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暗黑的洞令驼篱十分不适,何况才在洞口还没有进去时就已经闻见一股从洞内幽深处飘出的奇怪味道。
驼篱以前住过青云那个建在崖上的洞穴,可是那个洞穴宽敞,以雕削成树状的身子托着几粒比拳头还大的龙目做灯,让洞穴非常明亮,而且经他打理很干净整洁。
驼篱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选择在这种环境下见面,他用袖子遮掩住鼻子,有些难以忍受这股味道。
他左手手心燃着一道火焰,让他可以看清脚下并不平坦的路小心的走。
这个洞穴再往里深进些,想必是一些蛆虫扭动食腐烂之物的一些东西,也不是那种只懂吃生食的野人,专挑这种地方见面,是养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只是并没传出来什么怪异的声音,驼篱正想着,心中猫挠的痒想要知道是什么让这洞穴一股腥臭之味,心生一计,分了一团火滑进洞里,然后便听杂乱数声,一群蝙蝠飞了出来,嘴里都衔分着一丝火光。
驼篱见状弯腰躲开那群快要与人等高的蝙蝠,眼睁睁看着那群蝙蝠飞走,他都久久不能平静,高度警惕的心性被抓弄了一番。
正想着,他察觉背后有气息靠近,手上凝势,猛的转身放于身前,却见一个鬼魅之影高速旋转向他而来。
唤来法器相御,驼篱另一只手唤出一把剑来,正欲和来人斗上几百回合,把那人头颅斩于剑下,可是法器挡住那人使那人跳离几里开外站在一处岩石上后。
那蓬头垢面的身上穿着简易有多出破损之处的人却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了,而是开口问他:“你是酒大人叫来帮我的?”
驼篱一听,似乎是想到眼前这个人是谁了,但是他也并没有收好法器,他挑眉问:“你就是……”
“我是谁不重要,我们也不用互通姓名,这次与你进去听风崖的不是我。”那人毫不留情打断他要说的话,话语之间多是不将驼篱放在眼里的目中无人。
这让一向不喜这类人的驼篱心中犯恶心,他平生最不喜这类人,可是打交道的却都是这类人,耐住心中怒火,驼篱收了法器,问:“你既要向酒大人求援兵,结果你却是隔岸观火?”
“道友,话可不要说那么难听。”说罢便是再一出毒龙钻,驼篱迅速避开,转头再看,只见那人已经回到原来站的地方,而他刚才钻过的驼篱身后岩石已经刷啦啦碎裂成一地碎石。
心有余悸的看向那人,驼篱猜测自己若是躲闪不及,也没有什么法衣法器,估计也是和那块岩石一样的下场,血肉横飞。
“你的头倒是硬啊。”驼篱说了句玩笑话。
那人轻哼一声,对驼篱所说之话没有生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又怎会怒于蝼蚁的一句玩笑话。
这声轻哼轻蔑之意可见,驼篱也见得多了这种人,他心想如果不是酒大人的意思,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要成为他剑下亡魂的。只见那人转身跳下来,用后背对着驼篱说:“随我来,与你一起进听风崖的那人在里面等着。”
驼篱一听,比较讶异,就这腥臭的洞里还有其他去处?想想又觉得恶心,他们打洞狡兔三窟,那还要在这里见面?跟着那人顺着洞里走去,再往左拐个弯,又往右,向上爬,而后再往左,那些臭味已经再难闻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岩洞里的阴冷潮湿与腐朽的味道。
那人走路没有任何声息,驼篱手中火焰照看,原来那人赤脚走路,攀爬时四肢皆用,像只灵活的猴子,那个人是真正脚踏实地,不惧肮脏,不像自己悬浮减少力气,也不用受地上那些秽物的影响。
遇到一堵岩壁,驼篱看没有路了,心中正想这人是不是走错了路,没想到便见那个人做了几个施法手势在岩壁前,纷纷繁繁三个阵显示眼前,然后驼篱只愣愣看着面前石壁隆隆作响分成四块来。
跟着进去,发现与刚才的漆黑洞穴不同,这里别有一番天地。
墙壁四周都是彩绘的壁画,八个角落都有浇灌的二人合抱大柱,雕着的龙立体且栩栩如生,驼篱发现,雕龙的一只眼眶中有眼珠,而另一只却是空心的。
几条龙的口中皆含着一颗发着闪亮光芒的珠子,驼篱猜测那就是雕龙缺失的另一只眼睛,中间圆台上杵着一副黑色的原木棺材。棺材上方,圆形的空间里有犹如夏夜星空各种星极的变换,驼篱这才知道那个是个传送法阵。
棺材上坐着个女人,看见陌生面孔来了,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开心,她问驼篱前面的人:“你确定他能帮你的忙?”
