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床轱辘飞速向前滚动, 脚步声人语声嘈杂混乱,急救床上的人却依旧双目紧闭,像是兀自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有感知。
“家属请在外等候, 急救室不可以进,”小护士急声阻止,“家属, 家属, 这位先生?不可以进了!”
闻冬倏然回神,才惊觉自己浑浑噩噩竟已跟到了急救室的门口, 再向前一步就要这么走进去了, 他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护士是在和他说话, 闻冬向后退了一步, 想要说句“抱歉”, 可薄唇微微开合, 却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功能, 并未发出声音。
不过小护士也并不在意, 闻冬看着她急急推着急救床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门在闻冬面前缓缓合上,像是将他和里面的季凛就此隔绝。
这个念头骤然冲上脑海的瞬间,闻冬整个人打了个寒噤,小腿一软,就要这样跪倒在地。
可大抵是早已刻在骨头里的本能驱使, 他还是第一时间伸出手扶住了一旁墙壁, 就着半弯腰的姿势缓了两秒钟,闻冬才终于缓缓直起身, 随后步伐极其缓慢, 近乎是挪动到了对面靠墙的座椅上, 坐了下来。
后脑勺轻磕在冰凉墙壁上,闻冬的眼睛一眨不眨定在对面急救室头顶的那盏灯上——手术中。
季凛满脸满身鲜血的模样一遍遍在他眼前闪现,近乎到了诡谲的地步,闻冬抬起手,指骨用力抵住了太阳穴,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季凛血的颜色太漂亮了,比他学画这么多年见过的任何红色颜料都要漂亮。
它们肆意泼洒在季凛的脸颊与身体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血花,将季凛整个人衬得如最尊贵的吸血鬼公爵,那画面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美感。
闻冬眸底浮起迷蒙与茫然,他禁不住想,明明是这么一幅充满艺术感的画面,可他为什么不愿欣赏,甚至觉得仅仅是回忆一下,就好像连呼吸都很困难?
“先生,先生?”依稀有道陌生女声在闻冬耳边响起,闻冬觉得这声音离他很近却又好似很远,让他听得不甚清晰,“先生你还好吗!”
女声尾音音量陡然加大,闻冬蓦然被惊回了神。
又过了两秒,闻冬涣散眼眸才重新有了焦距,对上面前一名陌生小护士担忧的脸。
后知后觉感知到脖颈处传来皮肉的疼痛,喉咙也很不舒服,闻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大概是又陷入了不自控的过度走神状态,他原本抵在太阳穴的手不知何时不自觉下移,狠狠卡在了自己脖颈上。
而随着这个过度用力的动作,他左边小臂上一道原本有干涸趋势的伤口又重新挣裂,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可闻冬却好似浑然未觉,他上挑眼眸缓慢眨了眨,薄唇微微张开想要说句“还好”,可大概是因为刚刚那个动作导致的气道不够顺畅,闻冬一张开嘴还没来及发出声音,就被激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下意识抬手握拳抵在唇边,弯腰咳得堪称撕心裂肺。
随着剧烈咳嗽的动作,血滴滴落得更快了。
“先生你放轻松,”小护士急声道,“按照我说的频率调整呼吸,呼——吸——呼——”
闻冬感觉自己头脑发懵,他其实不太能听清面前护士在说什么,但还是本能般调整了呼吸的频率,半晌,咳嗽终于慢慢平缓下来。
“我没事了,”闻冬慢慢直起身,后脑勺重新靠回冰冷墙壁上,他抬眸看向面前小护士,勉强牵起唇角朝她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多谢关心。”
“先生你这个伤口需要处理,”小护士认真负责道,“站得起来吗?我扶你去处理一下。”
“多谢,不过不用了,”可闻冬轻轻摇了摇头,他嗓音很轻,拒绝得却很干脆,语气中透出一股不容置喙般的坚定,“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小护士看了看闻冬,又转头看了看身后依然紧闭的急救室门,叹了口气没再多劝,转身进了不远处一个房间。
很快,小护士去而复返,手里多了包扎需要用到的医疗用具。
她在闻冬身边坐下,示意闻冬抬起受伤的那条手臂。
“我先给你简单包扎一下止血,”小护士嘱咐道,“但你这个伤口看着不浅,等下一定还是找医生看一看需不需要缝针。”
闻冬点了点头,再次道了声谢。
小护士手法娴熟包扎得很快,血止住了,她送了口气起身,又去不远处的直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送到闻冬手边。
闻冬伸手接过,第三次道谢。
他就像是突然丧失了交流的能力,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应答。
小护士摇头说了声“不客气”,转身离开了。
闻冬双手捧着温水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却因为刚刚咳嗽太剧烈以至喉咙充血,喝出了满口血腥味,恍惚间让闻冬以为自己喝的是季凛流出的鲜血。
眉心蹙了蹙,闻冬没再喝,只是捧着暖手,聊以寻求些许慰藉。
目光再次落回对面紧闭的急救室门,闻冬思维又开始不受控般发飘——
他依稀记得之前认识的人中有谁是学神学的,要不要给那人发信息问一问,究竟是向东方神还是西方神祷告更有用,或许两边一起祷告更好?总有一边该被聆听到的,是不是?
