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风景雅致, 袁才人脾气不好,但在宫中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嫔妃交好,她们坐在桂花林中的石凳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地听见几声欢声笑语, 引得几人都看过去。
着一身嫩绿色宫装的佳人收回视线,情绪复杂道:
“是昭贵嫔。”
她们在行宫待了近月余,亲眼看着昭贵嫔的腹部逐渐隆起,如今各宫人对待昭贵嫔都是小心翼翼的, 遥遥听见动静,都会连忙避开。
余清苑的奴才也是怕她们会谋害昭贵嫔般,对她们都看得甚紧。
但这些都不是吴宝林情绪复杂的原因,她是皇上旧邸跟着升上来的妃嫔, 进宫四年,依旧是宝林的位份, 就可以看得出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她并非京城中人, 细算起来,她有将近七八年未曾见过母族中人了。
而昭贵嫔, 不过一趟行宫避暑, 就得以日日和生母待在一起,这后宫中谁不对昭贵嫔心生羡慕?
回神, 吴宝林不由得情绪低落下来。
其余人不知有没有察觉她的情绪, 但都略过这事,有人探头看过去,好奇:“这又是在做什么?”
袁才人倒是知道点消息, 耸了耸肩:
“昭贵嫔饮食艰难, 厨房那边想着法子给她弄吃的呢。”
午时, 她宫中奴才去领膳食时,不经意间听见厨房的人正苦恼这件事,御医说昭贵嫔有孕,适量地吃些鱼肉对腹中胎儿有好处,偏生昭贵嫔似乎对鱼肉生了怵意,任厨房如何做,都不沾一口。
厨房如何能不愁?
小径上有奴才拎着食盒匆匆走过,遥遥听见奴才似说了句太湖银鱼,吴宝林等人咂舌,低低道:“好大的排场。”
溪边凉亭中,奴才将膳食摆在了石桌上,一碗冰镇过的酸梅汤,精细米蒸出的米饭,加上几道小菜,其中就有一道清蒸的太湖银鱼。
侯夫人摇头:“昨日让你用膳,你说室内闷得慌,你什么都用不下,现在这里四处通风,总该不闷了。”
顾晗有些悻悻地,所谓的闷得慌,不过她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可现在见娘亲不赞同的眼神,顾晗瘪了瘪唇,用木箸夹了筷鱼肉,鱼被清理得很干净,不知御厨怎么处理的,鱼腥味也很淡,几乎闻不见,顾晗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也不知是真的接受不了,还是心理作用,总归,刚入口,顾晗就脸色一阵白,胃中似有什么在翻涌,她直接扔了木箸,掩唇干呕几声。
顾晗躲在玖念怀中,不断摆手:
“……快、撤下去!”
玖念心疼地揽着她,看向侯夫人道:“夫人,主子用不下,就不要逼她了。”
侯夫人哑声,这哪是她想逼贵嫔,而是对腹中胎儿好,才想让她多少用些。
侯夫人无声地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女儿进宫后好似娇气了不少。
顾晗可不知娘亲在想些什么,遥遥听见三道击掌声,顾晗直接起身,拎着裙摆就下了凉亭,刚落地,就见皇上和淑妃相携而来。
皇上一表人才,淑妃娇艳似花,二人站在一起,格外得相称。
顾晗顿了下,服身给二人请安,陆煜上前两步扶着她的手臂,将人结结实实地托起来:
“不是说了,你身子重,日后不必行礼。”
淑妃视线落在她身上,顾晗似有些赧意地垂眸道:“嫔妾只是一时忘了。”
陆煜抬头朝凉亭中看了眼,挑眉好奇:
“这是在做什么?”
