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阳观,通常负责外出任务事宜的是寮房执事。
但徐正风参与的那次任务,却是由客堂执事、知客王金盛主管的。
他说任务是他从其他道观手里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当然该由他负责。
任务酬劳丰厚,要求筑基之上。
崇阳观虽然不大,但观内弟子也能凑够。
可王金盛却只要观内参加一人,其余的人都从挂单崇阳观的散修里面挑选。
说是要一视同仁,也给其他人机会。
当时挂单的散修们还都觉得王金盛处事公正。
不过散修大部分修为都不高,筑基只有两个。
王金盛最后又从外面找来其他散修,最终凑够五人。
到临出发前,一行人中唯一的崇阳观弟子突然身体不适,去不成了。
只能临时再找一人。
这时孙义阳便鼓励徐正风过去,毕竟他已经是半步筑基。
两人一开始也只是试试,结果王金盛一时凑不齐人,就让徐正风顶上了。
出任务的时候,参与任务的修士和负责任务的执事都有小群,彼此也有联系方式,方便随时沟通。
徐正风在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王金盛,只是无人回应,这才给孙义阳发信息。
可等孙义阳询问徐正风无果,意识到问题严重,把事情告知给崇阳观其他执事的时候,王金盛就在观内。
面对孙义阳的质问,他说自己没收到徐正风的信息。
当时事态紧急,救人要紧,孙义阳没时间跟他对质。
等到事发之后,人都救回来送进医院,孙义阳再去找王金盛对质。他却一副悲痛愧疚的模样,说当时手机意外关机,他一时没有察觉,是他意外失职。
而他因为自己的意外过于愧疚,甚至要辞去客堂执事。
姿态做得如此足,博取所有人的信任,孙义阳人微言轻,根本无法再说什么。
可是看到徐正风的样子,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才几番犹豫,直到遇到闻了。
、
“除了这些,王金盛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他是客堂执事,又是崇阳观现任住持的师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崇阳观口碑一直挺好,没听过什么异常或不好的事情。哦对了,他之前是练气后期。本来以他的情况,升级无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前段时间竟然突破到筑基境了。因为这件事,很多人都向他讨教修行之事,他反而比之前更受欢迎。”
正是因为如此,才没人相信孙义阳的指控。大家更倾向于一切都是意外。
“总之,这个人心机深,善经营,不好应对。”
孙义阳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行人从楼梯口走过来。
正是崇阳观的人。
为首的是崇阳观住持寥金丰,旁边就是王金盛,以及崇阳观其他德高望重有职位的道士。
他们都带着东西,显然是来慰问伤号的。
事情发生之后,不管是不是挂单在崇阳观的散修,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一家医院安置,医疗费用也都是崇阳观出的。
此举博得了所有人的赞誉。
毕竟出任务遇到意外在所难免,可不是每个道观都会这样大包大揽。
很多时候遇到意外,都要自己承担。
本来这件事发生,应该属于危机,但现在似乎被崇阳观处理成了典范。
现在反而有更多散修跑去崇阳观挂单了。
看闻了抬脚就要往那一行人面前走,孙义阳连忙劝阻
“闻小道长,如果我们想为徐道兄报仇,一定要从长计议,不能冲动。我们可以先找崇阳观的长老,我知道崇阳观赵长老为人公正,可以先从他入手——”
不用那么麻烦。
闻了没说话,但态度表明一切。
她直奔王金盛而去,拦住他们的去路。
、
“王金盛,我郑城灵中山清风观上清派坤道闻了,徐正风是我师兄,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闻了的语气和态度依旧十分淡然,仿佛不是在质问真相,而是在问他们刚才吃了什么早饭。
她一身道姑袍,站在一群崇阳观道士的面前,显得更加娇小。
可是就是有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场。
“这位闻小道友,我是崇阳观住持寥金丰。”
寥金丰虽然也诧异于眼前小姑娘超乎年龄的气场,但仍旧只是觉得她可爱,并没有放到心上,只是先一步笑道:
“小道友,徐道长的事情,我们崇阳观深感抱歉,但事情只是意外,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争取给各位道友一个交代。”
“那是之后的事情。”
闻了既不在意寥金丰的态度,也不顾忌他作为住持的面子,直接道:
“现在我要问王金盛。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师兄?”
