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洒下的金光照亮大地,倒马关外的土地满目焦黑,披甲的死尸横七竖八,长枪断刀满地,折断的旗幡斜插在地,断腿的战马半跪在地上嘶鸣。
右都御史,内三关镇守军提督大臣王文,一身绯袍,站在苏城旁边,怒瞪不远处车阵与营帐后面的大明太上皇,朱祁镇。
旁边站着甲胄全身的苏城,不过不似怒目圆睁的王文,苏城心中对现在的状态是满意的。
有文官王文在场,放走也先的罪责就不会落在自己一个人头上,有人分担,这罪责就轻多了。
至于抓朱祁镇归京,苏城根本就没想过。
景泰帝现在还未坐稳帝位,现在把朱祁镇接回京城,就是把自己的脖子往景泰帝刀下送。
杀了朱祁镇,就算景泰帝再想要护着自己,文官集团也会弄死自己。
对,勋贵也会想着弄死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朱祁镇继续北狩。
对面营帐内,也先的恐惧也终于消散了。
朱祁镇是大明皇帝,明人素重礼仪,有文武重臣在,相互掣肘,就没人敢不把大明皇帝的命当回事。
“巴图布赫,这里聚拢了多少勇士?”
脑袋上裹着染血白布的巴图布赫声音愤恨:
“原本聚拢了三千草原勇士,被明人的弓箭暗算,一下死了千余人,现在只剩下一千余了。”
也先瞳孔微缩,损失这么大的吗!
不对,肯定有大半勇士在明军合围之前脱出了包围圈,战马被惊走,追战马而走的勇士肯定也不少。
等过了这一关,纠集勇士,还是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想到这儿,他吩咐着巴图布赫:
“打开车阵,准备逃命。”
说着,也先看了旁边的朱祁镇一眼,压抑着语气中的恨意:
“抓好这位大明的贵人,他就是咱们活命的根本。”
……
王文看着被推开的车阵,按剑的手上青筋绽出,语气里满是怒意:
“苏都督,难道就这样放这人走吗,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胜?”
一时间,周遭众将的目光全都看向了苏城。
苏城摇了摇头,语气无奈:
“太上皇在敌手,为臣子的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苏城拔刀在手,高高举起,声音响彻战场:
“传我将令,放开道路,送太上皇北上。”
传令声此起彼伏,很快,合围的明军就放开了道路,四武营让开了通往白羊关的道路。
瓦剌阵中,朱祁镇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苏城这个统军的武将真是废物,连谈判都不谈一下,就要放也先北归,若是让自己归朝,定要治他一个纵容虏贼的大罪。
瓦剌兵鱼贯而出,列成阵势,紧张的向明军的通道而去。
苏城转头对旁边的张勇说了两句,张勇翻身上马,催马向前,到了瓦剌大军阵前,对着太上皇旁边的也先冷冰冰说着:
“我家都督有令,命尔等丢下弓箭,再行逃命。”
一众瓦剌兵都紧张的看向被簇拥着的也先,等着也先的命令,才决定是否放下手中的兵器。
也先怒极,但是被旁边的侍从安抚了几句,怒意充塞胸膛,还是挥了挥手。
弓箭被丢出了瓦剌队伍之外,一个也没有留。
没了弓箭的瓦剌兵继续前行。
王文看着越走越远的朱祁镇,突然开口说着:
“够了,放走这么多还情有可原,再多咱们的大功就要成灰了。”
苏城看朱祁镇出了大军合围的圈子,手臂一扬,处在合围口子处的张石头立即纵马冲了过来,瞬间军阵合围,吃掉了后面的八百瓦剌兵。
也先大怒,想要发火,被侍从携裹着,仓惶逃了。
一路上,也先派出精骑,四处收拢溃散的瓦剌败军,临到白羊关之前,竟然再次收拢了三千瓦剌兵。
白羊关内,也先与留守的兵马汇合,再次向关外撤走。
倒马关一战,也先元气大伤,损兵折将,若不尽快赶回草原,收到消息的脱脱不花很快就会反噬。
也先必须先行一步,尽快返回草原,镇压脱脱不花。
至于大明皇帝,也先决定继续带着,出长城之前,这位皇帝都是护身符。
也先携带着抢来的辎重,人口,于三日后退军至阳和口,在此汇合了驻守于此的五千大军,随即退入草原。
苏城领军,追到了草原边上。
大同城外,苏城与王文并辔而行。
“苏伯爷这几日只是缀在瓦剌大军身后,一直不肯追上去伏击也先,这不是你的打仗风格啊。”
王文一言不合就开始嘲讽苏城。
苏城看着远处城墙高大坚固的大同城,笑着说了:
“王老大人见笑了,此战打退也先,击溃也先大军八万,功劳已经足够大了,彻底剿灭也先,苏某不敢奢望。”
胡同拍马而来,追上了两人,禀报着:
“禀都督,大同镇守总兵官郭登传来战报。”
苏城伸手接过战报,看了一眼,就递给了王文。
王文看了一眼,眉毛一挑,瞪了胡同一眼:
“你一个镇抚官,怎么传递起战报来了?”
说着,王文把战报嗤啦嗤啦撕烂,丢到了风里。
胡同一脸懵逼,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提督大臣怎么把大同总兵官郭登的军报给撕了,有心想要开口问上一句,就被旁边的范广给拽住了。
“慎言,都督跟提督大人自有决断。”
胡同有些不解,被苏城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低头不语了。
王文跟苏城本来正催马向大同而去,两人齐齐的拨转马头,向白羊关行去。
“我军追击瓦剌兵数十日,人困马乏,无法参与后续战斗,范广,你遣人回禀郭登,就说我军损失惨重,已经准备回转京城了。”
苏城吩咐着说了。
并辔而行的王文不屑开口:
“郭登自己不敢跟关西七卫合攻瓦剌,反倒要拖咱们下水,委实不够地道。”
“哼,老子是愿意救太上皇的人吗,郭登真是不识趣啊。”
苏城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张勇周围的侍卫立即散开,把两人与一众将领都隔开了。
摇了摇头,苏城无奈的对王文说着:
“老大人,您好歹也注意一下,讽刺郭登也就罢了,太上皇不是你我能够议论的人啊。”
王文眼睛一瞪:
“怎么不能议论?”
“土木一役,因他而死者逾七万,其余被波及而死者更是数十万,他若有自知之明,早该自绝以谢天下。”
苏城一脸的目瞪狗呆,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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