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突然云淡风轻。
可迎着周围魔修那突然变得险恶的目光, 龙絮语只觉得恐惧到窒息。
就算是病弱，从前在太一宗激动成这样的时候她都要躺下晕过去了，可现在, 她是绝对不敢昏过去的。
她怕。
怕被魔修给抽魂抽髓，永世不得翻身。
在魔修的地盘, 她看见过很多次那些哀嚎着被抽出魂魄的人悲惨的样子。
那种恐惧，比面对太一宗掌教的雷霆之怒恐怖多了。
太一宗掌教只会清理门户，清正直率。
可魔修的手段，抽取修士魂魄骨髓就像是玩闹一样, 折磨那些魂魄直到魂飞魄散，或者直接就炼制成魔器，龙絮语哪里敢那么安逸。
她后悔得不得了……若是在正道，就算是犯了错, 可只要掌教师伯愿意原谅她，她最多也只不过是吃点苦头, 而不是如今, 连魂魄都可能会被炼化成为魔器的一部分。
她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去看趴在地上, 却被一个生得格外温婉动人, 与自己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修硬生生踩在脚底下的母亲。
迎着万魔宗宗主那双阴冷又猜忌的眼睛，龙絮语冤枉死了, 哭着说道, “江伯伯，您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从前那个慈爱的江伯伯去了哪里？
现在的这个人, 又是谁？
“信你？”万魔宗宗主冷笑了一声, 慢慢地说道, “相信你，我险些被困杀于太一宗。相信你，折损了我这么多精锐。”
那折损在太一宗大阵之中的都是他的心腹，全都让太一宗给烧成灰烬，什么都没有留下。
再想想因江亥，自己藏在阳顶山中的宝库被连根拔起，万魔宗宗主心头都在滴血。
“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龙絮语哽咽地说道。
“从前？从前还要哄着你们，让你们出卖太一宗。如今你们连这个价值都没有，告诉我，你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这样冷漠的话，让湘水母女都在打寒战。
那踩着湘水的温婉女修正笑着说道，“师尊，我听说太一宗掌教把她的那些师兄弟全都给关起来了，她们连最后的价值都没了。要我说，不如把魂魄抽出来，炼制魔器用，免得浪费。”
这女修与湘水生得一模一样，说出的话却格外恶毒，脸上还挂着笑。
湘水忍着背上的刺痛挣扎着看她，看见她那张脸，顿时泪如雨下。
她早就知道万魔宗宗主的弟子与自己一模一样。
是因为万魔宗宗主深情地说过，因为过于思念她，她却不能在他的身边陪伴，所以收了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弟子作为安慰。
看见她，就像是能时刻看见自己心爱的人。
那时候，她觉得这女孩子不过是自己的替身，又觉得有一种高高在上，怜悯她，又有些得意的感情。
可现在，当看见这女修随意地羞辱她，万魔宗宗主却一声不吭，似乎还在思索默认，她几乎崩溃。
她才是他喜欢的那个。
可一个替身，竟然如今踩在了她的身上。
“絮语还有些用处，倒是湘水……”湘水对他是丝毫没有用处了，万魔宗宗主便皱眉说道，“当初在无垠海，就不应该带着这拖累逃走。”
湘水对他来说或许也曾经喜爱过。
可失去了正道仙子的光环，当她声名狼藉，她和其他的女修也就没有什么不同。比起湘水，还是有能力的弟子更重要些。
他便对笑靥如花的弟子说道，“就交给你看管。随便你怎么出气。”
他一直都知道，弟子因容貌与湘水一样的缘故心中愤愤。
如今，湘水没有了价值，而且，还有可能是害得他魔修精锐损失惨重的罪魁祸首。
他手中已经没有多少能驱使的有能力的人。
既然这样，不如让湘水发发光，再最后帮帮他的忙，让弟子出口气，好尽心尽力为他办事……这本就是魔修最习惯的风格，湘水不是说喜欢他，喜欢他愿意跟他天涯海角么？
既然这样，那也应该会愿意为了他忍受一些伤害，就当是为了他的大业。
“除了江亥，那小狐狸崽子的事，咱们也多上心。年幼就四尾……我怀疑她血脉返祖。若是当真能得到九尾血脉，再加上江亥……”
万魔宗宗主眼中露出几分贪婪之色，顿了顿，又将这种目光落在了龙絮语的身上。
这种阴毒的目光让龙絮语泪流满面，却在这时，那美丽的女修笑容满面地抓出一条细细的满是荆刺的鞭子，用力地抽在湘水的身上。
那长鞭也不知是什么制成，一鞭子下去就卷飞一片血肉，一缕魔气就融入她的身体，湘水惨叫连连，在地上惨叫翻滚。
她滚到万魔宗宗主的面前流泪抓住他的手哭着说道，“江大哥，你救救我！不要这么对我，我，我爱你啊！”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既然爱我，就为我忍忍，多体谅我。”万魔宗宗主踢开她，带着几个同样笑容满面的魔修扬长而去。