王金盛立马一脸愧疚。
“徐道长他们的事情确实是我失职,当时我只是觉得而这个任务酬劳丰厚,可以给各位道友一些赚钱的机会。我实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真的十分抱歉,这几天因为这件事,一直无法安眠。”
王金盛说这话的时候,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出来了。
崇阳观出手大方,把出事的五个散修都安置在医院的单间里。
是以,这周围除了崇阳观一行人,就都是散修的家属或道友了。
听到王金盛这样说,有心善的家属开始劝他不要太愧疚之类,更有人觉得闻了小小年纪目无尊长,实在不像话。
闻了却无视所有人,只看着王金盛。
“你故意陷害人,不能安眠是咎由自取。毕竟你一次陷害五个筑基散修失去魂魄。”
王金盛带着一脸被冤枉的怒气。
“小道友不要妄言。我知道这件事我有失误,但是小道友这么说根本就是污蔑。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陷害筑基散修,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你不应该问自己?你一个练气巅峰,今生无望冲击筑基境,近期却莫名升级,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这下别说是王金盛生气,周边的人都觉得闻了过分。
修行一途从来没有捷径,难道害人能把王金盛从练气巅峰突破到筑基?
简直是笑话。
“小孩子家家胡言乱语,怎么能这么污蔑王知客!”
“王知客真是好脾气,要是我根本就不搭理她。”
“就是,太过分了。这孩子师长呢,就不管管?尽让小孩胡说八道!”
在围观人议论的时候,跟在闻了身后的孙义阳连忙解释。
“她是上清派坤道,不是一般小孩子,更不是胡说八道。”
然而根本没人会听。
、
“你根本就是污蔑!”
王金盛义正言辞,“我看你是小孩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你如果在继续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闻了轻蔑的看了王金盛一眼,笑了。
“少在这装模作样。事情如何你心里清楚得很,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个陷阱,所以你故意让散修去送命,而不让观内弟子去。”
“出事的时候你又故意失联,拖延救援时间,最终害了个五个人。后面孙义阳质问你,你就装意外装愧疚博信任。你用他人性命换来莫大的好处,现在还能骗过所有人,置身事外,手段不错。可惜——”
可惜遇到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故意让散修送命,不让观内弟子去。所有人都知道,我一开始就让观内弟子去了,只是观内弟子因为身体临时抱恙,这才没去成。”
王金盛看似坦然自信的解释着。
“我当时手机意外关机,根本就没收到。孙义阳道长问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关机了,就以为是没收到信息。后面发现是手机关机,我就跟他解释过了。没想到孙道长不仅不信我,竟然还撺掇不知事的小姑娘来闹事!”
此言一出,周边的人不仅觉得闻了过分,更开始谴责孙义阳。
怪不得小孩子这么胡闹不懂事,原来都是大人故意指使。
而孙义阳只是无奈的闭了下眼睛,连解释都放弃了。
他就知道其他人会相信王金盛。
之前他也这么质问过,可最终王金盛轻而易举就给出了让其他人相信的说辞。
他们根本斗不过王金盛。
、
然而此时的闻了似乎压根就看不到风向对自己有多么不利,只是又道。
“王金盛,整件事本来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你从这个陷阱里得到了让你无法拒绝的好处,所以你不惜这样费尽心机,谋害五个人。对不对?”
不可能!
太荒谬了!
不等王金盛回答,大部分围观者都在心里替他回答了。
闻了的说辞不成立,王金盛根本不会这么做。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王金盛会理所应当否认的时候。
王金盛却大声回道:“对!”
