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去。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 也没有看到白雪跑回来。
姜珠玉将准备好的晚饭放进不锈钢盔子,再小心的将盖子盖了上去。
转过身,对秦峰说:
“我要回去吃饭了。你最好还是去找一下白雪, 她一个孤孤单单的小姑娘, 在这里又没有其他熟人,要是真出了事, 那可就糟糕了!”
说完,拎着东西出了门。
姜珠玉走后, 秦峰也走出了门。
如今的舟舟镇虽然太平了许多,
但是从前那段岁月中,强奸女知青、拐卖女同志的案件也不是没发生过。
白雪就这样没头没尾的跑了出去,他也担心会出什么事。
不过,他不打算这事全揽在自己头上。
秦峰去了宋家, 正好赶上宋良辰在家, 秦峰便将白雪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宋良辰一拍大腿:“这个丫头, 怎么这么混阿!”
对于秦峰和白雪的事,宋良辰之前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 白雪他爸妈算是宋良辰的老朋友,秦峰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两个都知根知底的孩子看对了眼, 那他和汪春枝, 还算是当了媒人。
只是没想到,
对于这桩事, 不同意的居然是秦峰,
而白雪的死缠烂打,更是让他们下巴都惊掉。
“秦峰啊, 你说这么晚了, 白雪那丫头会跑到哪去啊?”
宋良辰瞅着外头已经黑透了的天色, 心里头有些担心。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叔,要不你还是和白雪的父母联系一下,说明一下这个情况。如果他们不放心,那等下我安置了春春,再和叔一起去找她。”
秦峰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之间不带半分情感的波动。
这也让宋良辰明白,他对于那个姑娘,真的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唉,好,那我先跟她爸妈说一下。这……应该不会有啥事吧……”
宋良辰一边摇着头,一边走去供销社打电话。
秦峰看着宋良辰远走的身影,停顿了片刻,也转身出了宋家。
春春还在姜珠玉的老娘家待着吃晚饭,估计着这会子应该也吃完了,他得把她接回去。
夜幕降临,王欣荣家已经拉上了电灯。
镇上虽然早已通了电,但仍有不少家为了省钱不买电灯的。
不过,当初的老姜头在县里头拿工作,在镇上那也算是条件好的人家,
所以,电灯拉得比别家还早。
秦峰到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吃过了饭。
姜珠玉正领着两个小丫头在灯旁边玩皮影儿,玩得是不亦说乎。
皮影儿曾经是舟舟镇乃至附近的地区风靡一时的傀儡戏种。
不过,如今已经很少人玩了。
王欣荣的爸爸曾经是皮影戏班的,收藏了几套上好的皮影儿。
姜珠玉小的时候,王欣荣便会拿出来哄着她玩儿。
等姜珠玉大了,哄人的,变成了她自己。
“王姨,吃过了吗?”
秦峰一进门就叫人,有礼貌的像个文化人儿。
王欣荣登时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连应了好几声后,将姜珠玉手中的皮影儿接了过来,让她去和秦峰说话。
“妈!你这是干什么?”
姜珠玉被王欣荣的殷勤闹了个大红脸,埋怨的说,
“秦峰是来接春春回家的,我又有什么和他说!”
秦峰憨厚的笑着:
“这次还真不是。珠玉,我今天是想把春春放在你这里住一晚,方便吗?”
“方便!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王欣荣搓着手,都会抢答了。
……
姜珠玉实在管不了自己的老娘,便将秦峰拉到一边问:
“把春春放这里自然没问题,不过我要问你,是不是白雪还没找到呢?”
秦峰将自己的安排和姜珠玉说了一遍,脸上带了些许严肃:
“我看,宋叔也未必能找得到她。我担心今天晚上得出门,春春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
“这些就不用和我说了!”
姜珠玉利索的说,
“那行。你先走吧!明天直接去上班,不用管春春,她在我这里好的很。”
秦峰却不愿走,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
“你会演皮影儿”
姜珠玉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难受,眼神飘向别处,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只是哼上几句,哄小孩玩儿。”
她确实也不怎么会,就是一边摆弄着皮影儿,一边哼着当地的戏曲段子讲故事。
今天哼的是《定海神针》,讲的是孙猴子大闹东海夺得定海神针的故事。
这段子,还是当年的王欣荣哼给她听的。
“唱的很好听。改天我能听听吗?”
秦峰认真而温柔的看着她,眼珠眨都不眨一下。
生怕眨的那一下,就少看了一秒一般。
“你听什么听?你是小孩吗?”
