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刻,月亮从东天升起。
瓦剌的攻城终于结束了,丢下一地的尸首,瓦剌大军退了下去。
关城内,也已经开始埋锅造饭。
守将府内,灯火通明。
关防戒严的中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屋顶上都站了着皮甲的军士。
中堂内,苏城站在布防图前,指着一张刚刚画出的地形图,吩咐着说了:
“孙亭,本将命你打扫战场,全营军士上关墙值守,彻夜不得息。”
孙亭上前一步,躬身抱拳:
“末将领命。”
苏城马鞭一指布防图上的位置:
“范广,你的奋武营休整了半日,我命你子时用饭,丑时前到达这个位置。”
范广抱拳起身,躬身领命。
苏城看向旁边的张石头和张福:
“耀武营跟显武营丑时用饭,丑时四刻结束之前,两营到达这个位置。”
两人齐齐躬身领命:
“末将领命。”
苏城丢下了马鞭,一巴掌拍在正堂桌子上,声音低沉:
“张福,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点火,我让谢狗蛋的千户营配合你行动,丑时四刻结束之后,点燃所有引线,可能做到?”
张福谢狗蛋齐刷刷的向前:
“末将领命,拼死完成军令。”
旁边一直坐着的王文突然开口:
“苏伯爷下达军令,我本不该插嘴,但是朝廷危难当头,军国大事在前,我有一言,不得不讲。”
“敢问苏伯爷,若是也先不在你埋下轰天雷的位置扎营,你该当如何?”
苏城没有理会王文,挥手吩咐众将执行军令。这才来到被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王文旁边坐下。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此事不劳王大人操心,若是不对,你自参我就是。”
“今晚,王大人且观我如何破瓦剌大军于倒马关外。”
王文也是聪明人,看了一眼苏城的茶盏,气哼哼的起身走了。
虽然走了,但是王文终究不太放心,四万余大军齐齐出动,这可不是小事情。
今日瓦剌攻城,众军本就疲惫,现在又准备搞彻夜大战,一着不慎,就可能把四万大军葬送在倒马关前。
王文叫上老仆,两人向城头走去。
老仆姓王,惯被人叫做老王,此时正睡眼惺忪,原本以为要回去睡觉,听到王文要去城头,顿时就不依了。
“老爷你这是何苦,咱好好提督大军就是了,大半夜也不打仗,跑城头作甚。若是有军务,也当带上某位将军,否则被守军赶下来就丢人了。”
王文眼睛一亮,把前面不远处正准备上马的谢狗蛋拉住了。
“谢千户,你予我几个夜不收一用,我有大用。”
谢狗蛋不敢违逆,调了几个精干的夜不收,听从王文调遣。
王文上了城头,指了指苏城埋下轰天雷的方向,吩咐着说了:
“你们几个趁夜出去,给我沿着这个方向探查,看看瓦剌大军的中军大营是不是就在十里外这个方向上。”
夜不收们领命去了。
守城的孙亭在望楼内陪着王文,不过他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王文。白日里,王文的威风他可是领教了,嘴臭的连苏都督都没有法子。
自己可不敢找骂。
亥时三科,派出的夜不收终于回来了。
“提督大人,十里外发现瓦剌大营,不过巡夜瓦剌精骑很多,我等不敢靠近。”
夜不收向王文禀报着。
“确定是在这个位置吗?”
王文指着自己随手在地上划拉出的地形图问了。
地上,被王文用土坷垃画了一个简陋的地图,那夜不收看着地图,仔细思考了半天,终于认出了其中一个地标。
“这是陈家沟?”
夜不收探询的看向王文。
王文看了看自己画的地图,确实有些抽象,不大容易理解,不过还是能用的,那小子不已经认出陈家沟了吗。
“对,陈家沟,向这里就是关城。”
夜不收点了点头,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瓦剌大营就在这里和这里之间,绵延很广,马嘶人喊的,我没有靠的太近,不确定是不是到了土门这里。”
王文瞪大了眼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瓦剌大营就立在了轰天雷上。
真就如苏城说的那句话一样,我就知道他会在这儿立营。
孙亭看王文确认了瓦剌大营的位置,陪着小心问了:
“老大人,这时候也晚了,您回去歇着吧,再拖下去,您今夜就歇不成了。寅时就要发起总攻,您一个提督大臣,到时候肯定是睡不好的吧。
王文一捋长须,语气湛然:
“都督今夜破敌,我身为提督大臣,怎能睡觉,老朽今日要坐此城墙之上,笑看都督破敌,为将士们壮行。”
子时,范广的奋武营出城,他伏兵的位置最远,而且正当瓦剌退军要冲,必须提前出城,布置防御。
丑时,耀武营和练武营前脚出城,显武营的张福紧接着就跟上了。
苏城就在显武营中。
骑马出了城门口的时候,苏城还打着哈欠,刚刚睡上一会儿就被叫醒,这感觉是真难受,还不如不睡。
不过门口这骑白马的骚包是谁?
“王臭……大人。”
苏城差点儿说错话,没想到老头竟然没去睡觉。
拨转马头,苏城从队伍中出来,与王文双马相交:
“多些王老大人壮行相送,此战我军必胜,王老大人就等着写折子请功吧。”
王文嘿嘿一笑,打了个哈欠。
“功劳自有朝廷定夺,本官有一言嘱咐都督,借一步说话。”
看着神神秘秘的王文,苏城疑惑的驱马跟了上去,离开明军与王文的随从老王,确信他们听不到两人谈话。
王文这才向苏城抱拳行礼:
“将军此去,是挽救我大明社稷江山,军略战局不需我多言。今上登基之前,首倡登基之人就是将军,故此陛下对将军恩尚颇重。”
“前有越级拔擢,后有恩赏伯爵之尊,现在更是钦赐王命旗牌,独领一军,恩赏之重,冠绝景泰诸臣,潜邸之人亦无法与将军相较也。”
苏城闻言笑了,老头的意思他明白了。
“老大人放心,此去只有大战,凡有敢以身阻军者,皆为虏贼。”
王文闻言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虽然我没提一个字我想说的话,他也没提一个字我想说的话。
但是我知道,他懂了。
那人最好一块跟瓦剌人炸死,省的明日去拜见了。
王老大人恨恨的想着,目视着苏城统军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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