拍照动力爆表。
被人这么赞美，简知夏略微尴尬地干笑一声，余光扫向祈川，想看他的反应，会不会比她更尴尬。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他面上没有一丝尴尬，坦然自若地接受他人的赞美，还朝摄影师点点头。
摄影师指了下拍摄的房间：“拍照请跟我往这边走。”
两人跟在摄影师身后，走进房间里。
摄影师示意两人站在红色背景板前，而后摆弄补光灯。
拍照在现代人的生活里，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随处可见，但和她拍照的这个人是祈川，显得奇怪又不可思议，简知夏下意识地离祈川远些。
调整好补光灯，摄影师抬起头，猛然发现两人中间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一道若有似无的屏障阻挡他们向对方靠近。
肢体接触是最接近人类真实想法的行为，因为谎言是可以在大脑里构思好，再从嘴巴说出来，而肢体接触通常是人类本能的反应，有时候是很难作假的。
一对男女的感情好不好，看他们的肢体接触就知道了，作为有多年经验的资深摄影师，摄影师早早已练出一双金睛火，凭着眼前的画面，心中顿时明了，两人结婚估计不是因爱结合。
想要赚钱，自然不能让客人感到不愉快，摄影师保持职业的笑容：“拍照需要靠近对方，你们离得太远了。”
经摄影师的提醒，简知夏准备挪动身体。
未等她有所行动，身旁的男人比她先行一步，大步来到她的身边。
几十公分的距离，顿时变成几公分的距离，在男人高大颀长的身躯的映衬下，她莫名觉得自己矮。
见状，摄影师轻咳一声，再度提醒：“两位还是离得有点远。”
拍结婚证的照片，到底是要离对方多近？
简知夏满脑子的疑惑，身体微微倾向祈川。
两人距离明面上是看着近了，摄影师仍然一眼看出，简知夏抗拒靠近祈川。
他这里有提供婚纱照和情侣写真的服务，可是作为证件照，达到合格水平以上即可，不得强行要求客人做出恩恩爱爱的样子。
摄影师拿起摄影机对准两人，边寻找最佳的摄影角度，边道：“两位笑一笑！”
简知夏从不认为，微笑拍照是一件困难度的事情。
就在此刻，她竟然面部肌肉僵硬，笑不出来。
美人有骨相美和皮相美之分，皮相美人比骨相美人多，而骨相和皮相都美的人少之又少，并且这一类美人，不止在生活里好看，上镜也是非常好看的，他们不需要过多的ps。
摄影师看着相机里的两人，被他们流畅的脸部线条给惊艳到，但女方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僵硬，不太愿意拍照的样子，男方则相反，唇角微勾地直视前方，令人感受到不一丁点僵硬。
这样拍出来的照片不会难看，因为两人底子在那，但是摄影师力求完美一些，暂时放下相机，跟简知夏聊点开心的事情，调动她开心的情绪。
简知夏不明白摄影师为什么跟她聊天，听他说网上最近特别流行的段子，不由自主地露出八颗皓齿，眼睛里染上笑意。
摄影师看准时机，快速咔嚓咔嚓地拍下几张照片，随即展示给两人看：“两位是否满意？要不要重新拍？”
简知夏不在意照片的效果，无所谓好不好看。
当摄影师把照片一张一张地给他们看，照片中的她和祈川，在她的眼前掠过，她不禁微歪脑袋，由上到下地打量祈川。
照片大同小异，祈川很快选好自己最满意的照片，侧目注视身旁的女孩。
恰巧，目光与女孩打量他的目光交汇。
他问：“你喜欢哪张照片？”
谈不上是偷看，简知夏撞上祈川的目光，还是有点尴尬。
她用笑容掩饰尴尬：“哪张都行，主要看你喜欢哪张。”
祈川立即跟摄影师指定打印哪张照片出来。
照片只需调整一下饱和度即可，摄影师几乎等于不用修图，没一会就打印好照片，递给眼前的两人。
祈川在扫码付钱，简知夏唯有伸手去接照片。
电子版照片和纸质版照片是不一样的，照片拿在手中，她一阵恍惚。
她和祈川相识十一年，第一次有合照。
合照拿来登记结婚用的！
付完钱，祈川自然地从简知夏手中拿走照片：“我看看。”
照片就此交给祈川拿着，简知夏没有要回来。
两人再次到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
东西齐全，手续在一个多小时后完成。
工作人员把两个小红本给他们时，简知夏仿若在梦中。
她竟和祈川变成法律承认的夫妻！
虽然在生活里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从今以后，他们在法律上绑定夫妻关系，非常像是梦里发生的事情。
直到踏出民政局，坐上祈川的车，她仍有似梦似幻的感觉。
车子迟迟不发动，简知夏不由扭头问祈川：“你怎么……”不开车？
话没说完，她发现祈川一脸认真地盯着结婚证，仔细研究的模样。
