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恒沉默了好一会儿,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肩头,搂着纤腰的手微微紧了紧,好半晌才听到他瓮声瓮气的,“阿愿,你真好。”

    有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隋愿,她明明是娇养贵女,却比一般女子还要体贴温柔,想起在玉京见过的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他又将手臂收紧了些。

    隋愿贴着他的心口,听到均匀的砰砰跳动声,想起两人说过的玩笑,不禁闷笑起来,“好么?我还等着你给我挣更多的银子呢。”

    她心头有些沉默,也有些好奇,上辈子顾之恒为什么给她抬那么多金银珠宝?

    自己真是傻子,居然一直觉得他是在用那些俗物羞辱她,是在炫耀,可如今再看,以他的为人,根本不可能作出那样的事儿。

    顾之恒显然也想起来了,贴着隋愿脊背的胸膛一直在震,闷笑不止,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他捧着隋愿的脸,很是认真。

    “你放心,我一定用大箱子让人抬到你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都情不自禁笑个不停。

    等笑完了,头挨着头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隋愿才问他,“是不是那边出问题了?”

    顾之恒静了一瞬,老老实实道:“不是,是玉京和封地出问题了,其实我斩杀成越皇子后,应该一鼓作气直接将成越打回老巢的,很遗憾,敌人没赶出去,自家后院出问题了。”

    他大概将问题说了一些,自回来以后,隋愿并没有问过在战场上的事儿,许是今晚自己提到了,才忍不住开口的,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白白让她担心。

    隋愿点点头,她并不想去改变什么,上辈子她也曾想改变,最后也都是无用功,还使得事态变的更坏,这辈子她就明白了,洪流到来的时候,任何个人都不要妄想去阻挡。

    她还是嘱咐他,“不管如何,保护好世子,更要保护好自己。”

    顾之恒点点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嗯,我会的,别担心。”

    翌日一早,凌晨的时候,那亚这座小城落了一点雨,雾气缭绕,温度也彻底降下来,再也不闷热了。

    顾之恒早早起身晨练,奶娘正抱着早起的明睿散步呢,他接过明睿逗了好一会儿,这孩子与明静性子有些不同,又爱笑又爱哭。

    明睿如今对他很熟悉了,咧着嘴朝他笑个不停,白白胖胖的,和明静小时候一样,可爱极了。

    隋愿没一会儿也起身了,顾青青来这还有重要的事儿,时间不多,她得在一边看着些,能加快速度。

    她想起顾之恒昨夜的话,“玛瑙,去拿些银票给我。”

    玛瑙拿了钥匙去开箱子,好奇问她:“怎么突然要银票?夫人,是出什么事了么?”

    平日基本都是用碎银,这里也没什么大花销,除非给那些做活的人发薪,但也用不了多少。

    隋愿叹了口气,面色戚戚,“你姑爷手下的将士牺牲了好多个,他想补贴给那些将士的家人。”

    玛瑙没再说话,只是探手多拿了两张。

    隋愿将银票压在梳妆台铜镜下,便出了门,见顾青青抱着明静站在门口,一大一小正喁喁私语。

    顾明静也才醒,满脸无精打采,头发被顾青青精心编成了小髻,上面还扎了精致的发饰,如今渐渐白回来的脸总算能看了。

    顾青青倒是活力满满,“嫂子,今天我打算先和一部分人签订契约,每家每户或是几家专炮制其中一种,不能再那么杂乱的运货过去了,你送过去的好多花草我都不认识,更别提制作成香料,实在太浪费了。”

    她那时候要不是看到隋愿的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隋愿笑着点头,“我光想着有用,都忘记这一茬了,对了,那个果干卖的怎么样?”

    顾青青谈起生意,面色开始变得严肃,说话也一板一眼。

    “果干在宁安并不出奇,宁安的果子也很多,但胜在咱们这种味道好,也卖出去不少,我就让柴发给柴叔送了几罐过去,果然柴叔来信说这果干都给他留着,应该是有门路,往后不愁销路。”

    隋愿知道柴叔会赚钱,给他自然是保障,又笑着看青青,很是欣慰,“很不错,有模有样的,这就很好,以后有事你可以拿主意了,不要怕,还有我在呢。”

    顾青青闻言不由羞怯摸头,面上起了些红云,但还是大着胆子应声,“是,我知道了,嫂子。”

    隋愿看着很有些感慨,上辈子顾青青早逝,没有人真正了解这个和顾之恒一样少言寡语的姑娘,谁能想到,这辈子会蜕变成这样?

