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六天,  顾之恒才被世子单独叫了过去,他心里牢记隋愿说的话,尽量让自己不拘束,  也不要过于情绪外露。

    周瑾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笑着招呼顾之恒,  声音有些虚弱,  “那日真是多亏了顾小旗,若不是你,我恐怕回不来了,前几日因为身子没好,时醒时睡的,  一直想跟你当面致谢。”

    顾之恒抱拳行礼:“世子多礼了,  那都是我应该做的,便是其他人,我也会出手。”

    周瑾看他今日不卑不亢的模样,  相比前几日在父皇面前,倒是少了些兴奋,  又想起春狩时,  顾之恒直言那只鹿属于周勤的事儿。

    他出生便是世子,周围人都捧着敬着,确实少见这种人,语调便温和了些,  遂笑着道:“顾小旗好似对我不太满意?”

    顾之恒心中一凛,  躬身行礼,“属下不曾有过这念头,  世子恕罪。”

    周瑾其实对他还挺有好感,  大家年纪差不多,  他也不喜欢那种一直端着,整日拍马屁的人。

    “春狩的时候,所有人都说那鹿是我的,顾小旗,那个时候,你就不怕得罪我?”

    顾之恒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抿抿唇,“属下只是说了实话,况且世子深明大义,不会与属下计较这些的。”

    周瑾大笑起来,他自然不会在乎一只鹿,不过,他很喜欢诚实的人,现如今,他身边这样的人可太少了。

    “顾小旗愿不愿意到我东卫来?”

    顾之恒差点脱口而出的答应了,自从春狩后,那个崔时时时刻刻都在针对他,还有那个总旗姐夫,但凡能给他使绊子就绝不放过,他虽然不在意也不惧怕,但也烦不胜烦。

    可陡然又想起隋愿的话,他直言道:“世子厚爱,只是我如今在西卫上值,会不会不太妥当?”

    周瑾唇边泛起笑,“那你想不想来?”

    顾之恒弯了个腰:“不管是东卫西卫,都是为王爷效命,属下听凭世子安排。”

    周瑾觉得顾之恒很对胃口,只可惜身上有伤,不然立时便要切磋一回。

    送走顾之恒后,一个身着倩碧色鸾凤纹的女子走了进来,见周瑾又坐起身,连忙疾走进步,口中埋怨,“您好好歇着吧,这些日子,我真是要被你吓死了。”

    周瑾微笑,握住她的手,“连累你担心了,我无碍。”

    世子妃裴氏顺从的坐在床边,朝门口看了眼,一边帮周瑾捏肩一边道:“方才是顾小旗么?”

    周瑾点头,有些感慨,“是,那日真是多亏了他。”

    裴氏情不自禁回忆起那日的场景,王妃派人通知她世子受伤时,她正逗孩子玩儿呢,等她赶过去,丈夫已经不省人事,问了丫头,才知道是被人救回来的。

    公爹镇南王亲自坐镇,幸好大夫手段高明,总算帮周瑾捡回一条命,公爹还亲自接见了恩人。

    “听母亲说了后,我也派人去了顾小旗家,没有想到,顾小旗的妻子,出自玉京隋家三房。”她打量了周瑾的面色,才斟酌着道:“这次的事儿……”

    周瑾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再说,才收回目光,“只是不小心跌伤了,不是什么大事儿,玉京隋家?是那个隋国公府?”

    裴氏点头,眉头微皱不解道:“是,还是三房的嫡女,我以前也见过,有些娇惯任性,性子咋咋呼呼的,不知为何下嫁到了云州,又来了宁安,听说顾家只是寻常庄稼户,并无什么背景。”

    周瑾这时才回想顾之恒一身锦衣,英气勃发的,倒是真的露出一点兴趣,“庄稼户?瞧着,倒真是不像。”

    不过也明白了前几日为何在父王面前有些失礼,父王如今与小辈没什么共同话题,看人十分挑剔,但他并不觉有什么,反倒觉得是个可雕琢的实诚人。

    他又道:“父王母妃虽说替我送了银钱,不过咱们也不能忘记,若不是他,我恐怕……这次心腹折了好几个,我有意将他放在我身边,你和他妻子稍微接触接触,若是那种骄纵任性后宅不宁的,便再看看情况吧。”

    裴氏与他夫妻一体,如今生下儿子正恩爱,闻言哪里有不答应的。

    “好,我明日便挑些东西送去。”