结婚证有什么研究的？
这东西对于他们而言，和假的差不多。
祈川抬眸扫了扫简知夏，猜到她完整的话语，将结婚证放好，随后发动车子。
车子在行驶过程中，有一道陌生的铃声响起，简知夏不由自主地瞥一眼祈川，铃声明显是他手机发出来的。
是可以停车的路段，祈川停下车，接听电话。
简知夏不知道电话另一边跟祈川说什么，也无意听他跟对方说什么，专注地看自己的手机。
结果，祈川一挂电话，就对她说：“我会议取消了！你中午有没有事，我们去买戒指？”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为什么买戒指？”
“婚戒。”
简知夏侧身正视祈川：“我们又不是真的夫妻！”
祈川目光扫过简知夏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明天回家一趟，你陪我回去，告知我父母，我们结婚了，你戴着和你前男友配对的情侣戒，不合适。”
简知夏顿时抬起左手：“情侣戒早扔了，这是没有含义的普通戒指。”
她以前嫌戴首饰麻烦，不喜欢戴首饰，后来和季青临谈恋爱，试着戴情侣戒指，戴着戴着就习惯了。
和季青临分手后，她将和他有关的东西，全部扔干净，唯独戴戒指的习惯改不了，不戴戒指总觉得怪怪的，因此买了新的戒指戴上。
“不是情侣戒，也要买婚戒，表面功夫不能省。”
“……”简知夏反驳不了祈川的话，“好吧，买就买。”
今天的行程多了一个，她工作的时间不够用，争分夺秒地用手机处理的事务，没管祈川带她去哪个商场买戒指。
祈川停好车后，她跟着他走进商场里，粗略打量几眼周围的环境，认出这是北城大名鼎鼎的sk商场，集合世界无数顶尖奢侈品牌的地方，也是她近年最爱逛的地方之一。
心理学上有一种很普遍的说法，小时候越缺什么，长大后越会疯狂补偿回来。
以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毛钱恨不得掰成两毛钱花，许多东西因为没钱而无法拥有，现在有钱了，她用不着克制购物欲，时不时地和朋友来这里买东西，尽情放开购物欲。
除非东西真的太贵，质量不过关，哪里有掩盖不住的缺点，否则她都是直接买下，哪怕之后用不上，放在家里摆着，心情也是愉悦的。
来到这里，她忍不住想到自己常去的店逛逛，买几样东西回家。
可惜祈川不是陪她逛街的人，她当前没时间闲逛，必须克制购物欲。
两人并肩同行，祈川忽地拐弯，简知夏略感奇怪地望向他，余光却是扫到一家珠宝店的招牌，明白是他想进那家店，也跟着拐弯。
一走进店里，打扮精致的店员，马上满脸笑容地来到他们面前。
店员问：“两位想看点什么？”
祈川环扫展柜上的首饰：“戒指在哪？”
店员边带两人去戒指的区域，边问：“两位喜欢什么样风格的戒指？”
戒指肯定是要戴的，简知夏不像对结婚证照片那样没要求，立刻说：“我喜欢素雅大方的。”
祈川补充：“我们是买婚戒。”
店员明白地笑笑，随即从展柜里拿出符合简知夏要求的戒指，向两人介绍每一枚戒指的设计师是谁、灵感来自哪里、材质是什么等等。
简知夏没仔细听店员说话，逐一试戴多个戒指。
当然，婚戒是一对的，不能光她满意，也得祈川满意。
她试到满意的戒指，抬起目光，往祈川扫去：“祈总，你试试这对戒指的另外一枚？”
祈川唇角微抿：“你叫我什么？”
简知夏瞬间记起祈川说过，不要再叫他祈总。
潜意识的影响，她认为直接叫他的名字，莫名不尊重他似的，毕竟他们身份悬殊，有云泥之别。
她纠结一会，开口道：“祈川。”
祈川戴上简知夏说的另一枚戒指：“下次注意点，不要叫错。”
不知为何，简知夏莫名像上班时叫错老板的称呼，被老板训了。
刚才满意的戒指，瞬间不满意了，她从手指上摘下来，还给店员。
戒指试多了，便使人眼花缭乱，立场不坚定，简知夏最后无从选择，决定听祈川的，他喜欢哪枚戒指，她就戴哪一枚戒指。
发现她兴趣缺缺的神色，祈川放下在看的戒指，问：“怎么了？”
简知夏关注点已经在其他首饰上：“你挑戒指，我看看其他的东西。”
听见简知夏的话，另外一位店员立刻过来专门服务她。
本以为买戒指不费时间，谁曾想到祈川真的有时间一个个地看，精挑细选，她趁此机会，花钱买自己喜欢的首饰。
从简知夏和祈川进门开始，另外一位店员也知道他们是买婚戒的，现在简知夏要看其他首饰，自然要服务得她满意，一并买下其他首饰，提高店里的销售额。
这位店员比较健谈，分寸把握得刚刚好，简知夏并不反感。
可她没想到，店员给她推销时，望了望旁边的祈川，然后问她：“两位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简知夏一下子愣住了。
她没想过婚礼这件事，默认名义上的夫妻，不用举行婚礼。
