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与人有所争执,虽身处后宫,但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可即便如此,还是处处受人凌辱诬陷。

    他的母妃不是死在别人手上的,而是死在了他自己的手里。

    卫淙至今为止都忘不了,母妃临死前,好像鱼儿一样,被他开膛破肚了。

    血肉和肠子淌了一地。

    她整个人浸泡在血窝里,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至死都在看着卫淙,还有他怀里早就断气的女婴。

    当时的卫淙只有七岁,他当时也只是听从母妃的话而已。

    却也让他成为了弑母,弑妹的凶手。

    还因此,被自己的父皇,下令杖杀,若不是当时恰好晋阳姑姑在场,为他求情。

    那么卫淙早就死了。

    可他也因此,坐了整整十年的轮椅。

    直到现在,阴雨天气,腿骨还会隐隐作痛,甚至走路还微微有些跛。

    卫淙深呼口气,越发没了睡意。

    他睡不着,也不肯让狗东西睡个好觉。

    索性将狗东西唤了起来。

    季寒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还在营州老家。

    而唤醒他的,是他同村的玩伴。

    “我困死了,不想去摸田螺了,二虎子,你自己去吧。”

    季寒州眯着眼睛,哈欠连天地道:“我明早跟翠翠约好了,要一起上山采蛇果子。”

    卫淙:“……”

    “醒醒,狗奴才,睁大眼睛看清楚朕是谁。”

    “我管你是谁!说了不去摸田螺了,还喊,还喊!”

    季寒州困得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又歪到地上去了。

    卫淙略一思忖,他道:“翠翠喊你上山采蛇果子了。”

    “就来!”

    季寒州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地上翻坐起来了。

    哪知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卫淙的下巴上。

    季寒州“哎呦”一声,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回屁股疼,脑门也疼,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醒来后就发现,卫淙的下巴红了一块,正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

    季寒州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心里暗暗想着,损伤龙体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他这么一醒,只怕就要被拖下去砍头了。

    所以……他不能醒。

    于是乎,季寒州的眼神瞬间开始迷离了,两手在半空中摸索着,嘴里念念有词:“金子,好多金子啊,金子……”

    卫淙:“……”

    “来人,去取朕的红蜡过来,要最粗的一根!”

    卫淙提了个音,话才一出口,眼前一晃,狗东西就直接扑跪在地。

    对着他行了个大礼。

    “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有心的!奴才打小睡觉就不老实,皇上洪福齐天,皇上万寿无疆!”

    卫淙冷笑道:“你倒是惯会装模作样,再有下回,朕决不轻饶!”

    季寒州一听,暗想有戏有戏,狗皇帝这话说的,应当就是要轻饶他了!

    于是更加卖力地大喊:“皇上威武!皇上吉祥!”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再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只怕下回,你都敢弑君了。”

    卫淙如此道,随手将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取了下来。

    丢在了季寒州的面前,他冷笑道:“该如何做,无须朕再教你了吧?”

    季寒州看着眼前的翡翠扳指,想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说,这翡翠扳指同玉佩一比,小了许多。

    但问题是,翡翠扳指光秃秃的啊,又没系个红绳什么的。

    他收得下,可不好取出来。

    可也没有时间让季寒州考虑了,他只能含泪褪下亵裤,将翡翠扳指收了起来。

    也已经做好准备,收着翡翠扳指跪一整夜了。

    哪知卫淙却吩咐道:“换身衣裳,随朕出宫。”

    季寒州没有资格多问,还在地上跪着,殿门就打开了,外头的宫人鱼贯而入。

    刘福走在最前面,望都不望捂着屁股,眼泪汪汪跪在地上的季寒州。

    手脚麻利地为皇上更衣,季寒州也被两个宫人搀扶起来,拖到屏风后面更衣。

    季寒州不习惯别人的服侍,颇为客气地道:“不必了,我自己来。”

    哪知替他更衣的两个内侍置若罔闻,直接就扯开了季寒州的腰带,把他身上的太监服扯了下来。

    只剩下了雪白的里衣,吓得季寒州下意识双臂环胸。

    可转而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去捂屁股。

    却还是捂迟了,两个内侍在看见季寒州染血的亵裤时,先是微微一愣。

    随即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季大人,皇上吩咐,请您更衣。”

    季寒州:“……”

    也是奇了,刚才还一副欠钱不还的死人脸,这会儿倒是满脸谄笑。

    季寒州估摸着,这两个内侍,误以为今夜皇上又宠幸了他。

    不仅如此,皇上的兴致还颇好,弄了季寒州一裤子的血。

    搞不好往后,季寒州就是主子了,他们这些奴才自然要趁早巴结。

    季寒州也没出声解释,只要一开口,就是满眼辛酸泪。

    内侍为他换上了一身竹青色的绸衫,摸起来布料很滑,季寒州甚少穿绫罗绸缎,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

    再出来时,卫淙也已经换好了衣裳,一身玄色的锦袍,衬得他不怒自威。

    他好像特别喜欢玄色,素日穿的龙袍是玄色,出宫的便服,也要穿玄色。

    殊不知玄色一衬,卫淙的皮肤就显得越白,而且还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十分阴郁。

    好似泡在了一潭死水里,这让卫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死人了。

    还是一个俊美到了极致的死人。

    皮肤虽白,偏偏嘴唇是红的,越是靠里颜色越红,也越艳。

    五官介于男子的丰神俊朗,以及女子的婉约柔美之间,颇有几分阴柔,凤眸高睥,眉飞入鬓。

    偶尔眼神流转间,像是庙里供奉的小菩萨,悲天悯人,不染红尘。

    可卫淙的唇很薄,微微一抿,显得他很凉薄,说话时,他的唇角会流露出讥讽,让他看起更添几分刻薄。

    倘若不是他生得俊美,就跟吵架会互扯头发的老姑婆似的。

    总而言之,卫淙是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招惹的人。

    季寒州飞快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会上去给狗皇帝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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