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织金蟒袍,袍袖翻飞的舒良走进了居庸关镇守总兵府。
两队番子一字排开,分列两旁,两个小太监亦步亦趋,拱卫着舒良。
“哈哈哈,苏侯,咱们又见面了。”
舒良的声音有些尖锐, 苏城听在耳中仿佛金针刺铁,这厮草原一行,回京之后,实力又有了进步,苏城温和的跟舒良见了礼。
说了几句闲话,舒良这才话锋一转,说着自己的使命。
“咱家今日来,是奉了皇命, 来宣读旨意的。”
舒良话音未落, 周遭的一众都督都指挥们就都咧开了嘴,辛辛苦苦打仗,终于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苏城笑眯眯的应了:
“将士们早就盼着陛下的旨意了,不过是不得陛下旨意,三武营不能擅动,柳溥的练武营在大同给我来了四封信,催问我什么时候能定日子回军,将士们早就等的心焦了。”
一个小太监奉上了黄绫圣旨。
舒良没有接圣旨,反而是诚挚的看着苏城:
“苏侯,待会若是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地方,望你能体悟圣心,不要有什么怨怼。”
苏城心中登时咯噔一声,啥意思, 朱祁钰这是要卸磨杀驴, 过河拆我了。
院子里, 香案立了起来,信香也烧了起来,小太监把圣旨也举了起来。
舒良在苏城疑惑的目光里,接过了黄绫圣旨,大踏步的走到了香案后面,神情严肃:
“圣旨下,十二团营总兵官,武清侯苏城接旨。”
苏城当先,领着众人山呼跪下。
舒良展开黄绫,宣读起圣旨来:
“……武清侯苏城,晋爵忠国公,配镇朔大将军印,出任宣府镇守总兵官,权提调宣府、大同一应军务,着克日起行。”
“奋武营总兵官范广,有首战之功,功勋卓著,晋爵靖安侯,仍任原职。”
“耀武营总兵官张石头,有破虏贼赛刊王大营首功,有破居庸关大功, 北上草原大功,赐爵怀宁伯,予世券,着迁任宣府副总兵官。”
“显武营总兵官张福,有督阵后营,总领善后之功,加禄四百石,仍领原职。”
……
一条条封赏,一直宣读了一炷香的时间,舒良读完圣旨,天都黑了。
舒良收起旨意,递到站起来的苏城手里,语气有些无奈:
“苏侯、不,忠国公爷,你的世券没有争取下来,陛下说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或早或晚,陛下肯定给你把世券从兵部要出来。”
苏城倒是不大在意,有没有忠国公的世券都不要紧,家里已经有了武清侯的世券,儿子当不了忠国公,武清侯还是能代代传下去的。
娘的,还儿子,媳妇都没影呢,传个屁!
苏城把圣旨收好,吩咐旁边的张福说了:
“张侯,你去准备一下,今夜犒赏三军,就说陛下恩赐,让大家今儿吃好、喝好。”
张福兴高采烈的领命去了。
……
京城,坤宁宫。
朱祁钰坐在躺椅上,满脸愁容,汪皇后接过宫女端来的参茶,用银匙吹凉,喂到了朱祁钰口中。
“陛下处置朝政烦累,但也要注意身体,武清侯就曾多次劝诫陛下,一定要注意身体,陛下。”
朱祁钰喝了两口参茶,慵懒的睁开了眼,语气不满:
“武清侯?武清侯啊!苏城待朕以忠,亲冒矢石,冲锋陷阵,数次挽社稷于既倒,朕却连一枚世券都不能赐给他。”
“现在他又自请代杨洪镇守宣府,守镇边疆苦寒之地,朕,对他有愧啊。”
朱祁钰说着,神情落寞下来。
汪皇后秀美端庄的脸颊上多了一丝敬佩:
“如此赤心为国之臣,才是陛下的股肱啊,如于谦一般,都是国之干臣。”
提到于谦,朱祁钰就坐不住了,从躺椅上起身,来回踱步走了几圈:
“哼,于廷益这个干臣,还真是国之干臣!”
“他于廷益忠的是这个朝廷,是这个国家,不是朕!”
“就是他,朕要实封苏城,他不答应,朕要赐苏城国公,予世券,他又不答应,不但不答应,还联合群臣逼朕。”
汪皇后秀美脸颊上少见的带上了一丝凝重:
“陛下,臣妾不懂朝政,但是臣妾在郕王府时,就多曾听闻于大人忠君爱国,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朱祁钰看着美丽的皇后,突然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朕乏了,今晚就不宿在这儿了,皇后自睡吧。”
汪皇后看着朱祁钰的背影,秀气的嘴角微微上扬,明亮双眸中带上了一丝黯然。
“年儿,你说我这样对吗?”
皇后的贴身宫女年儿安慰着她说了:
“回娘娘,奴婢不知道。”
汪皇后脸颊上带上一丝自嘲,在朱祁钰坐过的躺椅上侧着躺下,鼻腔里闻到了属于朱祁钰的气息,整个人仿佛又被朱祁钰抱住了一般,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大婚之初的情形。
王爷要是没当这皇帝该多好啊!朝政漩涡,陛下终有一天,会陷进去的啊。
闭上眼睛的汪皇后微微叹息了一声,紧接着,她吩咐了年儿:
“传本宫的旨意,宣武清侯苏城的妹妹入宫,本宫要为武清侯的妹妹保媒。”
年儿微微沉吟了一下,提醒着皇后说了:
“娘娘,奴婢曾听宫里的小太监说过,苏侯爷……还没有婚配。”
汪皇后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好半天才说着:
“那就放出消息去,本宫有意为武清侯,不,是忠国公,为忠国公择妻。”
年儿低低应了声。
……
兵部,司务厅。
于谦看着一身绯袍的丰城侯李贤,脸色难看的厉害。
“李侯,身为武臣,却穿上了三品文臣才能穿上的官袍,你可想好了?”
李贤脸色有些难看,他年龄大了,连奔波的事儿都不愿干,就更不要提加兵部侍郎衔这样的事儿,尤其还是入内阁,预机务的内阁大臣。
划了一辈子水的老侯爷,有点后悔答应皇上了,安安心心的养老不好吗,掺和到这要命的朝局政争,这是会出人命的啊。
幸亏还有个苏城为援!
“于大人见笑了,本侯是奉皇命而为,再说了,本侯只是入阁,预机务,挂的兵部侍郎衔只是虚衔,又不掺和你兵部的部务。”
于谦身为七卿大佬,可不是能够被轻易糊弄的,陛下给丰城侯加虚衔,这背后代表的意义,才是真正让七卿大佬们忌惮的。
陛下是仅仅让丰城侯入阁咨询武备,还是要让丰城侯先加虚衔,再担实职,亦或是陛下要借着这个契机,让武臣勋贵们遍布六部三院。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呵呵”
“丰城侯高兴就是了。”
于谦端起茶水,开口说着:
“本官部务繁忙,就不留丰城侯了。”
放下茶盏,于谦起身就向外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于谦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陛下推行如此重大的朝局变革,却不跟六部七卿通气,内阁诸臣又担不起联结内外的担子,科道言官们的反扑,李侯可做好准备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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