问题是，祈川为了让他父母相信他和她结婚，特意领了结婚证。
他不会像正常结婚那般，要求举行婚礼吧？
说的话不能被人听到，她身体尽量贴近祈川，用最小音量在他耳边问：“我们举行婚礼吗？”
女孩没像平日时和自己保持安全距离，一反常态地靠近自己，耳朵处洒满她口中喷出的微热气息，气息悄悄从皮肤表层钻进他的血液，这一刻，世界如是陷入无声状态，祈川什么都听不到。
始终没听见祈川的回答，简知夏怀疑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到自己说什么。打算等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再问。
岂料，祈川问：“你刚刚说什么？”
简知夏坐姿回归原本的样子：“回去路上，我告诉你。”
“嗯。”
吕琳琅突然来电，有工作问她的意见，简知夏专心听电话。
这时，祈川朝她递来一枚戒指，显然是叫她看看。
她伸出左手，示意店员帮她戴戒指。
店员在擦拭首饰，没留意到她的示意，反倒是祈川会错意。
男人将她的左手，轻握在宽大的手心里，再轻柔地把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分钟，肌肤碰撞带来些许滚烫，留下余温在她的手中，她注意力原先是放在和吕琳琅的通话上，现在被抽走一大半。
男人帮她戴完戒指，抬眸注视她：“喜欢吗？”
店里灯光过于明亮，任何物品在这种环境中，自带一层朦胧滤镜，戒指长什么样，简知夏其实没看清楚。
耳边诡异地一直回荡那句‘喜欢吗’，她望着男人那双幽深的眼眸，也许是男人太专注看她的原因，又产生那种似梦似幻的感觉。
他们不是来买扮演夫妻所需的道具，像是真夫妻来买喜欢的婚戒。
电话另一边的吕琳琅，久久得不到简知夏的回应，大声问：“简总，你在听我说话吗？”
手机里的声音忽然提高，变得刺耳，简知夏回过神来。
考虑到她们说的事，涉及到公司的机密，她道：“我这会有事，不方便听电话，等会我给你打回去。”
挂断电话，她边把手机放回包里，边对祈川说：“就买这对戒指吧！我公司有要紧的事，我得尽快处理，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闻言，祈川叫店员打包。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简知夏把她看得上眼的两条项链，顺带叫店员也包起来。
准备买单时，她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谁付钱？
婚戒，他们一人一枚，需要aa吗？
她转念一想，戒指总价是六位数，自己又买下两条项链，价格总共不超七位数，是她负担得起的消费，干脆一起买单算了。
想好自己买单，简知夏拿出银行卡递给店员。
店员还没伸出手，有一只大手捏住她的银行卡，不让她给店员。
她奇怪地扫向祈川：“你做什么？”
祈川将自己的银行卡给完店员，再回应简知夏：“我买单。”
简知夏没有占别人便宜的恶习，祈川一个人花钱买下那对戒指，是可以的，但她的那两条项链，是她自己想买的，让祈川一起买单，不厚道。
她朝店员说：“戒指的钱刷他卡，项链的钱刷我卡。”
从事销售服务行业，店员见多识广，大大小小场面都经历过。
一对来买婚戒的夫妻，最后分开买单，称不上八卦新闻，店员伸手去接简知夏的银行卡。
祈川拿走简知夏的银行卡，帮她放回包里：“我不差这点钱，全部刷我的卡。”
祈家的继承人，当然不缺几十万，清楚别人不缺钱，也不是占别人便宜的理由，简知夏手放进包里去银行卡：“但是……”
祈川抿唇道：“没有但是，我们不用分得这么清楚，你记住，我们是夫妻。”
听着祈川的语气，简知夏特别像在做梦。
他们不是名义上的夫妻吗？
他为什么说得像他们是真夫妻？
因为买单这种事，和祈川在公众场合发生争执，给人看笑话不说，感觉上挺奇怪的，她就没再说话，任由店员刷祈川的卡买单。
离开珠宝店，回到祈川的车上，简知夏对祈川说：“我两条手链加起来是十一万块，我等下微信转账给你。”
“不用转，当我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
“我不差那点钱！”祈川停顿片刻，“我们现在回去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祈川存心不要钱，简知夏没办法强行把钱给他，便跳过话题，改问：“我们举行婚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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