那人偏头看了驼篱一眼,眼神里没有对驼篱有太多的情绪。那种只置驼篱是一种工具的冷淡眼神,在驼篱发觉他在看自己时收回,他走上前对女人说:“只要他能成功杀掉他想杀的人,那么就算帮了我的忙。”
女人对这句话赞同的点点头,从棺材上跳下来,走到那人旁边围绕着他,还将手搭在那人肩上与其一起看向驼篱。
“酒大人应该给了你许多法器和符宝吧?”那人问。
这话算是戳到驼篱心肺,闻言他脸色有些难看,泛起煞人的白,他手指微动,说:“恐要让你失望了,我只从酒大人那得了一件空间类法器。”
自从清湖村那一次之后,虽说酒大人以藤龙爪替他接了断去的右手,但是酒大人经过这次,评估他估计是进不来南山了,本想直接放弃他的。
因为和梁幼七那一战,使他直接跌了境界,原本风光无限被说有希望变成神祇的他,被这句话断了念想。
那时候为了不被抛弃,像条狗一样跪在酒大人身边摇尾乞怜,酒大人为此发怒,将他踹远,骂他说他是废物,给了他那么多东西,结果连个人都杀不了。
黄岐爱是死了,可是还有黄冬时,他还没有把他的情缘全都斩掉,何况现在他还有一个仇人梁幼七。
为了能变回以前哪怕一丁点的实力,为了抱梁幼七断臂之仇,无论什么样他都在所不惜。
在酒大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时候,他连滚带爬回来给酒大人磕头谢过,不过酒大人虽然给了他有一个机会,却不再随便把身上的高阶法器和符宝给他了。
上次给他那高阶法器诛雷戒就被离惊玄以神魂□□给毁了,由于酒大人觉得他就是一个法器符宝无底洞,不敢在轻易在他身上投资了,以至于现在驼篱身上没有一件法宝法器是出于酒大人赠予,而是通过杀人夺宝而得。
想到此处,驼篱心中黑暗心思陡增,他没有看那两个人的眼神,反而低头看地,不过他想那两个人的表情一定是鄙夷和看不起他的。
等到那人声音响起时,才证驼篱心思乱猜,没想到那人没有过多在意这个,她轻笑一声,直呼酒大人的名字并且连续骂了酒大人好些话,让驼篱皱眉的同时心想这人是怎么敢这样的?
“该死的东西,我答应和他结盟,他反倒来坑我,只将人推给我,自己空手套白狼做渔翁吗?”
女人闻言担忧地看着那人的脸:“他将此人推荐于你,却又要你出人又要你出力,确实明摆着坑你,他倒好,他现在受伤不知道躲哪个狗窝养伤逍遥呢。
先前我们与他从没有正面交涉,是因为他的力量大于我们二人合手。可是姐姐,他现在受伤了。他被阳离宗那个小子伤得不轻,虽没死,但被伤得好些时日没有出来狂吠烦人了,我心想要不摸清楚他的狗窝先杀了他?”
思索了许久,那人摇头,说:“我们现在的敌人不是他,他要死了,我们也会很麻烦,谁晓得他狗窝里还躲藏有多少蓄势待发的鬣狗,而且就算他受伤了,我估计我们也打不过他。”女人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话到嘴边想想又不说了。
驼篱听见她们的对话,心中想法猜测颇多,没想到她们两个早就计划好了,而且看她们的样子,对酒大人似乎非常不屑且不喜,为什么?
