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原比守则更加知道今天这场戏会被演绎成何种方向。守则所希望的必不会成真,他想要白岚给出一个结果,无非就是让那个居心叵测的侵入者受到惩罚,必要时惩罚她的权利交给守则——这才是守则最希望的,再者就是赶紧把方扶南赶出去。
虽然他看方扶南很不顺眼,但是估计还是这个侵入者最让他恼怒了。在看见那个女修身上所穿服饰之后,他便知道谁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驼篱已死,若是不死,守则对于他们的愤怒还有得分配,现在驼篱已死,那活着的那个需得承担守则全部的怒气值了。
而且明显的,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路看过来的岸原觉得这个“结果”肯定不会是守则所想的那样。
于是岸原在离开兑泽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往审讯堂。
想了那么多,岸原心中只余一个想法:他总是可以这样巧妙地利用我们每一个人。
听风崖的审讯堂十年难得一见开门。
听风崖相较于其门派弟子人数极少,才两三千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白天的徒子徒孙。
最开始的几百年听风崖条件极为艰难,没有审讯堂之类的正经修仙门派该有的东西。就连住房也少得可怜,何况这里最初环境恶劣,风吹雨打中那些白天等人草草盖的草房瞬间就没了。
后来在白天等人投票中逐步设了审讯堂等主要机构,没想到还是没有什么用,导致审讯堂有好几年落灰生蛛网。在白天一度想要废了审讯堂却被自己两个徒弟——也就是广弘二人,架着胳膊劝下来。之后又许久,楼藏月来了听风崖,他一来便入主审讯堂,审讯堂重新开门,并且楼藏月一来便成了审讯堂的堂主,众弟子的法学老师。
设立审讯堂的失败导致后面有弟子开玩笑说审讯堂十年不开门,开门谈资说十年。
原本今天是难得休息的时候,当白天绑着一个女弟子咻地一下从天上飞过时,还是逃不过他弟子们的火眼金睛,看见的弟子哇哇指着天上,不过一会儿,不知情的弟子挤满审讯堂外面,往半掩门的审讯堂里面探头探脑,都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白天蹲在审讯堂里面听着李今骂他进入审讯堂太过招摇,结果他嘿嘿笑,好像是不好意思,也只有李今知道他是想装一下光明伟岸的形象,不过她也挺无奈,从须弥界里救得弟子出来之后,有人闯入听风崖的事情原本就瞒不住了,于是李今让他下次小心些。
后面楼藏月坐着椅子上看着书简,抬眼看了一眼笑得傻憨然后求李今亲一口的白天,顿感有些恶心,皱眉说:“季秋君,这里是审讯堂。”
白天闻言,恍然惊觉,不自在咳了一声,切断和李今的传音,起身朝楼藏月弯腰笑着道:“抱歉抱歉,忘了审讯堂的规矩了。”
听见白天的话,楼藏月严肃凶狠的样子也没有改变过,瞥了一眼那被白天丢在地上的姜青来,楼藏月唤来审讯堂的弟子:“蓝生,将地上那位扣上枷锁,暂时关在琉璃柱中。”
正在隔壁誊写审讯堂新规的江蓝生和宁文殊对视一眼,互相点头,江蓝生放下纸笔,过来将地上的姜青来如楼藏月所言办事。
不久之后是李今来了,李今可不负责满足弟子们的好奇心,她听见外面弟子的讨论声久了之后心烦。
弟子们有被这个臭脸的三师叔吓到,退后好几步,赶紧噤声观察李今的表情,有弟子问李今审讯堂是不是要开门了,引来一阵附和。
李今闻此言,笑着说是,紧接着弟子们又问里面的是谁,犯了什么事,是不是和那些受伤的弟子们有关,这些话叫李今原本还和善的表情垮了下来,她的表情又叫弟子们退后三步。
“这些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说这话时李今那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又挂上了脸庞,吓得弟子们再次退后三步。
对于李今,弟子们有种天然的恐惧感,许是因为亲眼见过李今亲手揍白天吧……
李今手背在后面站在审讯堂门口,脸上带着的笑意不容侵犯,弟子们也不知道飞燕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看见还没有下来的天上的广弘二人时,弟子们心中尚是疑惑,心中想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他们也来了。
可是当那二人下来,与李今互相问候一句,李今便转身进去时,弟子们以为没什么事了,他们可以听墙角了,瞬间胆大起来凑上来问广弘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这二人二话不说便抓弟子们亲切地笑着说我们去训练吧。
弟子们首先便是困惑地“啊?”了一声,然后说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广弘二人相视一笑,边在弟子后面拍掌像是阴谋得逞似的,边笑着对弟子说无啦无啦,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喽,我们来玩老鹰捉小□□,输的人去训练,赢的可以留在这里听墙角。
弟子们怎么可能答应,毕竟也是被坑过好几十次的人了,最后的下场一定都是去训练,哪里能听墙角。他二人的计划被弟子们集体说幼稚,摇头拒绝之后,一个接着一个弟子被他二人提着送去了演武场那边训练。
一时之间,弟子们在结界里奔逃四散,哀嚎不断,纷纷说要控诉他们两个“强买强卖”。
岸原到了审讯堂时,看着外面慌张躲避并且和广弘二人打起来玩老鹰捉小鸡的弟子,觉得奇怪,看明白他们在干嘛之后无奈为之一笑,而后便看见广弘二人看见他之后便速速借他名义吓得弟子们转身慌张地行礼喊见过四师叔,然后一人一抓就是两个咻地一声离开的颇为下流的手段。
等到他们两个重新回来时,也不过几息时间,岸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说不要随随便便毁坏他的名誉哦,二人嘿嘿一笑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又继续“游戏”。
岸原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起裙摆快速走上阶梯,进了审讯堂里面发现还没有开始审讯,安静得有点反常,他后退一步,站在审讯堂门口,看了一眼牌匾,咦,是审讯堂没错啊,怎么楼藏月还没有开始询问?思考了一下,岸原当即决定再进审讯堂。
