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的巨木如同枪林一般挺立,落下如幕的阴影,与银白色的月光,形成光暗分明的牢笼。

    韩兴与甘棠就站在宵征身后的大树上,树冠下巨大的阴影刚好将他们笼罩。

    三人一前两后,形成一个绝妙的平衡,让沈玄也颇为忌惮,生生止住了进攻的脚步。

    飞射而来的□□深深的扎入脚下的灌木之中,枪尾还在微微发颤,月光下激扬的尘土让此地显得有些朦胧。

    而与这浪漫气氛格格不入的两队人马,就这样静静对峙,平静的树林中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沈玄瞧了瞧树上的两个人影,依旧面带微笑,只是微阖的眼中偶有凶光闪过。他身旁的大汉刚想回应一二,却看到沈玄这个样子,也只能闭上了嘴巴,舞了舞手中的狼牙棒,凶狠地瞪着宵征。

    “不良人既然都和羽林军联手了,我等怎么敢造次。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打扰了。”

    沈玄手中银蛇狂舞,泄愤似的将祝乾尸体划得血肉模糊,然后缓缓后退。

    “哪里走!”

    韩兴如何肯放过他,如大鹏展翅般飞下,刹那间掠过宵征,拔出□□,震出千万道幻影,将正在后退的两人全部纳入点点寒星之下。

    大汉恍若未见,也不去抵挡,反而是转身就跑,将背部完全暴露出来。

    韩兴见此大怒,枪锋一转,这天地间的寒芒似乎都朝大汉背部攻了过去,誓要刺穿此人背心。

    “羽林军的人,果然都火气不小。”

    沈玄阴恻恻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银白色匹练响起,将韩兴点出的千颗星辰尽数笼罩,一眨眼消逝的干干净净,自己则趁韩兴惊愕之际,纵身而走,与大汉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韩兴正欲追去,却发现身后两个不良人没有动静,转头看去,则是看到宵征半跪在地,似乎是因为脱力,再难站起。

    道观的厢房内,小炉微火正煎着药材,浓重的草药味在房内弥漫。尚观羽、甘棠、韩兴几人落座正中,默默地抿着清淡的茶水。

    而在左右两侧的木床上,各自有人影卧倒。

    左侧自是身中剧毒的徐庚,此时他的脸色一如平常,呼吸均匀,看来体内毒素已解了大半。

    右侧则是刚才追击杀手累倒的宵征,正在床上呼呼大睡,而炉子里的药材,也正是为他准备恢复气力的方子。

    “这里不能久留,等药煎好了,便速速离开吧。”

    尚观羽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紧不慢,丝毫没有感到杀手临近,生死受到威胁的紧张。

    “那尚老呢?”

    甘棠点了下头,问到:“您可有去处?”

    之前袭击道观的杀手虽已伏诛,但水潭边的打斗痕迹一时半会并不能清理干净,若是往生门的众人有心追查,一定能发现道观的问题,进而威胁到尚观羽爷孙两的安全。

    所以,甘棠此问也是有意护他们周全,准备将这两爷孙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韩兴也是向尚观羽看去。

    这个年迈的老太医今夜帮了他太多,救人、杀人,都凭借着他的一双妙手。若是要留他们爷孙两人在此处独面危险,这是韩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尚观羽“呵呵”一笑,起身查看汤药。

    药罐子一经打开,房内药味又浓重了几分,借着火炉的光亮,甘棠看到那药汤呈淡青色,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气泡。

    尚观羽看了看成色,以棉布裹住药罐,将之抱起放到桌上,方才说到:“老朽好歹也在这垂云山里隐居了近十载,多少有些薄面。等会儿去那西侧的天音寺里借住一阵,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听到尚观羽去天音寺避难,甘棠与韩兴都放下心来。

    这天音寺虽然香火不如此前的安庆寺旺盛,但也是长安附件有名的大寺,更值得一提的是,天音寺内武僧众多,其方丈解空大师的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对付几个往生门的杀手应当不在话下。

    “这药你们分作十数份,各自服下,能帮助恢复气力。”