姜珠玉促狭的笑了,杏眸亮亮的看向他,
却见秦峰表情暗淡了片刻,说,
“我小的时候,没人给我唱过。”
话说的这样可怜,以至于姜珠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正在两厢安静之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响动。
随后,院外传来了宋良辰大声的叫喊声:
“秦峰!秦峰啊!你在哪儿呢?”
秦峰看了姜珠玉一眼,快步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将刚刚匆忙经过的宋良辰和汪春枝叫了住。
两个人一见他居然从王欣荣家出来,
先是一愣,随后心里头电光火石的明白过来:
怪不得他看不上白雪,
好家伙,原来在这等着呢!
宋良辰和秦峰还有姜珠玉在县里吃过一顿饭,此时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当时两人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汪春枝则想到了那次姜珠玉帮着找回春春,又想到前几日龙舟赛上,秦峰特地将大红花递给了姜珠玉,心里头越琢磨越是滋味儿。
“叔,怎么了?找到人了吗?”
两口子心里头念头太多,以至于一时都没说出话来。
还是秦峰,见两人都不做声,这才主动开了口。
宋良辰这才反应过来:
“奥。我刚跟白雪他家说了,她爸妈特别紧张,等下就跟她哥借车一起过来找人。秦峰啊,这事儿你也算当事人,你得和我一起去找。这找到了人,就算了,要是找不到啊……”宋良辰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牙疼的直咋舌。
“我明白,叔,咱们走吧!”秦峰立即说道。
“等下。”
姜珠玉此时也出了门,递给秦峰一个亮晃晃的手电筒,
“夜路不好走,小心为上。还有,要是他家真要闹起来,你来找我,我给你做证明!”
秦峰幽深的眼瞳看了姜珠玉一眼,点了点头,将手电筒接了过去。
宋良辰和汪春枝倒是没急着走,反而用一种复杂而暧昧的眼神看着姜珠玉。
姜珠玉觉得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
“宋叔,汪阿姨,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没有!”
汪春枝一推宋良辰,
“赶紧走吧!找人去啊!”
晚上,姜珠玉领着两个小娃,在娘家歇了下。
两个小姑娘白天跑了一整天,晚上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两个小娃娃团成了小小的两团,一会儿睡成“大”字,一会儿睡成“人”字。
姜珠玉却始终睡不着。
她睁着眼,看着外头黑的像墨一样的天,总觉得今天的事儿还没完。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远处影影绰绰传来车辆尖锐的刹车声,便静悄悄的起了床。将被子又给两个小丫头掖了掖后,她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门外,一轮细长的弯月挂在中天。
姜珠玉看了看天,循着声音,摸着黑,往宋良辰家走去。
静悄悄的村子里,只有宋家拉着电灯。
几个人在宋家的屋子里,或站着或坐着,
影子被昏黄的光打在窗子上,照出一个个边缘模糊的轮廓。
灯光下头,白效才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到脚底下,脚尖用力的碾了上去。
他抬起头,布满丘壑的脸上一片阴霾:
“秦峰,这件事上,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秦峰没吭声。
一旁的宋良辰出来说话,声音略有些着急:
“老白,这事儿说白了,那也怨不上秦峰不是?是你们家闺女自己来的舟舟镇,自己找的秦峰。就算两个人话语不合,白雪跑出去没了踪影。但她一个成了年的大闺女,自己有自己的主意,总不能什么事都赖到别人身上。”
白效才的身边,一个比秦峰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猛的站了起来,对着宋良辰捏了捏拳头:
“宋叔,你这话说的我不乐意听。什么叫赖?啊?我妹妹一个黄花大闺女,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不说,如今过来找他,人还让他给弄没了!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们看在妹妹喜欢他的份上,看在你和他关系好的份上,才来这里商量私了。这事儿要是闹到公安那里,怎么都得给他判个流氓罪!”
这话说的简直是颠倒黑白,就连宋良辰听了都直咋舌——
人家秦峰就没搭理过你们家闺女,怎么就流氓罪了!
这时,秦峰也站了起来,走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他和那男人个头相仿,身材要瘦上一些,站在男人面前,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白山,你要是不满意,就去公安局报案抓我。不过不管到了哪,我都得说一句,白雪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可能和她好,更没让她跟着我!”
白山听了又要暴起,胳膊被白效才按了一下,这才不甘的将举起的拳头缓缓放下。
秦峰继续说:
“就算是这件事,她跑了那是她自己的抉择,我不是她的监护人,更不可能为了她的决定负责。我和宋叔通知了你们,那是出于人道上的考虑。但你要将其他罪名推给我,我也是绝对不认的!”
白山气的脖子上青筋暴露:
“你信不信我让你们单位开除你!”
“如果我们单位领导信你的一面之辞,那这份工作,我也没必要做下去了!”
秦峰毫不示弱的说。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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