岸原进来,瞧着坐在地上的白天抛掷骰子,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又见那边李今坐在一旁和楼藏月一样展开书简看书,那位名叫姜青来的闯入听风崖的女修正被关押于琉璃柱中,现在仍昏迷不醒,而通过镂空的窗户也能看见在审讯堂中的两名弟子正在隔壁誊抄东西。
审讯堂在此刻,安静得诡异,只有楼藏月和李今看书翻页的声音响起。
虽说审讯堂以往也很安静,但现在有罪人审问还那么安静,也太奇怪了吧。
岸原的到来打破了这宁静,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问:“怎么还没开始?我以为我来迟了,你们要结束了呢。”
“哪有的事啊,师父虽说可以叫我们先行审问,但是……”
后面的话岸原大致上也知道。看来这女修的身份有点棘手。
他点头,也随着这些人一样在这里安静的等着。
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岸原闻着不太舒服,他不是经常来审讯堂,前面来了几次都在门口被这过于浓烈且不好闻的香给直接劝退离开了,现在是想强忍着待在这里的。
他心想看来过阵子得将好香送些来给楼藏月了,这什么品味,真不好闻。想着深吸了几口,反倒被呛着,引来白天的目光,白天问:“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哇塞,大师兄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鼻子有些难受罢了,怎么就被你说成是打坏主意了。”话是这么说的,岸原却已经想着该送什么香过来了。
“那你一直盯着香炉看做什么?你不要想着踹了这香炉换了那一炉香,这香虽不好闻……”
岸原不想听白天念叨,迅速滑跪道歉说:“我错了大师兄,我出去维护一下我身为熏香大师的尊严再回来。”说完立马起身向外走去,结果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冷着一张脸跑过来的守则。
抬眼看见岸原,守则愣了一下,然后只冷淡朝岸原点了一下头就进了审讯堂。
进了审讯堂,守则第一句便是:“他人呢?”
白天抬头看见守则来了,蹭的一下站起,问:“你问的是……”
守则语气不太好,原本他只是生师父的气,现在连他大师兄也得了他一记白眼:“他还在清源洞没回来吗?”
这相当于点名了。
看见他的白眼,白天心想嘿呀这臭小子……
白天刚想说话,没想到守则伸出手,而后展开,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粒晶莹剔透的大米。
“这什么东西?你拿一粒大米来做什么?吃啊?”岸原透完气回来了,凑过来看见守则手里的东西时,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
很好。二师兄也被守则白了一眼。
守则的到来令李今放下手里的书简并且站了起来,她走过来,看见守则手里的东西时吃了一惊,问他:“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守则实话实说:“阿七醒了一会儿,随后便将一个储物戒指交给了我,我问她哪里来的,她道是他人请驼篱带进来交给师父的。她不知道戒指里面是这东西。”
李今看着守则手心里的东西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问他:“阿七怎么样了?”
“醒了一会儿,又晕过去了,我已给她服了药,暂缓了她的病情,但是……原本我不想来的,可是这东西……”守则看了一眼拿粒大米,“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我当初就说杀了她,要是杀了她,还会有那么多事发生吗?”
“守则。”白天把手搭上守则肩膀,朝他摇了摇头。
“她背后有人。”李今拿过守则手心里那粒大米,“当初你想杀她的时候,她周围可是埋伏着三个境界都比你高的人,如果不是师父召你回来,你想和她一命换一命是吗?”
守则闻言,倔强地说:“没有。太亏了。我只是觉得,太亏了。”
后面那句话的话音明显弱了下来。
李今等人懂得他的意思,楼藏月抬眼看了这几个师兄弟一样,无言可对,当他看见门口那抹身影之后,收好书简站起来离开长桌。
在几个人心中各有心思时,瞧见楼藏月离了位子走向门口,几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门口,随后便看见一袭霁青衣衫的白岚面带微笑的走来。
才刚刚坐下还没有热板凳的守则瞬间站起来。
那在隔壁誊写新规的弟子也出来拜见白岚。
“审讯堂楼藏月见过掌门。”
“师父。”
“见过掌门。”
而随着白岚的到来,那昏迷中的姜青来也已经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双手被禁锢,而自己被困在一方琉璃柱里时,她首先是惊吓,随后想要施法试图挣脱束缚逃出去,结果却是徒劳无功,她连法术都使不出来。
当看见看着外面那群听风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时,她捶打着坚硬却是透明的琉璃壁,试图叫人注意到她。
可是现在没有人注意她,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师父跟她说的话,岚鹤真人不会杀她的。
不会……真的不会吗?姜青来做完所有事情之后被关了起来她才开始害怕。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啊,她只是,只是来看看方师兄而已……
她不知道听风崖审讯的手段是什么样的,至少,至少不要是水月牢那样的……姜青来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躲到了角落看着琉璃柱外面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的听风人。
一时之间,审讯堂竟然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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