    尚观羽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大罐药汤,继续说到:“后厨还有一些肉食,走时也都带上吧。你们跋山涉水,难有休息,不保存体力,恐怕难以应付今后的麻烦。”

    这一番话让韩兴与甘棠更是感动,心中激荡,但念及时间紧迫,杀手随时会回来,也不耽搁,连忙道了声谢,便拿来瓷碗盛装药汤,分与众羽林军将士服用。

    甘棠也叫醒正在酣睡的宵征,服下汤药。

    宵征喝下后,起先感觉口中苦涩,大皱眉头,后却感到腹中火热,浑身为之一轻,周身上下的酸痛疲乏之感,消除不少,大呼奇妙。

    正在众人分别服下汤药时,如羿背着他那把小弓,大包小包地走了进来。

    他将手中的大包袱放在尚观羽身边的桌上,又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小包裹,想了想问到:“爷爷,咱们去避难,带这么多药材干嘛呀?”

    “我们这一走,这里难保不会被那些贼人破坏,这些药材若不带走,可就被糟蹋了。”

    尚观羽抚摸着如羿的脑袋,帮他将额前的刘海梳理整齐,半真半哄地说:“这些药材可值钱啦,到哪里都能给你换好多的糖葫芦!”

    如羿自小在山中采药、制药,对价钱没什么概念,但听到手上这药材能换很多糖葫芦,小眼睛闪闪发亮,立刻将他的小包裹拉倒胸前,紧紧抱住。

    他这财迷的模样,把刚刚醒来的宵征都逗笑了,但屋内几人又随机默然。

    尚观羽两爷孙可以说是被他们所连累,遭受了无妄之灾,不仅要连夜出逃,还要面临道观被毁的局面,虽然他们表现得豁达,但却实在叫几人心中难安。

    “尚老。”

    宵征撑起身子说到:“等这趟任务完成,我定禀明情况,重新修缮道观。”

    “我也是。”

    韩兴补充到。

    “朝廷出钱修缮道观,不就坐实了尚老今夜确实相助于我们吗?这样一来,他们还敢住在这道观里?”

    甘棠小口抿着汤药,一句话便让宵征与韩兴尴尬不已,呐呐无言。

    “无妨、无妨。”

    尚观羽摆摆手到:“无需担心,我们自有住处。只是此间道观的主人、我那老友,定会借着此事,要我几副药酒去罢了,没事的、没事的。”

    只是尚观羽越是豁达,几人越是觉得心中有愧,但想来想去,却不知道如何弥补。

    尚观羽杏坛圣手,名声远播,钱财于他如浮云。一生钟情于草药医理,无其他更多喜好,他们几个人也难以投其所好,做点什么补偿于他。

    至于如羿,宵征自不会忘了这小子,但怎么带他玩耍,都抹不掉心中的歉疚。

    最后还是甘棠开口说到:“不如早些护送尚老离去,免得夜场梦多,又被往生门找来。”

    韩兴当即颔首,出门整顿人马。宵征也爬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来到徐庚床前,将其背上。

    “这是最后一贴解毒药,这是清除余毒的药方,你们之后配齐药材,文火煎一个时辰,取药汤给他,连饮一月,便可彻底无恙。”

    尚观羽细心地将药材和药方递到甘棠手里,嘱咐到。

    甘棠接过,一边道了声谢,一边领着如羿走出门去。

    此时羽林军已集结完毕,火把将道观照得通明。

    总计十三名羽林军将士,各自披甲持刀,目光坚毅,他们已饮尽了汤药,就等着韩兴下令。

    自此次任务以来,他们一败再败,上官中毒、袍泽身死,将士气打压到了最低谷。然而,垂云山水潭边的突袭,让他们发泄出了心中怒火,为袍泽雪恨,才让他们找回了羽林军精锐的气势!

    羽林军的荣誉,只有敌寇的鲜血才能捍卫!

    韩兴单手持枪,一身鱼鳞甲胄护住周身。他审视这十余名羽林军,心中不知所想,当他目光扫过最后一名将士,宵征等人也走出房门。

    此时风来,他的黑发在风中扬起,□□举天,有无限的气势昂扬而上。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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