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得早。
时乖背着书包看着面前的摩托车:“我可以自己回的。”
“少废话!”江诫给她把粉色的头盔戴好,拍拍后座,“宝宝专用小头盔,别糟蹋东西啊。”
然后笑了一声,戴上黑色的头盔,隐约能看见漆黑的双眼。
“坐好。”
时乖侧身坐上去,脚踩在踏板上。
只听见江诫又笑了一声,然后手掌直接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圈在自己腰上。
“江诫!”时乖想要抽出手。
少年的腰又细又结实,滚烫的体温透过衬衫传到手上,胳膊上。
“抱紧,甩掉了不管啊。”江诫眯着眼威胁,将她的手牢牢地扣住。
“你你赶紧走吧!”时乖脸上通红,手指忍不住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腰上酥麻感传来,江诫抖了一下,连忙按住:“操,老子弄你啊再乱动。”
“你又说脏话!!”
“对不起,忘记我姑娘是道德标兵了。”少年认错很干脆,见她没有再试着抽出手,才放开,启动车子。
车子轰的一声,蹿了出去。
天气已经很凉,即使穿着江诫的外套,寒风兜头而来,时乖也缩了缩脖子。
少年肩膀很宽,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
时乖往下趴着,整个人躲在他背后,一点风都吹不着。
车子穿梭于黑夜之中。
江诫眯着眼,迅速放慢了些,背脊挺得更直,为身后的姑娘挡去寒冷。
天地之大,夜色之凉,唯有他们两人,相依相生。
车子终于停下。
时乖晕乎乎地抬头,眼前一片霓红。
“这是哪里啊?”
江诫停稳车,拿下头盔挂在把手上,然后扶着时乖下来:“带你吃饭。”
小姑娘太瘦了,掐在她腰上的时候便感觉到了,细得不盈一握,轻松地便举了起来。
时乖冻得哆哆嗦嗦地进了店里,找位子坐下来。
店里打了暖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时乖看了眼在点餐的江诫,掏出卷子做了起来。
正是饭点,吃饭的人很多,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停传来。
暖暖的人间烟火气。
江诫点完餐,便托着下巴,盯着对面一直认真写作业的姑娘。
他感觉自己一辈子都看不够。
“宝宝”他喃喃喊道。
“嗯?”时乖正咬着笔头想着最后一道大题,下意识地回。
江诫见她没有反抗这个称呼,而是自然地回应,心尖儿软的想给她下跪。
这一刻,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回味这一刻的甜。
见他一直没说话,时乖抬起头:“怎么了?”
店里装修偏暖调,每个桌子的上方都打着一盏黄色的灯。
此刻,这盏灯正映在两人中间。
小姑娘的皮肤白到透明,嘴唇微张,柔软像花瓣一样,正专注地看着他。
想亲。
周围的嘈杂仿佛都已经远去,唯有对面的姑娘,狠狠撞击他的心脏。
妈的,忍不住了。
江诫不管不顾地倾身上前,薄唇直接印在她微启的唇上。
时乖双眼放大,还未来得推开,他便坐了回去。
她慌张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捂住嘴小声骂:“你你有毛病吗?”
“对不起,我错了。”江诫眼也不眨地道歉。
当初那个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的少年,已经被他杀死在过去。
现在别说是道歉,让他给她下跪喊小祖宗都成!
时乖余光瞄到上菜的服务生,想要骂出去的话便收了回来,气呼呼地靠回沙发上。
他这个人,认错最快,下次还犯!
“不气了,吃饭,啊?”江诫把粥推过来。
一桌子素食。
时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饭量大,而且正是爱吃肉的时候。
她搅着碗里的粥:“江诫,你要是想吃肉,就点,不用管我的。”
“不想,吃你的。”江诫夹了个南瓜馒头递到她的碟子里。
时乖想了想,抬头:“那我吃?”
江诫筷子顿在半空,眼光扫了过来:“不要逼自己,我没关系。”
时乖直接伸手,招来服务生:“麻烦帮我加个鱼香肉丝。”
虽然不是纯肉,但是慢慢来吧。
菜很快就上来。
鱼香肉丝做得很好,正冒着热气,橘色的胡罗卜丝,黑色的木耳,褐色的瘦肉。
时乖盯着看。
爸爸去之前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乖宝,等爸爸送完合同,给你带糖醋里脊啊,好久没吃肉了吧?”
她做饭手艺不好,爸爸又要忙着赚钱,忙着照顾时秒,所以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肉了。
眼前的肉正发出召唤。
她缓缓伸出筷子,越来越近。
筷子尖快夹到时,盘子蓦地被抽走。
她抬眼看去。
江诫正皱着眉头看她:“不要勉强自己。”
他一辈子不吃肉都没关系。
时乖没有生气,只觉得心下一松。
看样子,她一时半会克服不了这个阴影。
“对不起啊,江诫。”时乖垂下眼睛。
江诫挥挥手,让服务生撤掉这盘菜,然后揉着她的脑袋:“不许说对不起,小爷不喜欢听。”
看着她依然闷闷不乐的样子,江诫有些心疼。
他开口哄:“以后我煲汤给你喝,好不好?”