    顾之恒回西卫后,果然崔时就跟嗅到腥气的猫一般凑了过来,他不想惹事,便拿起自己的物事准备出去巡值,无非是多受些累,也好过在这里听废话。

    崔时今日不知为何胆子大了许多,一把将顾之恒推到墙角,看他不敢反抗,冷笑起来,肿眼都要眯不见了。

    “怎么?以为救了世子就牛气了?你是不是忘记了,这里是西卫,西卫是哪儿?大公子的地盘。”

    他一边说还一边点着顾之恒的脑袋,不过他个子矮,顾之恒又身量颀长,所以他的姿势十分滑稽,就像蹦跶的鸭子。

    顾之恒本来想着不给别人添麻烦,可被戳了两下头也恼了,在乡下都没被人这么欺负过,一把将他的手攥住,捏的崔时脸色涨红,满脸狰狞。

    崔时先时还不惧,嗤笑着想甩开,可到了后来,只觉顾之恒的手犹如铁钳般,骨头都咯吱作响。

    “你,你放开,你是不是想死?”

    顾之恒冷冷看他一眼,心头怒火高炙,但总算还有理智。

    知道不能在西卫闹大,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西卫对这些事儿颇严,闹大了只会让他自己难做,规矩最怕的就是无赖。

    他想起世子的话,咬牙道:“崔小旗还是管管自己吧。”说完一把甩开,摔得崔时一个趔趄,趁机走了出去。

    崔时叫嚣着往他身上扑,不过顾之恒哪里会让他碰到,越是时间久,他就越知道这人有多阴损,而且或许很快也要升任总旗了,到时候他日子就更难过。

    不知西卫里的情况,大公子可知晓,反正他不想呆了。

    不过大人们都日理万机,恐怕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生大乱子,这种小打小闹,是不会插手的。

    顾之恒下值后碰到王韬,幕僚也分等级,他这样的,算是幕僚的幕僚,平日十分闲散,镇南王掌管三洲,事务繁忙,他们就是最底层处理事情的人。

    王韬听他说了崔时的事儿后,满脸愤怒,又有些难堪,沉声道:“是我对不住你,当时不该寻到他那。”

    顾之恒倒是看得开,拍拍王韬的肩,“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

    若不是王韬,他可能就去当朝廷冲前线的小兵了,虽说也有立功之机,可到底不安全,他才刚成亲呢。

    王韬再次听到自己说的这话,眉眼间不禁有些感动,他一开始只是把顾之恒当冤大头,没成想,这个冤大头成了他的知己。

    “兄弟,好好准备,世子那肯定比在西卫好,总好过跟这帮杂碎纠缠。”

    顾之恒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头,两人迎着落日一道往家中走去。

    隋愿正在给顾明静调香呢,宁安城靠南,夏日悠长,蚊子也格外的毒,又大又黑,咬一口能肿好大一个包。

    小丫头顾明静现在快三个月大了,白白胖胖的,隋愿总是把她打扮得香香软软,母女俩亲热极了。

    不过此时顾明静额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包,奶娘很是自责,觉得自己没照顾好这乖孩子。

    隋愿只是笑笑,这只是小事,不过到底心疼女儿受罪,便准备亲手调制些驱蚊香。

    她调制完驱蚊香后,便开始调制松香,这是给顾之恒用的,装在香囊里佩戴,味道清淡悠远,不论见谁都十分得体。

    但凡世家出身,不论男女,谁身上不带点香,如今又不是艰难的战时,收拾的妥当也能叫上峰瞧得顺眼。

    隋愿想的很多,她自己帮不上大忙,总能在细枝末节里让顾之恒舒心些,好过拖他后腿。

    她想着顾之恒或许很快就要脱离小兵队伍了,便让绣娘上了门,她亲自选了布料,准备帮他多做几身衣裳。

    正好顾之恒回来,一并回来的还有王韬,上次王韬的手受伤,也是为了他们夫妻俩。

    隋愿大手一挥,让王韬也选了两匹布,吩咐绣娘帮他量尺寸。

    “多谢弟妹,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王韬笑的见牙不见眼,有个吃软饭的兄弟,其实也挺不错,至少他得到实惠了。

    隋愿则是亲手帮顾之恒量尺寸,两人回了房里,隋愿拿起绳尺给他量了起来,见顾之恒垂首看她,便仰头朝他露了一抹笑。

    “紫绶悉将军。”她用绳尺环住顾之恒的腰身,偶尔碰到他遒劲有力的胸腹和臂膀,心里喜欢,便笑着道:“等你当了将军,我就给你做一堆好看的衣裳。”

    只穿给她看,到时候她就有眼福了。

    顾之恒怔怔看着她,此时心跳急剧加速,满脑子都是,他这样子,真的能做将军么?