    她也是借着重来一回的便利才能做到这地步,上辈子真是被人耍的团团转,可见总有人天生就比你强很多,还比你努力,丝毫懈怠不得。

    顾青青在那亚停留了十来天,每天来去匆匆,忙得脚不沾地,最后也被晒黑了。

    她走的时候,足足带了十车货物离开,村民们也十分感激她,这些银钱贴补家用,可以让日子好过许多,除了吃饱穿暖外,也能多一些消遣玩意了。

    隋愿知道顾青青是直接下了契书,每次要多少,什么季节要什么,哪几家做什么,白纸黑字的签订好,谁也不能赖账,大概是不同以往那种不固定的活计和工钱,让人们感到稳定。

    她吩咐翡翠说了些要求下去,第一点,便是货物要想过关,需得从她这过一遍,谁也不许耍心思,缺了少了或是货物不好,都休想拿银子,算是帮青青填补漏洞。

    裴宁听说顾青青走了,很是遗憾,还埋怨起隋愿了,“你也不带来见见?光听你们说了,我怕她见了我拘谨,都只远远看过一回,是个漂亮能干的好姑娘。”

    隋愿笑着,无奈解释:“我的好姐姐,青青就是个普通姑娘,没什么稀奇的,也是太忙了,她来这就没停下来过。”

    裴宁却摇头,抿唇道:“她一点也不普通,普通能孤身从乡下扮乞丐找你们?又大胆说自己不嫁人的话,这已经很难得了。”

    她自嘲般耸肩摊手:“至少,我在闺中的时候,不敢说这样的话。”

    杨氏也点头:“这倒是,小姑娘家的,这一点就很厉害了,也幸亏有个好哥哥好嫂子,不然也很难走下去。”

    裴宁闻言也很是赞同,身份再高,其实都逃不过安排,若是有人真心相护,实在太幸运。

    都是成婚了的,都明白在婚姻中,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顺心顺意,孤身一人总要受人白眼诟病,但如果有人愿意护着,定能过的自在。

    隋愿只是笑笑,她的想法慢慢变了,顾青青和她哥哥一样有个优点,就是不怕苦不怕累,即便是成功了,也不会得意,与他们一起是双赢,相互成就。

    从前她以为顾之恒能走上去,那全都是走了狗屎运,这辈子算是明白了,这狗屎运真不是人人都能踩的。

    到了晚霞满天,金乌西坠的时候,顾之恒才赶回来,进屋后一直都很是沉默,面容也有些消沉。

    隋愿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也明白他为何这样,慢慢走到他身边,替他按了按肩膀,“送出去了么?”

    顾之恒缓缓转头,手搭在肩上,将她的手紧紧握着,又垂下头,语调很是低沉,“嗯,已经送出去了,希望那些银两,能让他的家人好过些。”

    隋愿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很庆幸顾之恒没事,又难过战争的残酷,上辈子她没有体会,这辈子却明显感觉到了。

    她微微俯身,手张开紧紧抱着顾之恒,“你要记住,我和明静明睿都在家里等你。”

    顾之恒重重的“嗯”了一声,随后张开手臂回抱隋愿,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两人就这样靠在一处,看着晚霞消失,天边渐渐黯淡,久久都没再说话,但都懂对方在此刻的心。

    ……

    等到了腊月,那亚开始需要套外裳的时候,周瑾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让顾之恒和赵智随军一起过去,并没有多说其他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是安宁了这么久的两家人,这个消息在隋愿和杨氏眼中自然算是坏消息,心里也很难受。

    隋愿还好,结合上辈子,她大概算到了日子,上辈子顾之恒比这还早离开,因为宁安到那亚的距离也不算近。

    杨氏不敢在赵智面前哭,可到了裴宁和隋愿面前,泪就落了下来,“我还以为至少能过个年的,没想到……”

    隋愿安慰她:“是前线有事,不然世子肯定不会这个时候来信的,别太担心。”

    她其实算到了,顾之恒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走的,上辈子他回宁安,可没有和自己团聚多久。

    裴宁也安慰她,“别担心,等这战事结束了,咱们就都能回宁安了。”

    杨氏擦了泪,摸摸肚子,“是,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只希望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出来前,这战事能早早结束。”

    隋愿和裴宁都很惊喜,两人目光纷纷看向杨氏的肚子,“你有了?”