“啊?”
“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我就学三百六十五种汤,每天不带重样的,好不好?”他笑着道。
“吹牛。”时乖不相信。
怎么会有这么多汤?
江诫笑出来:“不相信啊?”
想起他上次做的那碗红枣汤,味道好像还不错。
而且,是他第一次做。
少年的脸映在灯下,眼睛熠熠生辉。
时光怔了一下,然后笑着看他:“我相信。”
“立个字据给你。”江诫起身拿过她的书包,从里面拿出笔和纸,写了起来。
他很认真,碎发垂在额前,瘦削的下巴带着硬朗。
少年写字的姿势龙飞凤舞,带着凌厉。
时乖接过来,只见上面用标准的楷书写着:“江诫欠时乖三百六十五种汤,持结婚证兑换。”
心尖儿颤了一下。
她行走在黑暗中许久,以为终生都走不出去。
眼前却出现了一盏灯。
渴望光明的她,沦陷了。
=
第二日清晨,时乖背着书包顶着雾气走出小区的时候,便看到那个站在白茫茫雾气里的年轻男人。
男人看见她,放下箱子,伸出手:“乖宝,舅舅回来了。”
时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飞扑过去,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哭出来。
杜衡拍着小姑娘的头:“辛苦了,以后的事,交给舅舅吧。”
北山墓园。
时乖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上。
杜衡眯着眼看着排在那里的三个人:“阿姐,当初你拼了性命生的孩子,被人家害死了。”
照片上的女人正在对他微笑。
杜衡弯下腰,伸手擦过上面的人:“对不起啊,这么晚才回来。”
风吹动旁边的松柏,唰唰地响。
“始作俑者,我不会放过他们。”
时乖怔怔地看着杜衡,他想做什么?
“舅舅”
杜衡站起身,冲她笑笑:“乖宝长大了,跟妈妈越来越像了。”
所以在小区门口时,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杜衡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眉毛凌厉,眼神阴沉。
浑身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舅舅刚走那年,时秒才刚出生,一转眼都九年了。”
“舅舅,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杜衡走到时秒墓前,将玩具放下去:“当初阿姐拼了命生下时秒,却没想到,他不过活了八岁。”
时乖心中一痛,眼泪滚了下来。
“别怕,舅舅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杜衡站了起来,看向时乖:“查到多少了?”
时乖吸了吸鼻子:“是徐家的家主,徐陆霆。”
莫名其妙的,她隐去了付水水,只供出了徐陆霆。
“乖宝做得好。”杜衡抬头看着周围的墓碑,“人生来或许不平等,死后也不过都是这巴掌之地,谁又比谁高贵?”
“你想做什么,舅舅?”时乖有些害怕。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她已经对舅舅生疏起来。
杜衡眯着眼看她:“乖宝,我听说你去了徐氏公学?”
“嗯。”
“想转回来吗?”
时乖愣住。
她以前是很想回来,想念之前的老师,之前的同学,之前的环境。
可是,她现在不舍得。
杜衡看出她的犹豫:“没关系,想回来随时跟舅舅说。”
不安从时乖脊背升起,顺着脊椎爬到头顶。
“舅舅”
杜衡拍拍她的头发:“舅舅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先带你去买手机。”
“买手机?”
杜衡笑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哪个没有手机啊?”
时乖怔住,好像只有她没有。
之前江诫给她买了一个,又被她退了回去,气得那个少年两天不愿意理她。
“谢谢舅舅。”时乖笑眯眯地回。
舅舅,就是像妈妈一样的存在啊。
他和妈妈流着同样的血,和自己也流着部份同样的血。
杜衡不仅带她买了手机,又买了许多衣服鞋子,还有女孩子喜欢的化妆品。
“我还高三,不用化妆的。”时乖看着手里的东西。
杜衡看着她:“先学着,以后大学了,自然就会用了,别的姑娘有的,我家乖宝也不能少。”
时乖扯开嘴角撒娇:“舅舅你真好。”
两人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时乖正挽着杜衡的胳膊,一路说着这几年的事情。
余光只瞄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便听到拳头打到肉的声音。
她手中的袋子落到地上。
只见江诫一脸阴狠,拳头狠狠落在杜衡脸上、身上。
“江、诫!”时乖尖叫。
江诫回头,眼中猩红一片:“他是谁?”
时乖跑过去,一把推开他,扶起杜衡,看着他鼻子流出的血,连忙掏出纸:“舅舅,流鼻血了。”
江诫顿住。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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