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偏殿内,一片安静,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苏城的身上。
朱祁钰身体微微前倾,紧盯着苏城,仿佛苏城脸上有花儿一样。
他是最紧张的,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苏城身上,这些日子与众朝臣的争持,靠的就是苏城给他的希望,一如当日众多败兵中战报中,带给他希望的那一份份战胜奏报。
“击溃没有问题,擒杀也先可能有些难度。”
苏城诚实的说着。
几十次模拟,每一次结果都不太相同,苏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赢到什么程度。
但肯定能赢就是了。
咱一个开挂的,还打不过几个土鳖。
朱祁钰闻言身体向后一靠,后背抵上了座椅,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肩膀上卸下了千斤担一样。
舒良见机微微侧了衣袖,和声说着:
“苏侯有多大把握?瓦剌人强横,还有几十处叛逆为援,并不是之前在内三关时的睁眼瞎一般,此战可能要更难一些。”
成敬也适时开口:
“苏侯刚到,可能不太清楚战局,北地战事多有反复,受太上皇诏书所命,计有水关、黄花、东沟十二处关隘降敌,从敌明军一万余人。”
这些事苏城还真知道,降敌的都督佥事卫颖,曾领一万兵偷袭苏城后背,真把苏城全歼了一次。
平原野战,如果没有苏城的料敌先机,明军步兵车兵无法列阵,根本打不过瓦剌精骑,同样的,投降的这一万明军也根本打不过苏城改组后有车有骑的团营兵。
苏城笑了:
“我这人不惯嘴上说,只会打仗,我说能胜就是能胜,能迎回太上皇,自然就能迎回。”
成敬脸色一滞,有些无语的看了苏城。
舒良却是走前两步,转身跪在了朱祁钰面前,神情恳切:
“左都御史王文大人曾有本参苏侯,言苏侯在倒马关外埋设轰天雷时,就是这样的说辞,我说也先会在这扎营,也先就是会在这扎营。”
“当日苏侯的神情,与今日一样,倒马关能大胜,想来居庸关一战苏侯是有必胜把握的,奴才贺喜陛下,贺喜大明。”
朱祁钰闻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讶:
“王简斋还有参奏苏城的折子?”
这俩人不是应该好到穿一条裤子了,怎么还能起纷争。
成敬对这份参奏折子倒是有印象,闻言开口说了:
“当日内阁是把折子呈了上来,陛下见是参奏苏侯的,就没有看。”
说着,就吩咐小太监去取折子来。
片刻之后,小太监就飞快的捧着折子进了大殿,呈了上去。
朱祁钰看了一遍,脸上乐开了花:
“舒良你个狗奴才,记性倒是挺好。”
“咦,你胳膊上怎么搞的?谁人能伤的了你?”
朱祁钰终于注意到舒良胳膊上的血点了。
舒良急忙跪下:
“皇爷赎罪,这是臣迎苏侯时,苏侯突然吐血,臣躲避不及,沾染在身上的。”
朱祁钰唰的一下把目光又盯在苏城身上了。
苏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舒良果然是心思剔透的人物,处处面面都留着小心思,自己在宫门前吐血,不正好印证了当日他去杨村宣旨的回禀的伤情为真,苏城确实重伤在身。
这过了这么些日子,还在吐血,那当时他宣旨的时候,只能是吐的更多。
顺道还能在自己这落下好处,你看你吐血的事儿,我可是禀报给皇上了。
“回陛下,臣只是旧伤复发,吐了几口血罢了,吐啊吐啊的,这些天也已经习惯了。”
朱祁钰闻言转向旁边的成敬:
“成敬,我让你把夏虚派出去,夏虚是怎么做事的?”
成敬躬身行礼,语气温和:
“回陛下,夏太医每天都将苏侯的身体状况传回,昨日来报说苏侯身体不好,但脉象已经平稳,较之开始已经好了很多。”
朱祁钰瞪圆了眼:
“舒良刚才跟我说,苏城在午门外吐血了,血都吐到他身上了。”
成敬顿时就红了脸,跪倒在地:
“内臣失察,臣回去必严查此事。”
苏城不得不站出来解释着说了:
“陛下,我这是内伤,夏太医已经尽力了,还需要靠药补修复内腑,这个过程要漫长一些,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治好的。”
有内侍从殿外进来,禀报着:
“陛下,兵部尚书于谦、宁阳侯陈懋、成安侯郭晟、丰城侯李贤求见。”
朱祁钰摆手示意让人进来,然后吩咐着成敬说了:
“苏城是朝廷的定海神针,他的安危关乎社稷的稳定,你把我的话传给太医院的人,谁若是有法子能医治好苏卿,尽管报上来,朕不吝赏赐。”
成敬躬身领命。
于谦大踏步的从外面进来,后面相继跟着几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一一向朱祁钰见礼。
朱祁钰吩咐众臣落座,直接就朝着于谦开炮:
“于先生,前些日子朕命你暂领十二团营,现在各团营兵员甲器补充的如何了?”
于谦眼睛微眯,回想了一下,立即说着:
“四武营兵部甲器补充完毕,现在已经是满编,四勇营与四威营新近折兵,各营损兵较大,营官、将兵损失较大,还未统计齐全,暂时未能补充完备。”
朱祁钰抬手阻止了于谦报家底,转头问苏城说着:
“只有四武营了,兵丁是不是少了点?”
苏城无所谓的说着:
“四武营是我用顺了手的,只要是没太大变化,还是能打胜仗的。”
苏城话音未落,几个五军都督府的掌事官就黑了脸。
尤其是成安侯郭晟,他虽然是老牌勋贵,但是军伍资历不够,能任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官,也是因为勋贵无人。
这些个日子,他对十二团营的事务插手颇多,好些个营官、队官、千总都被换上了他的人,尤其是几个总兵官,更是在几个勋贵之中来回拉扯。
耀武营的张石头被寻了由头换掉,练武营的永康侯也被人顶了,虽然是各方博弈的结果,但是出面的终究是五军都督府,是他成安侯。
朱祁钰虽然不够聪明,但朝中勋贵与于谦关于十二团营提督大臣的争执就没停过,所以一看几人脸色就知道有问题。
“郭侯,可是出了什么大的岔子?”
成安侯立即起身:
“回陛下,臣惶恐,四武营将官变动颇多,此事因苏侯身在病中,多未曾通报于苏侯。”
朱祁钰勃然大怒,起身来回走了几圈:
“朕知道这京营是你们勋贵的圈子,胡乱伸手成了习惯,没想到在这当儿还敢乱伸手。”
“郭安,你给我从实说来,现在换了几个总兵官?”
郭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耀武营总兵官更易为都督同知石亨,练武营总兵官更易为安远候柳溥……”
“够了!”
朱祁钰一声怒喝,打断了郭安,怒视旁边的于谦:
“于先生,朕说了多少次了,这个石亨不足为用,不足为用,怎么,朕说的话在你兵部不好使了?”
说着,朱祁钰转向旁边的宁阳侯陈懋:
“还是说朕说的话,在你五军都督府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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