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镇南王府忽然开始忙碌起来,说是世子周瑾一直重伤不愈,王妃都已经急病了。

    顾之恒和赵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并没有着急,倒是隋愿和杨氏又往王府跑了一趟,都是面色匆匆。

    人们听说后,都唏嘘不已,镇南王子嗣不丰,宁安百姓都知道,如今边疆不稳,若是镇南王和世子出事,他们这些老百姓可怎么好。

    这附近三州全得王爷庇佑,若不是王爷在这驻守,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成越不知会多嚣张。

    玉京此时已经没有动静,倒是皇帝的信送过来了,里头的消息还是对应周瑾一行人还没回来时的话,自然都是夸赞。

    周瑾看着面前久久矗立不动的父亲,轻声道:“父亲,恐怕皇祖父并不想诸位王爷还有太子交恶,这许多事,咱们也没有证据,即便有也不开口,您不必伤感,至少这封信看来,皇祖父是关心咱们的。”

    镇南王高大背影有些寂寥,看着手中的信,面色沉沉,“瑾儿,你这次去玉京,见到皇祖父,他还好么?”

    周瑾靠着软枕,轻轻点头,想起父亲看不见,才道:“皇祖父身子硬朗,说话也中气十足,脾气像您说的,很是火爆。”

    镇南王笑笑,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只剩一些疲惫。

    “是了,父皇一向脾性不好,我这做儿子的不孝,回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回一趟玉京,也见见多年不见的父亲。”

    周瑾沉默下来,不知该怎么说,如今局势并不明朗,皇上的态度他们并不敢多问,从各王爷获得封地抵御外辱开始,玉京和封地的关系就渐渐变了,矛盾也逐渐加深。

    当年意气风发没有私心、只想将敌人打回老巢再也翻不了身的少年郎,如今也开始鬓边花白,在各种势力与算计中逐渐疲惫,再也没了当年的一往无前。

    看着父王走后,他让丫头伺候他穿衣,裴宁带着周珏去了母妃的院子,暂时没回来。

    丹璧此时正躺在榻上歇息,她被禁足三个月后,也收敛了些,不过自从上次世子半夜召她去伺候,还是让她面上颇有光彩。

    听到丫头说世子来了,丹璧手里的银锭都掉了,连忙爬起身,果然看到周瑾披着鸦青色氅衣,领边是一圈白狐毛,由于伤病未愈没有血色,越发使得周瑾模样出尘俊逸。

    “世子。”丹璧娇声迎了上去,桃花眼里全是笑意,微红的眼角勾魂般妩媚,“您怎么不好好在屋子里养身体?听世子妃说,您这两日又不舒服了,好不容易好一些,就不要出来走动嘛……”

    周瑾没有应答,只顺着她的手进了屋内,屋中布置艳丽又俗气。

    丹璧见周瑾不搭理,有些不甘心,“世子,知道您疼我,可丹璧还是心疼您,您快躺下,小心伤口……”

    周瑾视线一扫,满床精致的首饰跟衣裳,乱七八糟的,他只觉脑壳痛,眼神一凌,“闭嘴,安静一会儿。”

    丹璧连忙闭嘴,如往常一样,顺着他坐在窗下的软椅上,这里正好对着院子,院中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木芙蓉,花期已过,看着有些萎靡。

    丹璧小心翼翼奉茶,嘴巴闭得紧紧的。

    周瑾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这几日,我分发下去的东西,还可以吗?”

    丹璧一言不发,嘴巴紧抿,一双灵动的桃花眼似是要说话了。

    周瑾有气无力,“你说吧。”

    “我很喜欢,不过我还是想要世子妃的那根碧玉卧蝉戏水钗。”她嘟了嘟嘴,很难受的样子,“但现在肯定要不到了,已经送给顾小旗的妻子,因为这个,您还罚我禁足。”

    周瑾沉默了一瞬,想起那天的事儿,觉得不是裴宁的性子。

    丹璧又轻轻偎在他身边,“世子,玉京好玩么?您在玉京遇到了什么?还有皇上,是不是……”