说完这一个字,他的神情陷入一种无法自控的亢奋,以至于面容有点扭曲。
“一切就是一个陷阱!我就是不让观内弟子去,就是故意让散修去送命。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安全。观内筑基境弟子多少都有点关系和背景,可散修不一样。散修背后没人,出了事也不会有什么人找上门,这样最安全!”
、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怎么可能?
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孙义阳震惊的看向王金盛。
连寥金丰都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师兄,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
然而让众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王金盛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亢奋的往外说着。
“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他们吗?当然是为了修为。哈哈哈,是修为!不然还能有什么让我这样做。你知道我在练气巅峰停滞多少年了吗?二十年!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很可能是一辈子。我不想一辈子连筑基都达不到!”
“有人许诺我,可以让我短时间之内达到筑基,我当然动心。而且那人先让我达到筑基,才给我要报酬!他做到了。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不就是五个散修的魂魄?就算是十个,我也会做!因为我未来只要跟着他,还可以有更高的造诣!”
那个人的修为深不可测,绝对强过目前几个大道观里的长老!
可以跟着这样的人,他何须在乎目前一个小小崇阳观的执事身份?
、
“师兄!”
寥金丰大喝一声。
王金盛一下子从那种无法自控的亢奋中反应过来,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小小身影。
他不敢相信自己说出了这些!
而孙义阳也把自己震惊的目光从王金盛身上转向闻了。
“为什么他突然承认了一切?”
你对他做了什么?
闻了无辜的眨眨眼,“可能他突然良心发现吧。”
听到这个答案,不仅孙义阳的嘴角抽搐。
一旁的寥金丰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要不是他刚才发现闻了身上的灵力波动,他差点就信了。
她明明就是用了吐真术!
可是她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筑基初期,怎么能对同样是筑基初期的王金盛用吐真术?
吐真术类似心理医生的催眠术,需要用灵力催动,一般是强者对弱者使用。
寥金丰自认自己无法对修为相近的王金盛施展,所以才会惊讶。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
“不。不是这样。”
王金盛愤怒的指着闻了。
“是她对我使用了某种邪术,让我说出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一切都是她的邪术!”
邪术?
这个身高不到别人大腿,虽然神情淡漠,但玉雪可爱又纯良无害的小姑娘,会用邪术?
不要狗急跳墙乱咬人了好吧!
没人会相信王金盛。
围观的人此刻只会心疼小姑娘,以及后悔刚才自己说小姑娘胡闹。
寥金丰虽然知道王金盛此时的自曝,会给崇阳观带来不好的影响,但也只能站在正义的一边。
“师兄,我真没想到,我们认识了三十年,您竟然做这种事!”
寥金丰痛心疾首。
然后,他对着闻了及一众人拱手行李。
“对不住,闻小道长。对不住,各位。我寥金丰在此发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崇阳观肯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们不会包庇。
不仅会交出王金盛,还会顺着往下查,找出那个幕后黑手。
他又看向王金盛:“师兄,接下来,我希望你配合。”
“不!”
王金盛就要后退逃离,却被寥金丰挡住。
虽然都是筑基初期,但寥金丰可比王金盛晋级更早,修为更高。
王金盛不是对手。
“师弟,我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了解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被那个大恶人蛊惑了!他境界很高,可以轻而易举控制人的想法,是他控制我做的!”
寥金丰微微摇头,“大家师兄弟一场,我不想下重手。”
“不!”
王金盛还是反抗,但还没等寥金丰出手,王金盛的反抗突然停下。
他双手猛然抓向自己的胸口,似乎那里有什么让他极其痛苦的东西。
他不惜用力把衣服抓破,把胸口抓出血,面色由白到红再转紫。
似乎忍受着极其强烈的剧痛。
“师兄你怎么了?”
王金盛无法回答,依旧死挠胸口,胸口已经被他挠得鲜1血1淋漓。
然后,他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接着开始猛烈咳嗽。
鲜红的血,顺着咳嗽声喷吐而出。
“咳!咳!咳!”
猛然,一个块状物,被咳了出来。
仔细看去,竟然是内1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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