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珠玉的改名总体来说, 办的算顺利。
拿到新户口本的那一天,她将曲淑和曲美云都请到小菜馆里吃了一顿好的。
曲淑和曲美云都不馋,但对于美食, 也还是喜欢的。姑侄俩开开心心的和姜珠玉边吃边聊, 吃到晚上八点多还不愿意散去
对于曲美云的婚事,姜珠玉侧面问了一下, 得知那天之后,她便和白山彻底掰了。
不仅是对白山, 曲美云还打算近一段时间不回县城的家了。她知道,只要自己还没嫁出去,爸妈就只会纠结和白山的婚事,搞不好,还会强迫她嫁给他。
提到这一点, 曲淑也是满腹牢骚:
“真不知道我哥我嫂是怎么想的!那白山有什么好的, 我头一次见面, 就觉得这个后生不真诚。可他们倒好,就像是被白山灌了迷魂药一样, 幸亏我家美云拎得清,否则啊, 早就被他们卖给白山了!”
曲美云少少喝了一点小菜馆自酿的米酒, 此时的脸微微有些红。她看着外头黑黑的夜晚, 眼神迷茫而无助。
“姑……不管咋说, 最近我是不打算回去了……要是我爸他们找你问我的事儿, 你就和她们说我死了……”
“傻丫头。”曲淑将曲美云的头拉低,让她轻轻的靠在自己身上, “你放心吧, 我就说你工作忙, 没空回去,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的。”
曲美云懵懂的点点头,在姜老板家小小的饭店里,依偎在她姑的身边,让她在这段日子里头一次感觉到放松。
她是个孝顺的姑娘,和家里闹成这副样子,她也实在不愿意。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孝顺,而赔上自己的余生。
曲淑和曲美云离开的时候,和姜珠玉道了许多谢。就好像姜珠玉成了帮助人的人,而被帮助的,变成了她们自己。
姜珠玉看着姑侄俩相互依偎的离去的身影,默默的叹了口气。
希望再见面的时候,那个姑娘还可以如现在一样自由而简单,而不是将自己的所有赔进一段注定无望的婚姻中。
又过了一段时间,姜珠玉听说,曲美云彻底和白山断了。
这一次,就连曲美云的父母都默许了她,不再强迫她继续和白山在一起。
原因也很荒谬。
白山把另外一个姑娘搞大肚子之后,曲美云的父母曾经给他下过通牒,让他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这件事,才能继续和曲美云谈结婚的事。
当时的白山满口答应。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解决掉这件事,而是选择了两头瞒,企图坐享齐人之福。
而前段时间,这件事终于瞒不住了。
和白山相好的那个姑娘直接找到了钢铁厂,在大门口大喊大闹让白山负责。她挺着已经四五个月的肚子,手里攥着一堆证据,见人就给人看,说自己才是白山的女人,说白山最稀罕的人是她,说一定要白山和她结婚,否则天天来钢铁厂闹。
要是按照平时,那姑娘就算闹了,顶多让白山被人指点几下,伤不了筋骨。可那一天,却直接赶上了省里领导来视察。
厂里员工被窝里的丑事被一下子捅到了省里领导面前,这让钢铁厂的领导们简直颜面扫地,当场便让白山停薪留职,回家反省去,还说这事儿要是不处理好了,以后也不用来厂里上班了!
这件事一下子闹得极大,一夜之间,不仅白山出了名,要是处理不好,连工作都要没了!而作为白山未来的丈母娘和老丈人,曲美云的父母也被连累得挺惨,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害的老两口都不敢随便出门了。
闹了这么一出,曲美云的父母终于纳过闷来了。
不管这件事白山处理的怎么样,他在钢铁厂的名声已然臭了。而如果还执意让曲美云嫁给白山,将来损害的,同样也是他曲家的名声。
而他们家的三个儿子,将来还要娶妻成家呢!
就这样,在曲家父母的默许下,曲美云和白山正式掰了。
曲美云终于摆脱了白山,高兴的心情自不比说。
而白山,不仅和曲美云的婚事彻底黄了,工作也快要完蛋了,就连之前怀他孩子的那个姑娘也消失得无影无终。
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对于那样的人,姜珠玉可提不起一点心思去同情。
他那样的人,得到那样的结局,是报应。心术不正的人活该过得坎坷,要是一路越过越顺,那才是老天爷不长眼呢!
夜幕低垂,不算通透的天色中,一轮黄黄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头,被云朵镶了一圈幽暗的黄,显得垂头丧气的伶仃。
香喷喷大饭店的大厅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肥壮的身影,手把着一瓶二锅头,对着面前的猪头肉吃个不停。
他似乎吃的很急,一口肉一口酒的接连不停,但喝得半醉的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表情,而是沉郁的,阴翳的,像压在月亮上的云彩一样,让人看了一眼,便忙不迭的移开视线。
这个人,就是白山。
自从被厂里开回家,白山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吃也能吃,但食不知味;整天混混沌沌的喝酒,喝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别人不知道他想的是啥,也根本懒得管。
对于这样的儿子,白效才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但不管怎样都无济于事。最后,就连白效才都懒得理他了,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白山在家里没饭吃,便来了香喷喷。
要说这陈树确实够意思,这样的白山狗都嫌,他硬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白天便让他在服务员的宿舍里住,不让他出来转悠,晚上他要酒,也给他。
白山在香喷喷已经住了一个来星期,越住精神越差,可除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能去哪了。
后厨忙完了,胡大春从里头走出来,看到仍在喝酒的白山,摇了摇头,准备回宿舍。
白山叫住了他:
“胡大春,大春哥,来呀,咱们哥俩喝两口!”
