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愿登时就腿软了,若不是顾青青和翡翠玛瑙扶着,她肯定直接瘫倒在地。
她满脑子都乱糟糟的,脑海里回忆翻涌不停,上辈子没这事儿啊,顾之恒他,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受重伤呢?他那么强壮,比熊都厉害,怎么会重伤?
不过是去玉京贺寿而已,又不是去打仗闯刀山下火海,怎么就重伤了?
隋愿一向不是什么能掩藏心绪的人,上辈子在闺中蛮横,出嫁后就是被顾之恒庇佑了十来年,从来没变过,性子骄纵的要命,顾之恒在外头冲锋陷阵,她只管在家里享受,连他受伤都发现不了。
她心口一痛,又想起顾之恒满身鲜血的样子,眼泪像是断线珠子往下落,又委屈又难受,不过好歹还能撑住。
顾明静被顾青青抱着,虽然没听懂,但看到大家这么乱做一团,她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又看到娘哭了起来,小嘴一瘪一瘪的就要跟着哭。
隋愿顾不得其他,匆匆和顾青青和王韬商量。
“青青,王韬,你们立刻带着明静回去,这丫头离不开亲近的人,我现在马上去王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不管有什么事,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明静。”
说完后,就立刻上了王府的马车。
顾青青也担心自己的哥哥,眼泪汪汪地想一起跟去。
王韬把她拦住了,低声安慰,“王府咱们进不去,阵脚不能乱,我们先回去,明静好好的,你哥你嫂子才能好好的。”
顾青青想起方才王韬和崔时对峙的事儿,朝他再次感激地看去,又眼泪汪汪地看着隋愿上了王府马车,只能抱着大哭的明静回家,心里也不断地祈祷。
隋愿到了王府后,看到赵嬷嬷极失态的在西门来回转悠,赵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伺候裴宁从小到大,从无这么失态的时候。
赵嬷嬷看到隋愿被两个丫头架着,连忙迎了上去,“夫人,您可算来了,世子妃都快急死了。”
几人匆匆穿廊过桥,走在空旷夹道里的时候,隋愿绷不住哭了起来。
此时隋愿也不敢确定了,因为她确实改变了上辈子这件事的轨迹,上辈子顾之恒真的没有去玉京贺什么该死的寿,也没有受这莫名其妙的重伤。“嬷嬷,到底如何了,顾之恒到底怎么样了?世子呢?他们都还好么?”
赵嬷嬷脚步匆匆,气喘吁吁道:“夫人,您先别急,这次世子和顾小旗一行人,是被抬着进城的。”
隋愿心头一跳,脚步更快了,只是还没见到顾之恒,她告诉自己不许再哭了。
她使劲咬着唇,马上就要见到顾之恒了,他还没事呢,自己就哭成那个鬼样子,不吉利。
王府自然也是一阵兵荒马乱,总算到了地方以后,只能看到大夫和丫头进进出出,手中端着的水盆里头都是红的。
她想进去,却又被拦住了,不敢强闯,只能在门口焦急张望。
屋里似乎有很多人,隋愿看到从门口到檀木底座屏风的路上,有点点滴滴的血迹,她眼前不禁发黑,有些站不住,只能靠着墙坐下。
渐渐回神以后,她慢慢回想上辈子的事儿,这个时间段的她,正满脑子和顾之恒争吵,连门都很少出,只隐隐约约记得,世子周瑾重伤……
隋愿猛地抬头,是的,她想起来了,周瑾这个时候受了重伤,为什么受伤?
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和顾之恒是一样的原因。
她缓缓松了口气,上辈子周瑾都没事,顾之恒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隋愿看到杨氏也来了,两人视线一对上,都是泪眼婆娑。
杨氏急急忙忙和赵嬷嬷道:“嬷嬷,求您快派人去我家,把豆豆送到隋家妹子府上,豆豆他还小,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
她回去后,刚哄豆豆睡着,就被消息震的慌了神,豆豆若是醒了看不到她肯定会哭。
赵嬷嬷连忙去安排,俱都是脚步匆匆。
没一会儿,两人就被请去了花厅,围在那除了焦虑,没有任何益处。
隋愿心里稍定,她坚信顾之恒不会出事,牢牢抓着杨氏的手,像是安慰自己,“杨姐姐,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裴宁这时才匆匆而来,衣袖上竟然也有血迹,妆容微乱,眼眶通红。
隋愿心头咯噔一声,眼泪再次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扑了过去,一把抱着裴宁,“裴姐姐,到底怎么样了?世子还好么?大家都还好么?”
若她此时没有乱神,肯定能看到裴宁眼里的疑惑还有迷茫,不过一闪而逝。
裴宁安慰了两句,“世子正昏迷着,母亲说顾小旗和赵百户还有其他人都已经脱离危险,只是要静养,我吩咐人送他们归家了,你们快回去,好好照看着……”
话音未落,隋愿就已经撒手转头就走了,脚步凌乱,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哎,阿愿,我还没说完啊,你等等。”裴宁看着隋愿离去的背影,不禁微微摇头。
她清楚隋愿的性子,应该是关心则乱,并没有计较。
隋愿心头又气又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既然重伤,为何搬来搬去?难道偌大的王府,就缺钱缺成这样么?
