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林间虫叫兽嚎,梁幼七与离惊玄带着黄氏母女穿梭林间,黄岐爱的伤让梁幼七暂时帮其缓了疼痛,可是鲜血还是一直流。

    不知离清湖村多远,几人停在一处悬崖前,梁幼七解下腰间束口袋,从袋中抛出一口极小的核雕方舟,方舟一出,即刻变大,落下甲板,梁幼七这一系列操作把从没有见过此种阵仗的黄冬时看得一愣一愣的,梁幼七让黄冬时搀扶黄岐爱上船,离惊玄紧随其后,梁幼七殿后。

    梁幼七闭眼,本是要看看驼篱那个神经病追上来没,她以神识扫方圆二十里地,当神识敲起警钟,她感受到那股曾经让她既害怕又痛恨的气息,她想仔细找那股气息是在哪里,以分/身魂灵出窍。

    还未等她开始再次扫视,离惊玄发现她还没有上船,喊了她一声,远在十里地外的梁幼七听见离惊玄的声音,不是特别甘心,她闭眼,下一刻,梁幼七神识与分/身的魂灵撞回原身。梁幼七像是突然被扼住呼吸的人重获空气一样,原本闭上的眼睛睁开,她回头,离惊玄双眼淌血泪,看向她的方向,离惊玄现在的眼睛看不见,开了的灵视却看得清楚梁幼七在干什么。

    她不想多说什么,却不是很甘心的走上甲板。

    甲板收回,飞船缓缓扇动船桨飞行,往东方太阳升起方向。

    船上,离惊玄也不知道梁幼七怎么了,从刚才他打断她开始,梁幼七就不再对他友善,她只顾着走路,目不斜视,脸黑得吓人,离惊玄很想知道她刚才想做什么,忍不住开口问:“你刚刚以魂灵分/身出游,是想干什么?”

    他二人走到黄氏母女住的房间,在门口停下,梁幼七凉凉地瞥了离惊玄一眼,明显不想与他说,离惊玄自讨没趣,却仍是作关心劝梁幼七说:“魂灵分/身,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己身,那是比入百鬼河还痛苦的反噬,极容易让人陨落。往后你要做分/身,以法力用纸做会轻松一些。”

    梁幼七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不过她不需要而已。她凝视离惊玄许久,才说出口:“谢谢。”

    推开门,见黄冬时跪在黄岐爱床前,眼眶仍是红的,眼下有泪痕斑斑。

    见梁幼七与离惊玄来了,黄冬时立马跑来二人面前欲跪下,梁幼七微屈膝,一手拉住黄冬时手臂,剑鞘抵住黄冬时的膝盖,蹙眉,眼角却含笑,说:“我不是被人跪着的命。”

    闻言,黄冬时怔愣,眼眶内泪水打转,她无法使上力气,以一种半跪半不跪的姿态看着梁幼七,出声求梁幼七二人救她母亲,梁幼七偏头,黄冬时眼里泪水氤氲,看不清梁幼七的表情。

    良久,黄冬时把希望寄于二人另外一个的离惊玄时,梁幼七仍旧没有答应她的请求,把黄冬时推给离惊玄,梁幼七问离惊玄:“你现在眼睛怎么样?”

    “还好。我暂缓了毒素蔓延,一会儿打坐我用法力将毒素逼出来,再养些时日,眼睛就好了。”

    “那你……”

    “不用了,”离惊玄笑,“我这眼睛要与不要,最后的结局区别不大。”

    “……”

    梁幼七说不出话来,她这些年算是云游吧?云游很多年,她没有选择和谁建立过联系。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没有。

    凡人相较于修士寿命太短,若是她在那些她曾经经过的地方与谁结了缘,她怕她下次再路过那些地方时,当年的人已经衰老或是已经去世了;而修士,修仙界多听闻她神经兮兮,阴沉狡黠,恶名昭彰,与她保持距离者多矣,她又实在不想与修士交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下一个杀的就是自己新交的朋友了。

    何况,以她现在这个目的走下去,最后离不了反目成仇、人走茶凉的结果。离惊玄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她又何尝不是?或者说,她二人都是将自己的结局已经提前安排好的人。

    与离惊玄相遇至今不过十三日,可巧她二人又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只是造化弄人,她二人注定不能是那种把酒言欢的知己关系。可梁幼七又感他是知音,因为那么久至今,唯有开了天眼的离惊玄一语道破她想做什么,并且可以理解她。她一直认为离惊玄理解她,不过是因为他开了天眼,直到后来,才知非也。

    只有他吗?梁幼七心中倒是浮现某个总是一副懒洋洋的面孔的人。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让离惊玄看了,怪害怕的。

    回过神来,梁幼七敛了笑意,冷漠的瞥了一眼离惊玄。这算什么?梁幼七在心中嘲笑自己对离惊玄有这种令人作呕的想法,她究竟在想什么,她对离惊玄这种想法是真的,还是天生的敏感多思作祟让她想多?