胡大春懒得跟醉鬼说话,想要绕过白山,可是没想到白山站了起来,踉跄了两步,还是拽住了胡大春的衣领。
“你干啥?”胡大春皱着眉回头。
白山嗤笑了一声:“咋的,喝口酒都不愿意和我喝,这是看我工作和女人都丢了,瞧不上我了?”
说完这几句,他凑近了胡大春,冲天的酒气熏得胡大春头疼:
“大春哥,你也配瞧不上我?你不过只是个依附我哥生活的臭虫!要不是我哥,你早就去捡垃圾了!”
胡大春的拳头捏了起来,不知道是想要发泄,还是想要克制。
这时,一个混不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白山,你和我们大春闹什么啊!你媳妇丢了也不是我们大春给撬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得找欺负你的人去啊!”
白山喝的稀里糊涂,迷迷糊糊的抬头看。陈跃云正披了一件刚买的中山装走进来,眉毛挑起的看他。
白山说:
“跃……跃云哥,我可不是什么孬种!你说,谁是欺负我的人!说出来我一定找他算账去!”
“还能是谁,还不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姜老板?我可听说,最近她和你那个‘前’未婚妻走的可挺近的!你想想啊,她一个婚都能随便离的女人,把你们给搅合散了,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陈跃云一边说,豺狗一样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白山。他就知道,白山这种冲动型的,听到这种消息,肯定忍不了。
果然,白山听完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臭女人!我现在就找她去!”
刚走出一步,便被就等在那里的陈跃云给拦住了。
“白山,敢爱敢恨,真是我的好兄弟!”陈跃云拍了拍白山的肩膀,凑近了说,“不过你真觉得,这样空手过去,就能给她好看?”
白山迟钝的看着陈跃云。
陈跃云笑了:
“去后院看看,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等半夜的时候你……”
说完,对着白山的耳朵说了一番话。
白山是越听越精神,听到最后,忍不住大声说:
“跃云哥,你太神了!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一步呢!”
他兴奋的蹿了出去,蹿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对陈跃云一抱拳:
“谢了!”
陈跃云又笑了笑,挥了挥手,让白山走了。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陈树回来的时候,白山早已经不见人影儿。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陈跃云一个,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抽着烟,看上去无比惬意。
陈树走了进来,平素斯文儒雅的脸上多了一层忧心忡忡:
“跃云,后院的油,是你让白山拿走了?”
陈跃云漫不经心的抽着烟,对着陈树抬了抬眼皮:
“咋?是胡大春告诉你的?哼,他那个人啥都不行,就是告状能行,真他妈是个孬种!”
陈树在他身旁坐下,手指凌乱的敲着桌面:
“白山性格冲动又愚笨,你让他办那种事,他能办的好吗?他再不济也和我是亲戚,这要真的出事了,他爸妈非找我算账不可!”
陈树一贯性格温和,这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陈跃云说话。
陈跃云略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
“咋了?我用你弟弟,你心疼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怕他办砸了事,后续麻烦。”
陈树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陈跃云从嘴角撇出一抹笑:
“你放心吧!就那点儿活,我找个傻子都能给干了!我交给他,是看得起他!你也看到了,如今他在咱们这白吃白喝的住着,一分钱也不给,这不给咱们干点活,他自己都过意不去,你说对吧?”
陈跃云恶意的笑了一下,抬眼看陈树:
“况且,珠玉小菜馆的生意太好,把咱们的都给比了下去。这样下去不行,怎么都得给她点颜色瞧瞧。这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我只是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有什么错?”
陈树无言以对。
陈跃云这个人一向这样,对待朋友那是一等一的亲,但对待外人,却是一点感情都不讲。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陈跃云这种人。
从前的他是很喜欢他这一点的,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装的人五人六,一个在后头干脏活,配合的天衣无缝。
就像今日,如果陈跃云只是单纯的找个人,放个火,兴许他反而会帮着收拾残局。
可是今日,陈跃云居然用他惯用的狠招,对付上了他的亲表弟,这让陈树不由得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过,即使再不舒服,他也不能说什么。
陈跃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当面唱反调,他要再说下去,即使是他,陈跃云也会和他翻脸。
陈树抬头看了看外头。
刚刚还发黄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天变得比从前更加阴沉,黑色的云低压压的压在头顶,仿佛要下雨。
下雨啊……
陈树心想,
下雨的话,这火是不是就烧不起来了。
陈跃云和陈树说话的时候,胡大春一直在门外偷偷的听。
当听到陈跃云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胡大春的牙情不自禁的咔咔响了两下。他连忙咬住牙根,极力制止自己的这种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陈树也不说话了。
胡大春知道,他这是默许了白山要做的事。
可那……那是什么事呦!
胡大春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那间小饭店,那间汇集了他全部心血的小店,也是在一场大火中,被烧得灰飞烟灭。
胡大春明白,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攒钱开上一间小店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他也见过姜珠玉经营那间小小的馄饨店,知道一个女人能够有今天,所付出的绝对比常人想象的还要多。
他一时之间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姜珠玉的小菜馆也和他的小饭店一样被烧了……对姜珠玉的打击该有多大!
想到这里,胡大春突然哆嗦了一下。
里面的人似乎还在谈着什么,但他却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他静悄悄的转过身,蹑手蹑脚的从门口离开,在夜幕的掩盖下,向宿舍区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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