    杨氏点头,眼里还有泪花,“嗯,大概是十月里怀上的,希望是个女儿,老赵就想要个女儿。”

    裴宁拍拍她的手,眼里带了一丝羡慕,却又无可奈何。

    三个孩子知道两人要离开后,都很沮丧,这段时间难得的相聚,让孩子对父亲越发依恋,尤其是顾明静,简直就赖在顾之恒身上了。

    顾明静眼里含着泪,满眼不舍,“爹爹,你还要去打坏人对吗?”

    顾之恒给她整理发辫,又轻轻她的脸颊,“对,爹爹要走了,在家要听娘亲的话,你现在是姐姐了,要帮助娘亲一起照顾弟弟,好不好?”

    顾明静神情失落地点头,小脸上满是不开心:“爹爹,我会好好学的,等我长大了,就跟你一起打坏人。”

    顾之恒笑笑,“好,爹爹等你长大。”

    周珏站在一边羡慕的看着,等顾明静被放下来后,他偷偷把一个小泥人递给了顾之恒,“顾叔叔,这个小泥人,你可以帮我带给爹爹吗?”

    顾之恒看着这个胖乎乎的泥团子,笑着收了起来,摸摸周珏的头,温声道:“好,我一定带给你爹爹。”

    周珏又扒拉着顾之恒的胳膊,悄声道:“顾叔叔,我娘好像很不开心,你能不能让我爹爹给我娘写信?我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顾之恒抱着周珏,摸摸他的头,一时心软如水,他郑重点头:“好,叔叔会让你爹爹写信回来的。”

    他本来还打算只和周瑾提一提,但是此刻他改了主意,确实,不过一封信,又有什么难的?

    等到入夜后,孩子们被奶娘带着去睡了,竹楼里一时都变得安静下来。

    隋愿端了一碗腊八粥,看到顾之恒正坐在床边发呆,“后日便是初八,喝碗粥,就当陪我们过了个节。”

    顾之恒俊秾眉眼在灯火下有些模糊,他接过粥一口饮下,歉疚地看着隋愿,“等战事一结束,我就立刻回来见你跟孩子。”

    隋愿低垂着眉眼,好半天才柔声道:“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两人窝在榻上,紧紧相拥,都没有什么话。

    隋愿明明知道顾之恒的下一次归期,但还是忍不住难受,好在事情还在她知道的范围内,顾之恒会平安归来的。

    夜里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隋愿感觉到身上压了重物般喘不过气,她还未清醒,身体的异样使她彻底醒来。

    顾之恒见她醒了,干脆翻身搂着她放在怀里。

    隋愿一声闷哼后,还未说话,唇瓣便被噙住了,他异乎平常的温柔,越发令人难耐与折磨。

    两人都没有说话,唇舌交缠间,只有急促的呼吸回荡在屋内,越发激烈的动作,昭示着两人心内的不舍。

    等到云雨初歇,隋愿疲惫的靠在顾之恒怀里,额发贴在脸颊上,细细的喘着,身体还未从方才的余韵中恢复过来。

    顾之恒怜惜的吻着她的泪痕,喑哑道:“我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起身时,衣角被隋愿给勾住了,微弱的罩纱灯下只能看到隋愿抬眸望着她,眼里光华闪动。

    顾之恒的脚一时压根迈不动,心内如绕指柔,他猛地回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擒住她的下巴,狂风骤雨般覆唇而上。

    隋愿轻轻咬他的唇,顾之恒这才恢复了温柔缱绻,两人温存片刻,时间终于过去了。

    顾之恒将她推开放在榻上,替她盖好薄被,亲亲她的额头,“我再去看看孩子,别起来了,记住要好好休息,多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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