她不敢乱说,这是在王府,只能匆匆出门,再次上了马车赶回家。
这一幕在宁安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大公子和世子去玉京贺寿,是宁安城百姓有目共睹的,只是好端端的去了,回来却是被抬着回来,连身边的护卫都没有幸免,实在是叫人不明。
隋愿和杨氏匆匆回了家,她一下马车就奔了进去,门槛还拌了她一跤,她流着泪气的要命,“该死的,明天就拆了你。”
翡翠玛瑙连忙扶着她往后院去,路上碰到了小子,一把扯过来,“姑爷回来了没?”
“夫人,已经送回来了。”
隋愿气喘吁吁,来不及听下人叽叽喳喳,提着裙子往后院跑,才到二门,就碰到顾青青满脸是泪地跑过来,“嫂子,我哥回来了,他,满身都是血地抬进来……”
隋愿咬紧牙关,步履匆匆,她还没见到顾之恒,他一定不会有事。
日光在这一刻刺眼的要命,她只觉眼睛酸涩难忍,控制不住地想落泪。
一口气跑到正院,等她气喘吁吁地看到躺在榻上的顾之恒,了无生气,一身衣裳被撕得七零八落,隐约能瞧见一道道伤痕,上面还糊着药粉,许是挪动了,正缓缓的沁着血,才躺了没一会儿,连身下的褥子都沾湿了。
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眼里的泪猛地冲出眼眶,浑身僵直动弹不了,扶着门框半天不敢进去。
怎么会这样?
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嗓子发涩发疼,本以为这一刻自己会大哭,会承受不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撑住。
隋愿对身后啜泣的顾青青道:“青青,这两天你不要管铺子的事儿,你帮我照顾好明静,别让她看到这个,告诉柴发也不用过来,照顾好铺子就行。”
又朝翡翠玛瑙道:“去,把大夫请到家里来,无论什么药,我们都要最好的,我私库里能用得上的,全都拿出来。”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叫个小子把东西送一些去赵家,看看杨姐姐需不需要帮忙。”
翡翠玛瑙和顾青青纷纷应了声,俱都眼中含泪,此时隋愿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等室内安静下来,隋愿脚步踉跄地走向床榻,心里头紧张的要命,却还不停安慰自己,顾之恒可是要做宁安候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今天才求的菩萨,菩萨不会这么狠心。
她缓缓打量着这个男人,好像又黑了些,不过也不损什么,他模样俊朗,身量颀长,黑一些还更精神。
看了会儿,也不敢动他,隋愿受不了他脸上脏兮兮的,便进了湢室打盆水出来,浸湿巾子帮顾之恒擦脸,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
发觉他额上还有些发烫,不过大夫说是正常的,只是不能一直烧下去,她也只能忍下担心。
大概是在地上滚了好多次,和坏人努力争斗,连脸上都沾了些泥巴,现在都干成泥点子了,还有些血迹,看着都觉得惨。
隋愿咬牙切齿的,心里抽疼,这人怎么就这么实诚呢?不知道躲着些,不要逞英雄么?
“顾之恒,你这个臭混蛋……”
上辈子那样冷落她,这辈子还要让她担惊受怕,简直就是个混蛋。
说着说着她又泪盈于睫,心里头懊悔不已,觉得自己不该胡乱改变什么,本来顾之恒只是受伤,可万一害的顾之恒丧命,那怎么好?
一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顾之恒都昏睡着,甚至还微微打鼾,还好药能喂的进去。
隋愿轻手轻脚的帮他把破衣裳给剪了下来,以免伤口愈合的时候贴肉,到时候撕不下来。
这还没上战场呢,就满身的伤痕。
隋愿看不出来是什么伤的,有的深有的浅,看着疼极了,不过伤口不深的地方血格外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眼泪汪汪的,正剪到裤子的时候,忽然传来顾之恒虚弱的哼声,“阿愿。”
隋愿手发抖,怕自己听错了,王府的大夫说可能要躺几天呢。
一抬头看到顾之恒半睁着眼,她连忙走到床头,急切地道:“顾之恒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顾之恒摇头,睡眼迷蒙,眼神有些茫然:“我,我没事啊。”
隋愿来不及关注这些,只一个劲的问他,“饿不饿?渴吗?身上还疼么?”
顾之恒唇瓣翕张,神情有些奇怪,“有些饿了。”
隋愿连忙让翡翠端些肉菜肉汤来,顾之恒本想坐起来,没奈何隋愿死死压着他不许他动弹,只给了个靠枕。
“你这满身的伤,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还要动,你不想活了吗?”
顾之恒想说又不敢说,好半天终于忍不住,“世子妃没跟你说么?我们受伤的事儿……”
隋愿舀了一勺汤伸到他嘴边,怒声怒气的打断他,“说什么?世子不也受伤了么?她自己都急死了,还哭了。”
顾之恒这才眼神清明地细细打量她,一双杏眼已经肿了,红彤彤的,看来是当真了。
他心想,确实是受伤了,但是也没这么严重,坏就坏在最后他真晕过去了,疲累的一睡不起,现在解释是不是有些晚?
只是一些小伤,看着吓人而已,血都是特意洒的,他们和世子商量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连王爷都知道,还特意派人接应。
可看着隋愿温柔小意的样子,他又不想说了,现在说,肯定要挨隋愿的打。
他还想多体会体会阿愿关心自己的样子。!hsy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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