    他嗅着鼻尖幽幽香气,见她一直忙碌,修长白皙的脖颈在灯下泛着莹润光泽,柔婉清丽,然后就听她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他一定能做将军。

    隋愿自然知道他会做将军,所以回答的也毫不犹豫,正打算转过去量他肩背,冷不防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从肩头冒出一句闷闷的话,带着隐隐兴奋,“阿愿,有你真好。”

    隋愿靠在他怀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过来。

    她只是说出了上辈子看到的事实而已,所以,顾之恒其实也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他也曾迷茫过?那他上辈子到底怎么爬上去的?

    她上辈子完全没看出来?真是令人费解,不得不说隋卞看人是真的有点东西。

    量完尺寸后,她又拿起一个小小的香囊挂在他腰间,先给他闻了一下,笑盈盈地问他。

    “香不香?这松针是我亲手研磨的呢,日后你就时时带着,不管文官武官,没办法的时候也就罢了,只要有时间,就要拾掇自己,自己清爽,别人看着也清爽。”

    顾之恒看着她笑颜如花,肌肤似玉,只觉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模样,心头怦怦跳个不停,哑着嗓子道:“嗯,我听你的。”

    他一定会好好爱干净的,随后就默默无言的看着隋愿在他身边忙碌不停,眼中温润如水。

    刚量完就听到院子里顾明静的哭声,两人相视一笑连忙出去,顾之恒接过女儿亲了亲,隋愿则是看着丫头们摆饭,一家人开始吃饭。

    席上有了孩子以后,就变的热闹多了,夫妻俩的话也因为孩子多了些。

    到了夜里,隋愿被动窝在顾之恒怀里,嗔怪道:“太热了,你松开些。”

    顾之恒粘腻的不放松分毫,“阿愿,三个月了,我问过大夫,说可以呢。”

    隋愿脸色微红,将他软软推开了些,“胡说,我还难受着呢,暂时不行。”

    顾之恒往她身上蹭,听她说难受,心疼不已,只能浑身没了骨头般地在她身上磨蹭,倒也不敢再胡来。

    反倒是隋愿憋不住了,又不好改口打自己的脸,便故意妖妖娆娆的往他身上磨,把顾之恒憋得满脸通红。

    最后终于忍不住,鲤鱼打挺般一把掀起被子——

    隋愿迷蒙着眼问他,“你干嘛?”

    顾之恒跪在床尾,垂头丧气,咬牙道:“去洗个冷水澡,我真忍不住了。”

    隋愿憋着笑,把白玉般的脚丫搁在他肩头,自己靠在软枕上,娇滴滴的骂他:“你这个呆子。”

    顾之恒被她俏丽模样吸引了全部心神,这下立刻不呆了,先是亲亲她光洁的脚踝,小心翼翼看她一点没有反对,便逐渐往上。

    隋愿也旷了好些日子,只觉整个人虚的紧,本想来上一场好好睡觉,哪知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开窍了,扯着她的腿儿埋头好半晌不肯抬起来。

    她四肢软绵绵,整个人犹如飘在半空中,迷迷糊糊的不知天地何物,终于在一阵战栗中她忍不住了,用快要哭了的嗓子骂他,“顾之恒,你这臭混蛋,你……”

    顾之恒犹如饿狼般抬头,眼里闪着幽幽的绿光,鼻尖沾了东西,在微弱烛火下泛着异样的水色,他沙哑着嗓子,关切道:“行吗?阿愿?你还不舒服吗?”

    隋愿差点被他逼疯了,抬脚踹他,“你故意的,你这个呆子,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呜呜……”

    顾之恒似是一定要个确切答案,又埋头好半晌,直到隋愿蹬着腿儿哭喊着‘不要了’‘快停下’才抬头。

    隋愿真是服了这个憨货,终于不再矜持,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咬牙切齿,“顾之恒,你这个……”

    当然,后面的话没有出口就被封住了唇。

    ……

    翌日一早,顾之恒天还没亮就走了,隋愿还没起身,慵懒地躺在帐中,就听到玛瑙在外室喊她。

    “夫人,您快起来吧,世子妃派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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