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坤宁宫。
朱祁钰看着跪在面前的汪皇后跟一众侍女:
“平身吧。”
说完,朱祁钰自顾自的走进了殿内。
汪皇后起身,吩咐年儿去取羹汤来,看着朱祁钰的背影,袅袅婷婷的跟了上去。
“陛下处置朝政辛苦,我让年儿去取羹汤了。”
朱祁钰在躺椅上躺下, 闭目小憩:
“皇后,朕有些日子不曾来了,你心中可有怨怼?”
汪皇后眉目中闪过一丝黯淡,臻首微低,声音低落:
“臣妾不敢,陛下朝政繁忙,心怀社稷。”
朱祁钰摆手打断了汪皇后:
“朕不愿意来你这, 是因为你说于谦是国之干臣。”
“朕来你这, 是因为苏城说你识大体, 有母仪天下之气势,是因为朕与你相识于寒微,不愿让你心寒。”
汪皇后闻言抬起了头,看着朱祁钰。
朱祁钰摆了摆手:
“太祖皇帝遗训,后宫不得干政,以后前朝之事,皇后你不要再出谏言了。”
汪皇后还想要说什么,年儿端着羹汤进来了:
“娘娘,侍候陛下用羹汤吧。”
汪皇后接过羹汤,服侍朱祁钰喝汤,语气里低落:
“陛下,这羹汤用绿豆、小米熬制,添加些许蜂蜜,能够解火降燥, 调理身体, 陛下你用些吧。”
朱祁钰喝了几口, 提醒着汪皇后说了:
“太子一事,苏城劝朕忍耐些时日,待到朕稳固朝局,子嗣丰满之时,再行动手,皇后你以为呢?”
汪皇后手里端着茶盏,右手拿着羹勺,目光盈盈的看着朱祁钰,片刻之后,轻声问了一句:
“陛下是想要听臣妾说真话呢,还是说假话呢?”
朱祁钰有些烦闷:
“你直接说就是。”
汪皇后目光幽幽,缓缓说了:
“从前朝体统来讲,臣妾自然是赞同忠国公的意见,陛下只有济哥儿一个皇子,一旦废了太子,若是济哥再身体有恙,这太子之位又当如何?”
“私心来讲,臣妾是皇后,臣妾也想生一个皇子, 为陛下承继大统。”
朱祁钰闻言神情有些动容, 正要开口劝慰皇后几句, 成敬悄无声息的进了寝宫。
“陛下, 宣府来了表功折子,忠国公派来了表功的将军。”
朱祁钰闻言一愣,心道苏城不是乐于夸功的人,怎么连表功的人都派来了。
“忠国公可说了,是什么样的大功,需要派遣将军们入朝表功?”
成敬记性很好,刚才看过的折子都清晰的记在脑子里:
“回陛下,忠国公擒下了蒙古鞑靼部首领脱脱不花,兀良哈部首领沙不丹。”
朱祁钰对草原上的势力不大了解,他原以为蒙古只有一個瓦剌,这样一看,似乎还有不少部族。
汪皇后对蒙古诸部倒是了解一些,他为朱祁钰解释了:
“蒙古诸部被太祖爷打的分裂了,北元分裂为现在的蒙古诸部,最大的一股势力就是也先所在的瓦剌,第二大部族就是北元王庭所在的鞑靼部,脱脱不花正是现在蒙古诸部名义上的可汗。”
朱祁钰的眼睛立即就亮了,北元的可汗,被苏城给擒下了。
太上皇被瓦剌人擒下了,苏城反手就给自己一个惊喜,把北元的可汗擒下给你送来了。
丰城侯这个兵部侍郎在兵部参与部务受阻,于谦这个国之干臣不吭声,科道言官上上下下全都盯着丰城侯参。
兵部四大清吏司有三个已经换上武臣为郎中,再给自己些时日,就能把俞山这个兵部侍郎外调,或入阁、或入户吏两部,都是不错的去处。
可惜,文臣的第二次反扑又来了。
恩,苏城的这一波表功,来的正是时候啊。