    看着周瑾清冷冷的目光,丹璧声音越来越小,她又忘记周瑾不喜后院打听前头的事儿了,最后终于寂静无声,缩手缩脚的站在一边,再不敢开口了。

    周瑾转过头,又看了一会儿木芙蓉,便起身走了,临走回看了眼丹璧的屋子,只觉亮的刺眼睛。

    只不过,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放松了些。

    翌日一早,天色有些阴沉,冷风也开始刮人脸。

    隋愿叮嘱顾之恒好好养身体,不许再练剑后,就带着顾明静去找裴宁,恰好杨氏也在,三人又在一起聊了起来。

    顾明静好多天没见周珏,就一直围在他身边,手里的小锤子都不好玩了,非要玩丢手绢。

    “哥哥,丢……手绢,丢……”

    周珏耐心也好,陪着顾明静和豆豆一起玩,三个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坐在一边的三人看了会儿,就开始聊自己的事儿了。

    杨氏难得主动开口,“听老赵说,这次在玉京下榻的地方,有不少美貌侍女,他无意间听下人私语,那些女子有不少都是瘦马。”

    裴宁情绪本来不高,此刻听到这话,也看了过来,轻声道:“我也听说了,大哥那边好像要带回来一个,不过天气冷寒,估计还要过阵子。”

    隋愿一脸懵,她怎么没听说?

    裴宁又看她,这次是一身旧年穿过的暮山紫直袖袄裙,绣着海棠的荼白下裳,腰间长长的丝绦垂下,更显修长纤弱,整个人红润清透,坐在光影处似是发光发亮。

    她看到隋愿噘着嘴有些不高兴,犹豫了下,其实她私心将隋愿当作妹妹,加之有男人们的缘故,有些话还是说了出来。

    “阿愿,你就放心吧,顾小旗老实的很,世子说他整日不是练剑就是看书,要么就是守着他,好得很,你可别乱想,平白坏了夫妻情分。”

    隋愿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不由脸红起来,嘟囔道:“裴姐姐,你不知道,他这人……”

    说到这,她也愣住了,本想说顾之恒是有前科的,可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起上辈子的伤心事了,此刻再说,好像也很不合适,顾之恒的的确确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行,也没有和什么妇人纠缠。

    她有些不好意思,顾之恒如今还在拼命,满身的伤疤,她却还在计较着本不存在的东西,实在太不该。

    “裴姐姐,我明白的。”

    既然顾之恒对她好,那她也会努力做好一个妻子,不能再那么小性了。

    裴宁看着隋愿,心里则是微微羡慕,只有得到了极尽宠爱的女子,才会这么容易点透且不惧吧,娇憨的直性子一如闺中,可她自小就注定要做个端庄大气的高门主母,不能生妒,不能耍小性。

    回想昨日看到的那一道圣旨,一次赐下两个侧妃,一如当年赐婚给她和周瑾的时候,只不过,如今新人却不是她了。

    三人又聊了一阵,到了午饭时候,隋愿和杨氏就起身告辞,两人进王府见裴宁其实本就不太合规制,更不敢留下来吃什么饭。

    这时候三个孩子又开始难分难舍,尤其是顾明静,拉着周珏不肯动,头顶扎好的一个小小的圆揪晃啊晃,此刻也被她不耐烦的扯了。

    豆豆最乖,走到娘亲身边,奶声奶气的,“铁锤妹妹,我们要,回家,回家吃饭。”

    顾明静一听吃饭眼睛一亮,小圆揪一抖一抖,“哥哥,去吃,我家吃……”

    周珏也牵着顾明静小手:“铁锤妹妹,一起吃饭。”

    隋愿看周珏衣裳都要被顾明静扯歪了,连忙拉过顾明静,使劲掰她扯衣服的手,嘴里一直哄她:“哥哥自己有家可以吃饭,你也有家,你不想爹爹了嘛?”

    顾明静眨巴眼睛,像是听懂了,终于撒开周珏,小锤子又挥舞了起来,气势十足,小圆揪也晃个不停,“爹,爹,爹,吃……”

    裴宁抱着周珏一起送两人离开,周珏还和顾明静豆豆约好,年后再见。

    隋愿回去后,一进院子,看到顾之恒又在沙坑里练剑,本来想瞪眼,但转瞬又想起裴宁的话,赶紧收起自己的小性子,不由自主地努力露了一抹笑。

    她想起裴宁总是柔柔的语调,声调也尽量放缓,“怎么又在练剑?小心伤口,快过来让我看看,药也该换了。”