这漆黑的山洞里，顿时只剩下了一声声尖锐的惨叫。
龙絮语把自己后背贴在山壁上，一动不敢动。
“絮语，救救母亲。”这样的呼声里，她也只是飞快地爬到角落里，避开那与自己母亲生得一模一样，却更加狠毒的女修的目光，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免得自己被那女修也给一鞭子。
细细弱弱的惨叫也只有她能够听见，万魔宗宗主关闭了这山洞，自己都听不见，更遑论旁人。不过现在湘水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除了对她念念不忘的狐狸崽儿，其他人早就把这人给忘得差不多了。
而眼下，芝芝倒是正在问起湘水的事。
“这是……那个湘水的本命元神灯么？”太一宗掌教到达了魔域之后，第一时间就让弟子给广陵仙君送上了一盏元神灯，说龙絮语的元神灯他们自己还需要利用，湘水的……因湘水与芝芝有仇，反正她的价值也没有多少，太一宗掌教不介意拿她的元神灯最后换点人情。
小家伙儿趴在桌子上，看着突然压低了火苗，就像是快要熄灭了的元神灯，就去看自家师兄。
林青崖正在一旁陪着她。
看见狐狸崽儿疑惑地看着自己，他看了一眼那只剩下黄豆大小，气息奄奄的元神灯笑了笑说道，“应该是受了重创，不过还剩下一口气。奇怪，她如今不是与魔修在一起？万魔宗宗主身边应该最是安全，怎么还魂灯都快灭了呢？”
这话仿佛还有些嘲讽，又有些像是在看笑话，芝芝眨了眨眼睛，却很关心地看着这灯说道，“也就是她现在被重创，却还死不了，是么？”
“是。”林青崖知道她的意思，笑着说道。
“那就好。”芝芝却很满意。
她一边把一小把灵丹放在储物戒里娘亲的棺椁上，一边慢吞吞地给娘亲讲湘水的坟头故事说道，“害了我娘亲，当然也要让她只剩下一口气。不过还是不要忙着死掉，多感受感受这种痛苦才行。”
她念念有词，一边把这元神灯给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经常看看，有利于狐狸崽儿的身心健康。
待又观察了这摇曳颤抖的豆大的小火苗，狐狸崽儿心满意足地翘着尾巴走出来，就看见关师兄正站在外面。
看见芝芝，关师兄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小凤姐呢？”芝芝左右四顾。
“师妹在掌教真人身边没来，不过让我给芝芝师妹送些东西。都是在魔域的一些魔草，稀奇古怪的，师妹说有可能是炼丹的材料。芝芝师妹不是喜欢炼丹么？就都给你送来了。”
关师兄没有多说什么，把魔草都交给芝芝就准备离开，走到一半儿突然回头，看了芝芝一会儿，似乎在纠结什么，之后才对芝芝说道，“之前义阳师伯大闹万象宗，都是听我们两位师弟在宗门提到了芝芝师妹你。给你带来困扰，师弟们都很抱歉。”
要不是那两位师弟在宗门念叨芝芝被义阳仙君听到，也不会闹出那么多的事端。
可那时师弟们实在是不知道芝芝与义阳仙君之间的关系。
若知道，他们肯定闭紧嘴保守秘密，就像是那时保守江亥与万魔宗宗主之间的关系那样。
“没事，反正他来了就是我爹爹一剑的事儿。”狐狸崽儿大方地说道。
听到这，关师兄才松了一口气，对她笑了。
“义阳师伯也来了魔域，虽然被掌教真人看管得很严格，不过我也给芝芝师妹提个醒。”
他说完这话，便对众人施礼，离开了这里。
“义阳也来了魔域？”雷凡今天正好在家，走过来问道。
“来了就来了呗。”狐狸崽儿没心没肺地说道。
大家都觉得义阳仙君很重要似的。
可其实……义阳仙君没那么重要。
雷凡背后的长剑上，一条凶光毕露的黑色小蛟龇牙咧嘴，煞气逼人。
小家伙儿最喜欢的就是这小蛟了，伸出小胖爪去戳它，小蛟抱住她的手指，收敛煞气，免得刺伤她。
倒是林青崖，看着关师兄的背影片刻这才低声说道，“关师弟刚刚来说，太一宗镇守的那片魔域也已经斩杀了几个天魔。”
太一宗虽然没有仙阶强者坐镇，不过太一宗掌教擅长阵法，依靠恐怖的大阵困杀了几个天魔，可魔域广阔，天魔阶位的强者众多，而且，还有那么多的魔族窥视。
“那赤血魔君还躲藏在魔域深处虎视眈眈，这魔域……”
与修真界碰撞在一起，魔族简直连绵不休。
“连接在一起，那就把连接切断啊。”狐狸崽儿说着奶声奶气的幼稚话，“让魔域离开咱们，不就好了。”
“切断，哪里那么容易。”林青崖不由失笑。
“当初能怎么连接，现在就能怎么切断。事，事在人为啦。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芝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过，就算魔域可以离开修真界，那，那也得斩了赤血魔君那群坏蛋的。”
众人都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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