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抱着大包的钱直接去找了高博隆, 她将那么一包钱塞给了高博隆,又把存折塞给了他。
高博隆也是一愣:“林博士,这?”
林望舒:“实验器材我们可以想办法用旧物改造, 但是有些关键部件和材料,我们肯定不能节省,必须花钱。”
毕竟做实验,特别是这种尖端技术,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怎么敢有任何勉强马虎?
她道:“这是五万块,你好好保存,我们先用着。”
林望舒一脸平静:“对。先用着。”
林望舒声音很平, 脸上也没太多表情:“不要问钱哪儿来的, 也不要问为什么, 高老师,你只需要知道, 我们的目标是做出激光陀螺仪, 为了做出这个,我可以不择手段, 付出一切代价。我相信,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你能明白我的心思, 那又怎么会去问钱从哪儿来, 这重要吗?”
她想尽一切办法弄到钱,他呕心沥血闷在实验室里, 这都是他们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做出的努力。
他不会计较酷暑寒冬的艰辛和昼夜颠倒的付出, 而她也不会在乎筹款的艰辛。
高博隆望着眼前的林望舒, 尽管跨越了年龄和性别,彼此的人生经历也大有不同, 但是这一刻,他竟有了知己的感觉。
他眼中湿润,沉声道:“林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问,你给了我钱,那我就用,我就做。”
林望舒:“谢谢你,高老师,委屈你了。”
从高博隆实验室出来后,恰好遇到了杜兴岳。
杜兴岳手里端着一个大茶缸子,笑呵呵地捧着喝,见到林望舒,笑着说:“林博士,我看你刚才拿了那一大包钱,这到底是不一样哪,有钱哪,有钱自己往里面砸,林博士这样的,高风亮节,我还真没见过,有出息,有出息!”
林望舒见到杜兴岳,笑了:“杜老师,看来最近心情不错?”
杜兴岳摇头晃脑,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悠闲自在,咱就等着退休,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林望舒颔首:“那真是不错,恭喜你了,杜老师,也祝你能平安干到退休。”
一时想起来,又道:“对了,杜老师的儿子最近大学要毕业了吧?”
杜兴岳斜眼,打量着林望舒:“是,怎么了?林副所长倒是知道得挺清楚。”
林望舒道:“也是那天听人闲聊,马上要毕业了,可得找个好工作。”
就在昨天,她才接到了科委相关部门的回馈,杜兴岳贪污科研经费,数额还不小,马上就要立案调查这件事。
一旦调查,那十有七八要坐牢了,父亲因为坐牢进去,估计儿子也受牵连。
也是可惜了,一个年轻的大学生,估计就因为这个遭到牵累,毕业工作分配肯定受影响。
果然,到了傍晚快下班时候,科委就派了调查组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公安局的同事,说是已经报案了,要进行深入调查,要带杜兴岳走。
杜兴岳整个人都傻眼了,站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这都多久的事了,这——”
然而谁管他这个呢,当场就要带走。
杜兴岳恼火起来,突然指着林望舒大骂:“关你什么事,你狗拿耗子,我又没用你的钱,这都是陈年旧账,你懂个屁,当上一个副所长,瞧把你能耐的,不就仗着上面有人吗?”
杜兴岳跳脚起来,很快被旁边几个公安按住,直接拷上,先带过去调查了。
杜兴岳被抓走后,研究所里自然都震惊,一时互相打听,才知道他之前贪污了项目经费,一时也有以前在杜兴岳手底下干的,说起当时的事来。
林望舒简单召开了一个会议,说了杜兴岳的情况,并提起各项目组的经费要专款专用:“大家都是科研人员,应该珍惜羽翼,但凡做了,侥幸逃过一时,也早晚有露馅的一天,沦落到这个地步,立案侦查,不但毁了自己的前途,也会影响孩子的将来,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大家听着,多少有些震撼,毕竟杜兴岳本来应该安分养老,谁想走到这一步。
她其实早就在私底下查杜兴岳的账,也是最近恰好有些眉目了,正好他挑衅自己,直接把他给弄进去,同时也能给研究所所有的研究人员一个警示。
毕竟现在研究所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才多少经费,现在都是巨额的经费,如果谁起了贪念,后果不堪设想,只能是来一个狠的了。
把杜兴岳彻底踢出去后,研究所算是彻底清净了,不过林望舒心里却不能太平。
已经三天了,宋主任那里一直没信,林望舒想去找宋主任问问,不过陆殿卿的意思是让她等等:“宋姨是很有主见的人,这件事本身就风险很大,她需要时间来考量判断,如果她很快下了结论,那个结论一定不是你想要的。”
林望舒必须承认,陆殿卿说得对,他也远比自己更懂宋主任,也比自己更有耐性。
陆殿卿道:“沉住气,不要去想,你要相信宋姨,她是一个目光敏锐而且非常有主见的人,她作为一位女性,能够坐稳科委主任这把交椅,就绝不是随波逐流之辈。”