“他让你来,与你说过什么吗?”那人抬下巴问驼篱。
“只说你我互助,是对彼此最好的。我有仇恨,对梁幼七,你有仇恨,对整个听风崖,而你想先除掉碍事的梁幼七,我是那把最好的刀。”
“可是你这把刀,像是没有开刃的?”那人对他提出了质疑,“没有像样的高阶法器的你,进去听风崖那样人家的地盘,你怎么就能肯定你能精准找到并杀死梁幼七。”
驼篱露出自信的笑意,说:“我先前遇见听风崖梁幼七的小师弟,在他身上下了可定行踪的小虫子。”
他拿出一副竹简,只见竹简上有只小虫,偶尔爬爬这边,偶尔爬爬那边,驼篱指着竹简上的小虫子说:“这只虫子和白锦时体内那只是双生的,互相可感知,竹简上这就是现在白锦时的所在,那日楚王城之后,他一直待在听风崖没有出来过。”
“不过我不清楚梁幼七的行踪,这是最大的问题。”驼篱有些遗憾地说。
“……”沉默了一会儿,那人说:“梁幼七前些日子就回了听风崖了,就在白锦时之后。”
“她回去了?”驼篱诧异,“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回了听风崖呢?”驼篱喃喃自语。
“那自然是因为方扶南。”看了一眼旁边与她亲近的女人,她笑着说:“我给了你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女人羞涩地点头。
方扶南?驼篱从来没有在外听说过方扶南要去听风崖的消息,他狐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我要是想知道,有许多种手段和方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现在你应该与我说说你如何保证你能在听风崖那样的环境中杀了梁幼七。”
收回心思,驼篱说:“这就要说到酒大人给的法器了。”
驼篱手掌心变出托起一颗全身圆滑透亮的珠子,往其中施法,便见身边所有景致在一瞬间变换,他们从墓穴中来到一处新的天地。
她二人环顾四周,和逼仄的墓穴不同,这里满是与人快要齐高的刺镰草随风摇曳,天蓝湖水清,顺着原野往上,松针树林满眼可见,遥看远有高山覆雪,抬头可闻鹰隼长啸。
那人用手触碰刺镰草,清凉顺滑的手感,叶缘有锯齿,稍不小心就会割伤指尖,捏碎往鼻尖一闻,草香钻入鼻中,让人一下就清醒。
“这里是那颗珠子的空间?”
“是。”
“很好。”那人点头道,“这些草是不是有毒?”
“我倒是不清楚这个,我只想着先把人困住,来个瓮中捉鳖。”
只见那个人把手抬起,露出被叶缘割伤的指腹,指腹青紫,指尖亦肿了一大片,她淡淡的眼神看着驼篱,没有过多言语,使力逼出毒血,向旁边女人要了一瓶药,服了一粒下去,女人收好药瓶,拉过那人的手给她包扎。
“毒性还不够强,不足以让人毙命。你应该要狠点,有时间撒点毒药培育这些牧草,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时间了,接着这个。”
丢给驼篱一个葫芦,那人继续:“葫芦里面是还没有调制出解药的毒液,你自己看着办什么时候在这方小天地里下场雨。”
驼篱接过葫芦,摇晃了一下,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确保里面真的有东西,他眼珠子转了转,握拳向那人谢过,然后把葫芦收入囊中。
对面两个女人没什么话要说的,直勾勾看着他,驼篱站直,朝空挥袖,一指指天,捏了几个手势,几人已出了那方天地。
重新回到墓穴之中,那人走到驼篱身边,直视他的眼睛说:“我想知道你对此次行动是否有自己的计划。”
驼篱哂笑,微点头说自己确实是有些拙劣的想法的,只是不知是否可行,又说既然对方都那么要求了,那就说说。
“我想藏身于这个珠子的世界中,由这位姑娘带我进入听风崖即可,到那时,我们可各自奔着各自目标而去。”
“……”那人没有反应。
“我如此打算是因为酒大人说你没有办法送两个都不是听风崖的人进去,你的……”驼篱没有说下去,他看了看那人的表情,故意吊着那人的胃口,果不其然,那人双眉一横,让他继续说下去。
驼篱继续,话却越来越难听,她突然被驼篱那些话刺激到,气得那人身法迅速,出手捏住驼篱脸颊。
“他胡说!我师父曾言我是她最好的徒儿,刺绣阵法哪一样都是灵气与天赋。他人若不是刺绣不行就是阵法不行,亦或是其他方面没有合格,唯有我才是全都为过且师父大为赞扬,她夸我有灵气有慧根,是今后最有可能成为她的身份的传承的一个!”