    那般梁幼七在与自己心中叫嚣的声音斗争,而她的“知音”真不愧是“知音”,或者说简直就是解语花。梁幼七的话表面上只是问问他的身体情况,他却在其中暗自听出了梁幼七另一层意思。他知道她将要干什么。

    三人外还有个黄冬时,两人对话她全都听了,可又听不懂,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差嚎啕大哭,可她不敢。他们俩是修士,修士不心慈面软,也不有求必应。不仅仅只有修士,这世界上没有谁会有求必应,也没有人会随意答应别人请求,互帮互助是帮助前提,可是她一个小小的凡人哪有什么时候,又有什么能力可以帮他们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的修士呢?她小声啜泣,就快心如死灰。

    黄冬时失魂落魄样子,离惊玄看了,心中哀叹一声,不知此次之后,黄冬时会如何。他转身请黄冬时出去,初时黄冬时怎么说也不肯。黄冬时不肖离惊玄,听得出梁幼七话外之意,虽然只寥寥几句询问离惊玄眼睛情况的话,但黄冬时听在耳里就是与离惊玄理解截然不同之意。离惊玄耐心解释了一番,黄冬时才了悟。

    忍住眼泪,黄冬时看向梁幼七,她点头,嘴上连连道谢,心中满是感激,一步三回头。停在门口,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然后站在门外抓住自己的衣角,眼睁睁看着门在她面前关上。此时,她的母亲——黄岐爱,满身是血、虚弱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门已经关上,黄冬时力气再不够支撑她坚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滑倒在地,捂着脸,再也难忍悲伤,哀恸哭泣,她心中一边恨着今日之前素未谋面的父亲为何如此狠心,一边担心尚在床榻、重伤不醒的母亲是否能活。

    屋内,离惊玄看向梁幼七,她说的话话外之意是她会救黄岐爱。但是拿什么救?修士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宝物,只是能回转阴阳的灵丹妙药抑或宝物,那都是大能级别的修士才有的。关键是,现在修仙界没有大能了。她一个小小的修士,道行都未有自己深,她哪里来的凤毛麟角的东西救黄岐爱?离惊玄对此感到很好奇。

    若是能找到……离惊玄突然想起来自己忘掉的事,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对梁幼七说:“她女儿身上有我要找的宝物。”

    “那你就去找她要。”

    梁幼七语气淡漠,离惊玄噎住,摊手说好吧好吧,也不在和梁幼七过多计较,转身出去找黄冬时要她身上的宝物了。

    木门再一次关闭,梁幼七未曾在意离惊玄的离去,他走了,她才更好办事。梁幼七一直盯着黄岐爱,她坐到黄岐爱躺着的床榻边,拿下束口袋,她伸一只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没过多久就摸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她没有着急拿出来,她低下头,似是在犹豫。片刻后,她又仰头,看屋顶的木板。她不知道自己这番行为是对是错,也不知道今后自己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面对黄冬时的请求,她想拒绝,可是话又说不出口,看着黄冬时那副样子,她心中某处微痛。

    明明这事是与她无关的,明明她可以一直冷眼旁观看着就好了的,今夜本该是不管谁死去,都与她无关的事情。但在她掷剑出手之后,她原本一直小心翼翼不想沾染的关系悄然缠上了她的手腕。

    这条她主动结缘的细线的这边是她,另一边是今夜在场的其他人。

    她有些后悔与离惊玄来了这里。早知道在十二州野狐江相遇之时就杀了他了。可是事已至此,哪还有什么回头路走?梁幼七是那种就算心中有悔,也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扶起黄岐爱,梁幼七喂她吃了一颗拇指大的药丸,药丸含在口中,半柱香之后,昏迷中的黄岐爱吐出一口鲜血,血污了梁幼七的衣服,梁幼七看向地上,不仅见已残留了半颗的药丸,还见一条蠕动的小虫子,梁幼七看了一眼,觉得恶心,一脚把其碾在脚下。