林望舒听着,恍然,突然有所了悟。
自己只是靠着上辈子的一些经验获得了先知的能力,所以才做出这个判断。
但其实,上辈子的中国能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搞科研,做出许多在世界上都引以为傲的成绩,那不是幸运,而是因为这个世上能人辈出,有许多甘愿牺牲奉献的科学家说出自己的真知灼见,也有许多目光敏锐手握大权的人能够果断地做出正确的判断,只有两者具备,才能造就以后的辉煌。
而自己其实并不需要太多担心,自己虽先知,但并不能万能,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一揽子包过来,她应该更多耐心去相信。
甚至她反思一下,也许宋主任说的是对的,她太自以为是了,觉得激光陀螺仪就是最重要的,可在宋主任那个位置,还有许多许多事,其实也许更重要。
她深吸口气,道:“殿卿,我听你的,沉住气,不会去问了。”
陆殿卿安慰道:“这就是了,做一件事,就像种下一朵花,发芽开花结果总是需要时间,让一个人的想法发生变化,我们更需要给她时间,如果太急,过犹不及,反而弄巧成拙。”
林望舒:“是。”
她也发现,陆殿卿到底工作多年,不同于她一直沉浸于学术,他在这方面,远比她更周全沉稳。
不过这天到了办公室后,她没想到,她又接到了陆崇礼的电话。
林望舒心想他怎么好好给自己打电话?
脑子里迅速把事情过了一遍,便明白了,估计是那五万块钱的事。
只是陆崇礼怎么知道的?
陆崇礼声音倒是挺温和:“望舒,最近工作顺利吗?有什么问题吗?”
林望舒听这话,顿时知道果然就是了,当下恭敬地道:“父亲,托您老人家的福,我挺好的。”
陆崇礼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之后笑出声:“这是怎么了,听着好像不太高兴?”
林望舒自己也笑了:“没什么,就是项目的事可能比较头疼。”
陆崇礼便劝慰道:“有什么困难,可以慢慢想办法,不要心急。”
林望舒心里一动,试探着道:“父亲,确实有个困难……”
陆崇礼:“嗯?”
林望舒便解释起来:“那不是有个项目嘛,挺要紧的,需要申请经费,结果领域专家组没批,我只好找上了宋姨,但是宋姨也没什么信儿,估计是白搭了。”
她叹了口气,很是苦恼地道:“父亲,我现在当这个副所长,真不容易,说起来风光荣耀,其实干的都是到处伸手要钱的活儿,天天都得厚着脸皮算计经费!现在那个重点项目要不到钱,我愁得要命,每天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陆崇礼在那头略沉默了下,劝她道:“事情肯定难做,但饭还是要吃的,你注意保重身体。”
之后,安慰了几句,也就挂了。
林望舒看着挂掉的电话,足足愣了十秒钟。
她无奈,又给陆殿卿打电话,把这件事控诉了一番:“父亲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才给我打电话吧?他如果不给我打电话,我根本不会想起来求他帮忙,但是他现在给我打了,还那么亲切地关心我,真是春风一般的温暖,我的小心思当然就动了,想着父亲能不能趁机拉扯我一把,结果可倒好,等我诉苦诉了一箩筐,他敷衍地安慰我两句就赶紧挂了电话,简直仿佛——”
仿佛她会赖上他一样。
白瞎装可怜了。
陆殿卿在电话那头闷笑不已:“他可能只是例行关心下而已。”
林望舒想想这事,自己也笑了:“我算是明白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死乞白赖的,撒娇也是没用的。”
如果是平时家里什么事,陆崇礼肯定是很好说话的,但是涉及到公事,他非常有原则,甚至可以六亲不认。
这件事在他那个位置,也不好说什么,或者确切地说,还不值得他去开口说什么。
他一开口,性质就变了。
陆殿卿解释道:“他也不方便说什么,需要宋姨自己做决定。”
林望舒:“嗯嗯,我明白!”
当下自然也就不去想了,毕竟她本来也没指望什么,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谁知道这天下班后,回到家,就见廊檐下水盆里养着黄鳝,有三条,每条估计都得一斤多,当下惊讶,随口问田姐:“这是哪儿来的?”
田姐笑着说:“这是孩子爷爷让人送来的。”
林望舒越发意外,回到房中,便给公婆那里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云菂接的。
云菂温温柔柔的:“望舒,你说黄鳝?这是你们父亲特意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他听说你最近食不下咽,想着你爱吃这个,便送过去,你们也好补补身体。”
林望舒顿时想起来,那一年,她是说过黄鳝很不错,吃得鲜美。
也难为他老人家竟然还记得……
况且大冬天的,能弄到这么大的黄鳝,这可不容易。
打完电话,林望舒已经是一扫之前的低落,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这黄鳝,开始琢磨着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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