“传朕旨意,命宣府来人,明日朝会之时入宫,当朝会之时,御前夸功,为朕争胜。”
成敬领命去了。
心情大好的朱祁钰拍了拍汪皇后的素手,语气得意:
“皇后,这就是朕的福将啊,你能赞同苏城的意见,朕心甚慰。有苏城在,朕与文臣斗,与勋戚斗,都不用担心败北。”
“恩,今夜朕就宿在这儿了。”
……
第二日早朝。
参劾兵部的科道言官一波接着一波,兵部四大清吏司,其中三个被逮住使劲参劾。
任意选拔任用私人、官职私相授受、吞没粮秣饷银、虚报冒领抚恤,桩桩件件,不一而足。
兵部尚书于谦冷眼旁观,五军都督府一众武臣前仆后继,就连内阁诸臣也为兵部说话,都挡不住科道言官们的攻讦。
朱祁钰看着狼狈不堪的丰城侯、宁阳侯、成安侯一众勋贵,脸色有些恼火,虽然自己有必胜的底气在,但是看着文官们如此攻讦,武官勋贵们这么废柴,但还是好气啊。
朱祁钰给旁边的成敬使了一个颜色。
成敬手里的拂尘一挥,门口一个小太监就消无声息的消失了。
片刻之后,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册奏折,进了文华殿。
成敬将奏折递给了朱祁钰。
朱祁钰装模作样的展开,看了一遍之后,语气得意:
“众卿,这是宣府总兵官,忠国公苏城上的表功折子,宣府副总兵孙勇,夜不收营都督谢狗蛋,于兀良哈一地与虏贼激战两场,擒下鞑靼部首领脱脱不花,兀良哈部首领沙不丹。”
“献俘京城了。”
“轰”
朝堂上一下就喧哗起来了。
兀良哈部首领沙不丹也就罢了,但是鞑靼部首领脱脱不花,这是什么人,北元名义上的可汗,瓦剌部的也先都不敢自称可汗,就是因为这个脱脱不花。
现在倒好,竟然被苏城给擒到京城来了。
文官班首,站出一个绯袍大佬,都察院右都御史杨善:
“陛下,应当命都察院会同礼部验明虏首真身,鞑靼部首领,这可不是轻易能被擒住的大人物,去岁也先数入中原,忠国公尚且不能生擒。”
朱祁钰立即给杨善画了个叉号,竟然敢质疑苏城,真是嫌弃自己的官当到头了。
“好,那就着礼部,兵部清吏司郎中,会同都察院,去验明虏首的身份,杨善就不用去了,王先生,你遣人去吧。”
朱祁钰一下子就把杨善给拦在了朝廷内,命王文调派合适的人选前去。
王文斟酌了一下,决定站在皇上一边,毕竟自己也算是文武两道通吃的大员,皇上现在不需要拉偏架,需要的是明目张胆的站在他这一边。
这波不亏。
没多长时间,都察院御史跟礼部郎中就确认了来人,当庭禀报着结果。
朱祁钰龙颜大悦,命令将虏首带上大殿来。
脱脱不花与沙不丹已经换上了干净点的衣袍,不过身上的疲惫却是肉眼可见。
“臣兀良哈部首领沙不丹,叩见陛下。”
沙不丹恭恭敬敬的向朱祁钰磕头,现在能不能获得朱祁钰的欢心,就是他能不能活下去的希望啊。
脱脱不花一脸傲气,被押送的锦衣卫踢了一脚,也挣扎着不跪。
朱祁钰勃然大怒:
“孙勇,我记得你们总兵官说,让杀了明军的蒙古人血债血偿,今天既然他们不肯低头。”
“那就把脱脱不花砍了,给死难在北地草原上的明军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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