淑妃也瞥
见凉亭中的景象,这才午后没有多久,昭贵嫔就在凉亭又摆了一桌,用的食材皆是昂贵,可见排场奢侈。
淑妃动了动嘴唇,似要说些什么,可顾晗没有给她机会,拉着陆煜的衣袖就抢先告状:
“皇上,您快帮帮嫔妾吧。”
侯夫人不禁抬手抚额。
陆煜好笑挑眉,等她下文,就见女子委屈巴巴地,杏眸都恹恹地垂了下来:“娘亲非听了太医的话,想要嫔妾吃些鱼肉,这几日不断地折腾嫔妾,可嫔妾分明用不下,皇上快些劝劝娘亲吧。”
侯夫人服身,有些无奈:
“让皇上见笑了。”
陆煜对着侯夫人摇头,刚要说顾晗几句,结果就对上女子恹恹耷拉着的杏眸,意识到她是真的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将要说出口的话就堵在了喉间,须臾,他不动声色地说:
“对身子好的东西无数,侯夫人不必太苛责她。”
侯夫人错愕,未曾想到皇上这般惯着贵嫔,一时间欲言又止。
淑妃早就习惯地移开视线,和昭贵嫔腹中皇嗣相比,只在凉亭多摆了一桌膳食罢了,在皇上眼中根本算不得奢侈。
有了皇上这句话,顾晗知道娘亲不会再逼她吃鱼肉,她心中松了口气,杏眸弯弯地看向陆煜:
“皇上这是准备和淑妃去哪儿?”
“丁才人今日身子不适,朕正准备和淑妃同去看看,”陆煜说至此,见顾晗眉眼疑惑,索性问道:“你可要一起?”
皇上作邀,顾晗自不会拒绝,哪怕淑妃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也未曾退让,这是后宫事宜,侯夫人不好掺和进去,分寸地告退。
一行人去了丁才人的院落。
对于丁才人,顾晗了解得很少,对这一趟行程也就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可太医的话却让顾晗愣住:
“恭喜皇上,丁才人这是喜脉,只是丁才人体弱,才会觉得不适。”
太医的话音甫落,殿中就一片安静,顾晗堪堪垂下眼眸,陆煜似乎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沉声问:“多久了?”
“回皇上,丁才人喜脉浅,应只有半月左右,具体时间,要再等些时间,才可以确定。”
太医的话,连丁才人本人都很惊讶,她迟疑地说:“可我前几日才来过月事。”
说到这点,太医就庆幸地摇头:
“那并非月事,而是丁才人体弱引起的小产现象,不过好在如今皇嗣无碍。”
丁才人心有余悸地抚着小腹,太医的话让她又惊又喜,但最终,她眼中藏着隐晦的期盼,抬头朝皇上看去。
顾晗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她刚被查出有孕时,皇上龙心大悦,当场就升了她的位份。
可惜,丁才人的期盼注定落空,皇上好似根本没有看出她的想法,只淡淡地吩咐:
“既然怀了身孕,就好好调养身子,李太医,日后就由你来照顾丁才人。”
李太医恭敬地应是。
丁才人颇有几分失落地垂下头。
顾晗不知作何情绪,丁才人这个时候有孕,对她来说不好不坏,好在丁才人有孕会吸引一部分注意,坏也就坏在此处。
她并非如今唯一有孕的妃嫔,自然也就不会像之前那般特殊。
淑妃好似未曾察觉殿内气氛古怪,她掩唇笑道:
“丁才人有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皇上可要好好赏赐丁才人。”
许是他如今膝下不缺皇嗣,陆煜对丁才人这胎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当初得知顾晗有孕时的惊喜,他稍颔首,
应下了淑妃的话:
“这是自然。”
但最终,陆煜也没有提一句给丁才人升位的事。
顾晗回了余清苑,玖念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见室内没有旁人,玖念才小声地说:“主子,就算丁才人有孕,在皇上心中也是比不得小主子的。”
顾晗摇头,知道玖念误会了。
若说在皇上心中,哪位皇嗣最为重要?顾晗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给出答案——必然是皇长子。
顾晗垂下眼睑,低声说:
“你可记得,当初刘公公审问小久,小久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关于那味药的事。”
哪怕问起容宝林为何要害宋宝林性命,小久说的原因和绛紫告诉她的也不同,如果绛紫没有骗她,那么,小久隐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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