    果然下蛊了。最初只是猜测,梁幼七也是只想试一下,看看驼篱有没有对黄岐爱下蛊。毕竟像他那种人,梁幼七实际遇见过那么几个,她走南闯北几十载,遇见的神经病疯子其实有比驼篱更狠的。

    只是这蛊虫是什么时候下的?想到此处,梁幼七自己也拿了一个药丸吞了进去。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一会儿出去也让他二人各自吃去一颗。

    为黄岐爱驱除蛊虫后,梁幼七以法力护住黄岐爱已经破碎不堪的心脉,紧接着她从束口袋中拿出那片白岚于几个月前交给她的莲片。

    是不是师父算出了什么?否则会有那么巧吗?

    以二指夹住,莲片腾空,梁幼七往其中注入温和法力,莲片为中介,又转化梁幼七的法力传给黄岐爱,莲片一次能承受的法力不多,梁幼七不得不重复这项行为许多次,直到莲片从青色变为金色,梁幼七见状,结印,莲片幻化成一整朵金莲样式,顷刻间,房间内光芒大作。

    一炷香后,金莲又重新变回莲片,梁幼七夹住从空中飘落已变成白色的莲片让黄岐爱含着,然后她看着莲片变为一股气被黄岐爱吞入腹中。梁幼七看着那片莲片化作的白光经过黄岐爱四肢百骸,帮她修复破碎的心肺,毁掉的经脉,还有肩膀的致命伤,替她起死生肉白骨,那团白光做完这一切后在黄岐爱腹中逐渐沉寂,在梁幼七觉得此事已成时,那团白光忽地从黄岐爱腹中飞出,往门外方向飞去,穿过木门,不知去了哪里。

    见此情况,梁幼七放下黄岐爱,在此之前,迅速把她的脉,确认她已平安无事之后急忙起身去追那团白光。猛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莫名打嗝还在抽噎的黄冬时,还有围着黄冬时两只手举着不知道干什么的离惊玄,眼见她出来,二人齐齐看向她,表情俱是惊恐。

    刚刚从屋内出来一团白光,径直往黄冬时口中钻了进去,速度之快,连离惊玄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团奇怪的白光进入黄冬时的身体,把已经停止哭泣还余抽噎的黄冬时生生吓得打起嗝来,两人还在担心这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恰巧梁幼七出来了。

    黄冬时此时顾不上自己,她见梁幼七,便凑上前问:“请,请问……我,我娘……”问期间她打嗝不断,颇觉不好意思,圆滚的脸蛋被自己的打嗝声给羞红了。

    “你娘已经没事了,这两天就会醒过来的。”梁幼七已经猜得到黄冬时要问什么,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黄冬时听了,感激得快哭了:“谢,谢谢!”

    “不必。还有,先将这药吃下。”把驱蛊虫的丹药各给一颗,看着他们吃下后,梁幼七又问:“刚才你们有看见一团白光从房内飞出来吗?”

    “有,有。”黄冬时指指自己的嘴,“它钻进我的肚子里了,该怎么办?”看样子她害怕难过得紧。

    “……”

    对面小姑娘既害怕又苦恼的样子让梁幼七不忍直视,她闭眼,揉太阳穴,她是真不知道这个方法最后会变成这样。明明书上记载的是莲片会与其主相融,现在被其他人吞掉了,说是失败,但黄岐爱已恢复,说是成功,莲片又脱离不肯相融其主反而跑去其他人肚子里。这算哪门子事。

    这是梁幼七第一次用这片莲片救人,之前得到这片莲片时,白岚不愿透漏太多,她翻阅古籍才得知这片莲片是何物。

    那是许多年之前,一众英才雄辈层出不穷,争奇斗艳的年代。一粒莲子偶然掉落在某位大能池中,自此扎根生长,直至满池莲香。只是后来那位大能陨落,莲池毁于一旦,只余一株并蒂莲仍不屈绽放。那是所有菡萏的中心,是最初的莲子所化生的花蕾。那片莲片,便是出于那朵并蒂莲上。

    先前她有太多机会可以使用莲片,只是她都选择不用,因其不知有何副作用,现在用在黄岐爱身上是死马当活马医。黄岐爱是濒死,对她用莲片也只是试试,白岚说过这莲片是好东西,必要时候可从黄泉拉人回来,但由于这只有一片,效果只有八分之一,只能维持死者几天生命而已。这话梁幼七记在心里,但她没有把握真从黄泉拉人回来,也没有那个能力用这个东西去救人只保证和承担就几天的生命。