“这些话是酒大人说的,你,你拿我撒气又有什么用?我不过复述他的话,你怎这般动怒?我都不晓得你那些前尘往事。”驼篱抓着那人的小臂,脸颊被捏得生疼。
那人闻言,放开驼篱,驼篱揉着两颊,脸颊实在疼,没缓过神来,那人怨懑的眼神斜看驼篱一眼,说:“他也不过一条狗。那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他迟早要死。那蠢货的嘴偏是泔水桶捞出来的那么臭。若不是他前面那个人说什么也不肯帮助我,还叛逃了,我也不必天天受他那鸟气。”
这番话让驼篱意识到这个人和他一样,见过酒大人之前的那个现今已经被酒大人称之为傻子的程万里。那次暴雨之后,明明是程万里说有机会再见,可是到后来,再见到的已经是替代了程万里位置的酒大人了。
驼篱也只是从酒大人只言片语里面猜测程万里为什么不再来了的原因。
他比较遗憾。因为说实话,在程万里和酒大人两个里选,他肯定会选择话少冷漠一些没有那么暴躁性格恶劣的程万里,而不是酒大人。
平复了怒气,那人说:“你的想法不错,到那时,青来会带着你进去,到那个时候,你若完成目标,就捏碎这个。”
那人交给他一粒晶莹剔透的大米,“然后就与青来会合,早些退出来。”
驼篱手心捧着那粒只要一不小心弄丢就再也找不见的大米,觉得这有些搞笑,他问这个是什么,那人用冷漠的表情说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驼篱便凭感觉知这东西一定不简单。
看似普通,实则不然,否则她怎会让自己最后关头捏碎。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探查不出这粒大米有什么不同之处,接着又见那人变出一堆大放光芒的法器符宝堆在地上,让他看直了眼。
就这样随意的对待这些法器吗?好似在她眼里,这些就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废品一样。不管高阶低阶,都混杂堆在一起。
只见那人豪爽地挥袖,杂乱的发丝下面容傲气:“这些是我这百年来的家当,可能比不上酒大人给你的法器,但是也有用处。”她竟然还谦虚了一番,“这堆东西中,你若有喜欢的,可挑去用。毕竟她不好对付。”
话毕那眼神毫不避讳的看向他的假肢,许是知道他这手真的为何成了假的,那人嘴角噙着那一抹笑意含着不明情绪。
这就是为何近年来我不敢出现在人前的原因之一。她就像听风崖那高高在上的岚鹤真人放养的一条疯犬,看看啊,看看驼篱的下场,惹上了现在已经疯魔不成样子的梁幼七,断肢算是好的,起码没有要了他的命。
要是再早几十年,驼篱遇见那个二话不说直接给人一剑封喉的梁幼七,他哪里还有命在这里。
驼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有好处那驼篱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他的眼神无法从那堆法宝中离开,听见那人叫他,才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
他不太相信这人会那么好心,再三问了几遍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驼篱思量一下,抱拳谢过,之后果真挑选起来。
名叫青来的这次要和他进听风崖的女人见状,耐不住自己的心思,心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器之类,从九年前拜师至今师父也没有送过她一件称手法器,现在倒是很大方好心把全部家当拿出来供驼篱挑选,难免心中有些不平衡。
看着驼篱怀中抱了那么多初选中的法器,其中不乏好几件先前她看中但却苦于找不到任何理由叫师父给她的法器,青来心里一时天平失衡。
看得着急,她也不免想要去挑几件,便转头问自己也可以挑些吗,那人把目光淡淡一瞥,笑着点头说去吧,闻言,青来以礼说谢谢师父,而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开心提着裙摆跑到中央。
看着这对男女在挑选法器,她看了一会,嘴角含得逞的笑。她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先前每一次试探都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报仇。
这一堆法器,也不管实用性或者上手合不合适,驼篱都觉有用。眼中好久没有出现贪婪目光,他挑拣得比姜青来还要多些时间。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还徜徉在里面没有出来。姜青来早就已经挑好法器共三件,又去那人面前求得一张符宝,就站在一旁与那人看着驼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捡了哪一样就看上哪一样,结果什么都舍弃不了,什么都想要的样子,姜青来发出嗤笑声。
好贪心一个人。姜青来在心中腹诽道。
“挑些你能最大发挥用处的,你再这样挑下去,得到何时。”
看见驼篱在两件三件法器之间徘徊不定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那人等了驼篱许久,失了耐心,不耐烦地说:“时间紧迫,容不得你再三浪费。”
“……是,晚辈失礼,让前辈见笑了。”驼篱脸面有些挂不住,怀里那一堆法器此时也是烫手,是叫别人看他笑话的证据了。
对酒大人介绍来的这个人的实力产生怀疑,她走到一旁彩绘的壁画旁边,抬头看她在此之前看了无数次的壁画。
这些壁画大多都是围绕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所画,各样主题皆有,飞天,巡游,花车,嫁娶,狩猎……
她用手抚上那些壁画,她心想要是她师父的尸首可以找到,她就把她放进这个墓中,可是,她师父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
在许多年以前无意中发现的这个属于周乾国周乾太子岚的墓穴,自此后她就一度栖息此中。遇见不识趣的盗墓的,都一一被她赶走。
这个墓,待她有朝一日找到师父的尸首,要放进这里,如果找不到,大仇得报之后,这里就是她的葬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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