那么,拜托拜托,请一定要季凛平安醒来。
“小闻先生!”唐初喘着粗气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小闻先生你还好吗!情况怎么样了?”
闻冬闻声缓缓抬起了头,眼瞳却依然不太聚焦。
唐初本想再说什么,低头对上闻冬的目光却整个人一滞。
唐初是在焦头烂额做摸排调查的时候接到的闻冬电话,他原本以为是闻冬和季凛在那个生物科技公司有什么发现,可能一同商量了什么计划,或许季凛不方便打电话,才让闻冬打给他。
可电话中闻冬一句话就将他砸懵了。
闻冬说:“唐警官,我们碰上交通事故了,季凛现在昏迷了。”
唐初愣了两秒钟才有所反应,第一时间问:“你受伤了吗?叫120了吗?!”
闻冬淡声回答他:“我没受伤,叫过了,正在等。”
之后不等唐初再发问,闻冬就条理分明言简意赅讲述了基本情况,包括他们所在位置,撞车前因后果以及对面肇事车辆的车型车牌号。
末了闻冬又补一句:“麻烦交通大队调取监控的时候特别注意一下,今天唐警官同季凛提到的那辆车。”
——那辆季凛让唐初托交警大队查过的黑色丰田。
与他们相撞的是辆大货车,车牌号也和唐初之前说的并不相符,闻冬并不知道季凛究竟为什么要查那辆黑色丰田,却直觉认为这之间不会毫无关联。
唐初当时一一应下,竟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要问要补充的,他只觉得小闻先生果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可能早吓懵了,能想起来打120已经很不错,谁还能像小闻先生这么冷静周全的?
因此唐初原以为,在他赶来医院见到闻冬的时候,会看到一个淡然沉静如常的闻冬。
然而面前的闻冬,好像同他所以为的截然相反——
向来打理整齐的头发此时凌乱垂落,脸色和唇色一样苍白近乎透着病气,眼尾却又是绯红的,纤细白皙脖颈上红痕极其明显,丝绸衬衣纽扣开了三颗,露出沾着血点的锁骨与胸膛,一边衣袖的下半部分近乎要被血浸透了,小臂上还缠着包扎带。
整个人都透出股凌-虐般的破败美感,脆弱无比,好似失了根茎的浮萍。
唐初嘴巴张了半晌,憋出句废话:“小闻先生你…你不是说自己没受伤吗?”
与唐初对视两秒钟,闻冬终于勉强恢复了两分清醒神志,他唇角像是下意识想扬一下,却没能扬得起来。
片刻后,闻冬垂眸看向自己包扎过的小臂,点头轻声道:“是没受伤,和…和季凛比起来,这不能算伤。”
季凛确实比他伤得重多了。
当时两辆车彻底相撞的刹那,黑色ne已经在季凛先前非常人速度猛打方向盘的作用下彻底倾斜,车头偏离了很多,因此闻冬这侧确实完全没有被撞到,甚至运气极好和旁边隔离带也保持了极其微小的距离。
因此他只是被过于强劲的冲力激得短暂失去了意识两秒钟,左边小臂被挡风玻璃碎片划伤了一道,除此之外没有再受其他伤。
可季凛却完全不同。
事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时间紧急,当时的路况也受限,饶是季凛冷静非常人,速度非常人,但能避免闻冬被撞到也已经是他所能发挥出的极限。
季凛所在的驾驶位避无可避,直直冲上了大车车头一角,车头凹陷得根本看不出原样。
即便弹出了安全气囊,季凛还是当场就昏迷了。
他满脸满身都是血,闻冬甚至分辨不清伤口究竟在哪里。
“季老师怎么样?”唐初的声音唤回了闻冬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走神,“医生怎么说?”
闻冬眉心又蹙了起来,半晌,他轻轻摇了摇头,嗓音染上两分哑意:“不知道,我不知道,医生说得很乱,我没太记住。”
从上救护车之后一直到进医院,闻冬都觉得自己只有身体在动,思维好像已经死了。
情况很紧急也很混乱,医生们说的种种术语太专业不便理解,闻冬只依稀听到了什么“颅内血肿”“输血”一类的词眼。
大概是看出来闻冬状态确实很差,唐初不再多问,他在旁边另一张座椅上坐下来,提议道:“小闻先生,要不我叫护士问一问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地方,让你先休息一下?”