    原本她并不想用莲片的,只是一想到黄冬时那可怜的样子,梁幼七忍受不了,她一边痛恨自己不应该出手,因为一旦出手那就是覆水难收,一边又咒骂自己已然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她极具分裂,头痛欲裂,最终拍定拿这八分之一的可能救人。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成功了。

    或许吧。她只疑惑为什么最后结果变成化成光团的莲片没有选择和黄岐爱相融,而是跑到外面黄岐爱女儿身上去了呢?越想越是不明白,梁幼七忍住想一脚踢烂旁边墙的冲动,她脑内隐隐作痛,她想深究,她想知道,脑袋的疼痛却叫她难忍。

    为了让黄冬时放心,她挂起笑,说“这是你的机缘,你不要害怕,那东西不害人,还有助身心健康,延年益寿。”说完,黄冬时还是迷惑不解的样子。

    不能与黄冬时明说莲片是什么,一来黄冬时身为一个凡人也不懂这东西,要是真告诉黄冬时这东西具体是些什么,梁幼七怕她扣自己咽喉就是死也要把莲片扣出来还给自己,二来也是防备离惊玄。梁幼七感离惊玄是“知音”,却不把他当成自己人。

    离惊玄出来的不是时候,他出来时正巧碰见黄冬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看看这看看那,心想这飞船的房间隔音做得真不错,抬起的脚不知该向前还是后退。弯腰下去,离惊玄扶起黄冬时,像位兄长给予黄冬时安慰与关心,面对离惊玄的安慰,黄冬时许是也觉得不好意思,从地上起来之后,抹着眼泪,用既惊惶又羞愧的眼神望着离惊玄,向离惊玄道谢,又问离惊玄道:“修士大哥你为何出来?”

    “找你有事。”离惊玄见黄冬时欲窥探屋内景象,知道她是忧母心切,但还是选择把门关上。

    随着房门再次关上,黄冬时的视线回到了离惊玄身上,她对离惊玄这话持疑问,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离惊玄不做那些弯弯肠子,开门见山说:“你母亲可曾交给过你什么贵重的、不可示与他人的东西?”

    黄冬时愣,半是疑惑半是笑意,摇头说:“我娘没有交给过我什么贵重的东西。修士大哥,你是在找什么吗?所以才来到我们清湖村。”

    不可能。离惊玄不相信黄冬时的说法。

    先前他未伤眼睛之前对黄冬时看不出来什么,但在驼篱伤了他的眼睛而他开了灵视之后,在他眼里的黄氏母女身上都散发着青莲子的护体灵光,尤其黄冬时身上,灵光最亮颜色最深。

    若真如她所说青莲子不在她身上,那她身上的独属于青莲子的护体灵光是怎么回事?在她母亲身上更不可能,青莲子自从被他们阳离宗的人得到之后,就被他们阳离宗的人世世代代供养了上千年,早已开了混沌灵识,看不得伤亡者在自己面前,且其用处就是救死扶伤,假如青莲子在黄岐爱身上,青莲子早已作用,不会等到这时刻。

    现在的黄岐爱处于濒死状态,离惊玄肯定黄岐爱已经没救了,这天底下哪怕是修士对于生死也无奈,哪怕他们得到长生,他们依旧掌握不了生死。生生死死,皆是命数。离惊玄也不知道梁幼七会有什么办法救已经半只脚踏进黄泉的黄岐爱。看她答应黄冬时那么爽快,只希望她只尽力而为。

    黄冬时拒不承认自己身上有青莲子,离惊玄不可对凡人使用法力,他感叹自己只能再次寄希望于梁幼七的时候,他都觉得丢脸。他也没想到青莲子流落在外多年,最后是落到凡人手里。

    阳离宗有门规,不得对凡人施行法力,这不得不说大大增加了他寻回青莲子的难度。青芒已经销声匿迹,无法再寻,离惊玄起初以为青芒带着青莲子龟缩于清湖村,却没想到青莲子已经不在他的手里,而是于黄氏母女与驼篱这一家子手上流转。离惊玄已经知道青莲子下落,但是青芒呢?当初是他偷盗青莲子,他知道青莲子用处,否则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阳离宗。他不可能舍弃青莲子进而孤身一人逃走。离惊玄对此事青芒的下落有了结论,这么多年了,听风崖可曾派人找过青芒?又记起梁幼七曾说青芒不是听风人,离惊玄就知这事问梁幼七也没用,那他们可知青芒下落不明?就算青芒不是听风人,他们是否也关心青芒的下落?