    顾之恒本来以为挨句骂和唠叨就算完事了,可一见隋愿这模样,不禁有些忐忑,隋愿骂两句可能还好些,但这么温柔,让他心里有些没底,尤其是隋愿一笑,他心里直发毛。

    “阿愿,你别担心,我不练了。”

    隋愿本想白他一眼,又艰难忍下,“没事,进来我看看伤口,别又崩开了。”

    顾之恒连忙跟进屋,又主动脱下衣裳,身上的伤口如今都结痂,若是崩开就不好了。

    隋愿又重新帮他换了药,心里也很难受,长吁一口气,方才装的温柔此刻变成了真温柔。

    “顾之恒,最近忍一忍吧,别练了,休息几天也没关系的,世子都说你们几个连东卫都不用去,就是为了让你们养伤,你这样,万一伤好不了,上不了战场怎么办?”

    顾之恒喉间上下滚动,知道隋愿是关心他,便诚恳道:“阿愿,我会好好注意伤口的。”隋愿知道他肯定只是说说,还是没忍住,丢了一记眼刀。

    顾之恒挨了记白眼,心里松了口气,垂着头,过了几瞬才低声道:“其实是我不想落后太多,他们大多数都是从小习练,只有我,是靠着一身力气和救命之恩才到世子身边的,做个武夫好像都有些差强人意,所以我要付出比那些人更多的汗水,要更努力才行,一天都不能浪费。”

    隋愿正准备帮他拿干净衣裳,闻言有些感慨,顾之恒上辈子在她面前,从不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只会咬紧牙关强势前行,连一句苦都没叫过。

    他这些话,让她想起上辈子他每日都不在家的时候,原来是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么?

    好似上辈子那些独守空闺无人理会的日子,由着这一句话开始变的并没有那么可恨。

    隋愿已经慢慢不想去考虑十几年后的那场变化,她大度不了,但不管两人是合是散,她都想将上辈子没有享受过的都经历一遍,全都当做对自己的弥补。

    她知道顾之恒上进,可她从没想过这份上进有多难,要付出比别人十倍百倍的心血,自己身边那些人,只要想学什么,父母都会第一时间送上,甚至不想学还要逼着学。

    隋愿默默打量着他,她也察觉出这人的一丝变化了,居然开始学会正经哄人,知道哪些事会让她不高兴了,话好像也发自真心。

    她想了想他的话,一双杏眼直直看向顾之恒的眼睛,瞬间又没了方才的温柔与淑婉,声调都高昂了。

    “是谁在胡说,你是凭你自己的本事走到现在的,什么叫一身力气和救命之恩?这都是你应该得的,别人想要他都没有呢,什么是做个武夫都差强人意?”

    她越说越气,嘴巴都鼓起来了,小脸微红,“谁在你面前胡说了?我去撕了他的嘴。”上辈子有人这么说她肯定没什么反应,但是这辈子不行。

    顾之恒不防隋愿反应这么大,连忙拉住她,“没有没有,我就是从玉京走了一趟后,发觉自己还要更努力才行。”

    他耳根有些红,嘟囔道:“我答应过你的,以后要给你抬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的箱子,还得是红绸扎起来的,现在不练以后没用,那我岂不是言而无信?”

    隋愿依旧被这句不是情话的情话给弄得心中犹如风过树梢,在半空中晃荡落不下来。

    她将手里的干净衣裳递给顾之恒,别别扭扭地道:“你不会言而无信的,我知道。”

    顾之恒一张微黑的脸上霎时绽满了笑,面上跃跃欲试,“阿愿,今年过年我来置办吧,你好好歇着。”

    他四处看了看,见无人过来,凑到隋愿耳边,压低嗓音,“阿愿,那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帮帮我……”

    隋愿努着嘴憋笑,就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事,不过再也装不下去了,笑着和顾之恒扑在一处,“好吧,那我就好好歇歇了,至于帮你,要看你的表现……”

    顾之恒被隋愿一扑,其实没什么感觉,不过他现在学聪明了,知道隋愿心疼他,连忙捂住心口,“哎哟……”

    果然隋愿上当了,急的连忙爬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压到你了,让我看看伤口。”

    即便伤口没事,可顾之恒咬定了就说疼,可怜巴巴的竟然磨得隋愿答应晚上帮帮他。

    到了过新年的时候,隋愿之前就看着顾之恒像模像样的准备着年夜饭事宜,买来对联炮竹,买鸡鸭鱼肉,一切都亲力亲为不假人手。!hsy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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