但闻冬再次毫不犹豫拒绝了,他声线依然发虚,语气却截然相反的坚定,把之前对小护士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我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季凛出来。
回到人间。
或许是被唐初的提议刺激到,想要证明自己确实没问题,闻冬抬手又用力揉按了两下太阳穴,转开话题问:“交通大队那边有情况了吗?”
一提起这个唐初瞬间就炸了,他狠狠在座椅上捶了一拳,没忍住爆了粗口:“我操-他大爷的,肇事司机跑了!你们碰车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监控只能看到季老师的车右拐进了那条岔路,里面情况就都看不到了,你给我打过电话之后我第一时间就联系就近交警队的人过去了,那辆车还在,车上人没了!”
闻冬勉力回忆当时细节,忍不住问:“他难道没受伤吗…”
撞车这种事故本身就是双向的,即便对面那辆车确实比他们的要大,驾驶位更高,但再如何司机也是肉-体凡躯,季凛当场就昏迷了,对面的司机难道就能毫发无损吗?
“交警兄弟根据现场车的损害情况判断肇事司机肯定也是受伤了的,”唐初语气沉下来,“我的想法是,他有接应,接应他的人比我们的人到得早,毕竟就近交警队已经过去得很快了,说明接应的人离得更近,另外,附近监控路段中确实拍到了之前季老师提到的那辆黑色丰田,车牌尾号对得上,目前交警队在加班加点全雅深追踪这辆车,如果不是巧合,那这辆黑色丰田很可能就是接应的人。”
只是…
究竟是谁想要置季凛于死地?
是公怨,还是私仇?
这个疑惑同时掠过唐初和闻冬的心尖,但在这一刻,二人都默契没有提起。
毕竟于此时此刻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季凛能够平安从急救室中出来更为重要的。
闻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闻冬目光重新投在了对面的急救室灯上。
不管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哪路神仙都好,请一定听到他的祷告——
季凛,我确实有很多秘密,如果你能平安醒来,那么,你想知道任何秘密,我都愿意无条件向你坦白。
季凛,我的猎人,你不是要把我从耳朵尖开始吃掉吗?
你还没吃掉我,怎么能不醒来?想要置季凛于死地?
是公怨,还是私仇?
这个疑惑同时掠过唐初和闻冬的心尖,但在这一刻,二人都默契没有提起。
毕竟于此时此刻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季凛能够平安从急救室中出来更为重要的。
闻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闻冬目光重新投在了对面的急救室灯上。
不管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哪路神仙都好,请一定听到他的祷告——
季凛,我确实有很多秘密,如果你能平安醒来,那么,你想知道任何秘密,我都愿意无条件向你坦白。
季凛,我的猎人,你不是要把我从耳朵尖开始吃掉吗?
你还没吃掉我,怎么能不醒来?想要置季凛于死地?
是公怨,还是私仇?
这个疑惑同时掠过唐初和闻冬的心尖,但在这一刻,二人都默契没有提起。
毕竟于此时此刻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季凛能够平安从急救室中出来更为重要的。
闻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闻冬目光重新投在了对面的急救室灯上。
不管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哪路神仙都好,请一定听到他的祷告——
季凛,我确实有很多秘密,如果你能平安醒来,那么,你想知道任何秘密,我都愿意无条件向你坦白。
季凛,我的猎人,你不是要把我从耳朵尖开始吃掉吗?
你还没吃掉我,怎么能不醒来?想要置季凛于死地?
是公怨,还是私仇?
这个疑惑同时掠过唐初和闻冬的心尖,但在这一刻,二人都默契没有提起。
毕竟于此时此刻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季凛能够平安从急救室中出来更为重要的。
闻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闻冬目光重新投在了对面的急救室灯上。
不管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哪路神仙都好,请一定听到他的祷告——
季凛,我确实有很多秘密,如果你能平安醒来,那么,你想知道任何秘密,我都愿意无条件向你坦白。
季凛,我的猎人,你不是要把我从耳朵尖开始吃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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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凛,我的猎人,你不是要把我从耳朵尖开始吃掉吗?
你还没吃掉我,怎么能不醒来?想要置季凛于死地?
是公怨,还是私仇?
这个疑惑同时掠过唐初和闻冬的心尖,但在这一刻,二人都默契没有提起。
毕竟于此时此刻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季凛能够平安从急救室中出来更为重要的。
闻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闻冬目光重新投在了对面的急救室灯上。
不管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哪路神仙都好,请一定听到他的祷告——
季凛,我确实有很多秘密,如果你能平安醒来,那么,你想知道任何秘密,我都愿意无条件向你坦白。
季凛,我的猎人,你不是要把我从耳朵尖开始吃掉吗?
你还没吃掉我,怎么能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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