    黄冬时等着离惊玄的回答,见他思虑良久,黄冬时心思也多,心里满是对此事的想法。她是真心想帮助离惊玄的,无奈她是真不记得母亲有给过她什么贵重的东西,她仔细回想自己这十四五年,回想母亲每一次给她生辰礼的时候,都没有她能想到的符合离惊玄修士身份的东西。母亲送她的俱是些小女孩爱的,要不就是随她喜欢,买了银针与医典,还有药学书籍。难不成修士大哥找的是啥古籍?母亲倒是有许多古籍,今夜之前,黄冬时十几年了都没弄明白母亲这些书是怎么来的。

    黄冬时问:“请问修士大哥,你要找的东西是书籍还是旁的东西?”

    看着黄冬时,离惊玄欲言又止,斟酌再三,想好措辞,离惊玄描述说:“是一粒拇指大的青色种子,玉润圆滑,通体散发莲香,有灵光护身。”

    随着离惊玄描述,黄冬时渐渐露出迷茫的神色,离惊玄看她神情不似作伪,他又不信掌门的追踪术和他的灵视会出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离惊玄心想也许他得开天眼了。可是想起掌门所说不能随意开天眼,他抚上额上第三只紧闭的眼睛,极其犹豫。

    他至今只开过两次天眼,第一次开天眼,见天下人皆染血,或断肢残骸,那时生灵涂炭,尸横遍野,那时他还是青山离家贵族公子哥,入阳离宗百年,拜入宋雪雉门下三十年,衣食无忧,舒坦过活,这天眼所见,他只当一场噩梦,也只觉得是一场噩梦;第二次应掌门要求开启天眼,见自己死期,他以旁观者的身份见梁幼七曾经,又见她未来走的路似刀山火海,无人阻她,而她的剑寒光可鉴脸,心千疮百孔不可修。那时他未曾见过梁幼七,亦未曾听过她的名字,而梁幼七呢,尚是个在凡尘泥泞中摸爬滚打为生活温饱的小姑娘,亦还未进入修仙界。他便当那个也是一场梦。至今。梦已不再是梦。

    门外两个人面面相觑期间,屋内飞出一团白光,咻地一下,飞进微张嘴的黄冬时肚中,随其出来的,还有梁幼七。

    床榻边上,黄冬时守在黄岐爱身边,她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握紧母亲的手完全说不出话来,她有好多话想问母亲,有好多话想跟母亲说,但愿今夜之后,她那个心狠的父亲与她们再不相见了。

    夜里黄岐爱转醒,嘴唇干燥,欲下床找些水喝,她摸索着到桌边倒水,喝了有足足三碗的水不够,想再倒,在这时她回过神,放下巴掌大的碗,手哆嗦摸向自己受伤之处,往下一按,不见疼痛。黄岐爱吓得跌倒在地,带着桌上瓷器全都碎在地上。

    驼篱那一剑之后她是死是活她心里有数,可是她现在是怎么回事?她那时已经魂魄离身,魂魄亲眼见着自己的身体晕死过去,后她的魂魄随着风吹走了几万里,不知走到哪里,见万千青石阶,顶有白云浓雾笼罩,白鹭高飞,白鹤长啸,她思忖自己已死,不知这是何处,便想上去看看。她顺着青石阶往上走,但见山门高耸,黄岐爱欲知这是哪儿,抬头看,辨不清白云遮挡的字眼。

    门下有人咳嗽,黄岐爱收回视线,遇一藏青色粗布麻衣,头戴方巾,面容沧桑的道长收拢双手,背靠门柱,旁边放着一把长长的扫帚,黄岐爱问道长这是何处,道长非但不说话,伸手拿过旁边扫帚朝黄岐爱打来,黄岐爱躲不及,被打了一下。

    道长将黄岐爱逼至四个阶梯下,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指着山下,藏在乱发与胡须里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蕴着怒气看着黄岐爱。道长整个人不怒自威,不言一语,动作与眼睛已似言了千言万语,黄岐爱明白了,他这是想将自己赶下山。

    黄岐爱是个识时务的人,她拜别道长,转身下山,才下几个阶梯,忽地白光一闪,她的魂魄消失在万千青石阶上,微风拂过,烟斜雾横,树林躁动,道长抱着扫帚,收拢双手,闭眼转身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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