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翠楼是东厂下辖的青楼,歌姬舞女中颇多犯官女眷,因此引得京城商贾竞相前来。
今日立冬,大雪,依翠楼内却还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无他,盖因前几日勋贵谋反,靖远伯与宁远伯的身死,女眷们都入了教坊司,就连靖远伯新纳的第八房小老婆都不例外。
往日里被伯父侯府欺辱了的商贾官员们,今儿都想着过来出出气,外面漫天飘雪,行人罕见,楼子里却是热火朝天。
苏城到了门外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楼子里传出的此起彼伏的叫嚷声音。
小厮推开了门,一股热浪从楼内扑了出来,直奔苏城面门,混杂着的脂粉酒茶味儿让苏城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客官请,这边请。”
小厮乖巧的给苏城引路,脸上满是恭敬。今儿楼里来了无数达官显贵,六部的官员都有好几个。
礼部有个员外郎坐在大厅一角闷头喝茶的时候被认了出来,随行的商贾下了不大的价钱拿下宁远伯府的一个公子的一个小妾。
户部的员外郎来了好几个,一直在二楼雅间内吃酒。
小厮已经被特意交代了,今儿不论是谁来,都不能大惊小怪,看着穿厚袍子的苏城,小厮心说楼里那些个公子哥儿若是知道这位也来了,怕不是要跑个净光。
引苏城在一处雅座坐了,小厮吩咐另外的伙计去报于掌柜,自己乖巧的在一旁端茶倒水,脸庞上满堆满了笑容。
阖京城内,都没有比这位勋衔更大的武勋亲贵,今儿侍候这位一次,回头又有的吹了。
依翠楼的掌柜很快就到了,听说忠国公到了,掌柜的差点儿跪了,这位是什么人,陛下的红人,几位档头都畏惧如虎的人物啊。
今儿来了依翠楼,若是我招待不周,被卸了差事事小,若是丢了性命,被株连九族可就事大了。
吩咐人快去报给厂公,掌柜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雅座。
“见过公爷。”
楼子里人潮汹涌,三教九流都有,掌柜的不敢大声,只能低声向苏城行礼。
苏城吩咐掌柜的坐下。
掌柜的颤颤巍巍的,屁股挨着凳子一角坐下,胆战心惊的看着桌面,生怕苏城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好像很怕我?”
苏城有些奇怪,这楼子自己没来过啊,这胖掌柜怎么这么怕自己。
正嗑着瓜子的任遥撇了撇嘴:
“他当然怕您,上回您在宣府逛青楼,宣府依翠楼的三个掌柜,一个被撵回家,一个被砍了头,一个连家眷都被依翠楼给收了,您说他能不怕您吗?”
胡同笑嘻嘻的说了:
“这事儿可不怪公爷,谁让他们自己不干净,被厂公抓了错处呢,跟公爷可没啥关系。”
掌柜的满脸堆笑,满头虚汗的谄媚笑着:
“没关系,真没关系,我就是畏惧公爷威仪。”
“小的多句嘴,敢问公爷是相中了那家的家眷,咱这就给公爷您送到府上去。”
苏城冷笑一声:
“宫里新多出了个唐美人,我问你,你知道这人吗?”
掌柜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即应和着说了:
“知晓知晓,这贵人原闺名应是唐云燕,南舍人,其父是锦衣卫小官,蒙圣恩入宫。”
苏城看着胖掌柜,掌柜的额头上汗珠子涔涔而下,好半天之后,苏城才继续说了:
“那季美人呢?”
胖掌柜的脸色苍白了一下,不过还是挣扎着说了:
“季美人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家里是……”
“说起谎话来,自己都信了啊,崔掌柜。”
苏城的话冷了下来。
这时候,一身青衣的舒良分开人群,快步进来,在苏城对面坐下,看着满脸汗珠子的胖掌柜,笑吟吟的说了:
“公爷来这里,是听曲,还是找姑娘?”
苏城给了旁边的黄杨一个眼神,黄杨麻溜的把手上的信呈给了舒良。
舒良一脸疑惑,接过信看了一眼,脸上笑眯眯的神情一下就没了踪影,苍白的脸庞上满是怒意,双目几乎要喷火了一般。
苏城慢悠悠的说了:
“今儿我是来听曲的,有日子没有听曲了,还挺想念依翠楼的,厂公你这依翠楼捯饬的不错,不过人吗,就要费心收拾收拾啊。”
舒良收起信,压低了声音说着:
“谢公爷提点,这事儿还望公爷网开一面,不要亲自奏予陛下,咱家收拾了手尾,自会向陛下禀报。”
苏城点了点头:
“那好,我就上楼去了,崔掌柜,给我寻两个漂亮的歌姬来,我喜欢听江城子,苏轼的那首。”
舒良看着苏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手一摆,几个隐在人群中的东厂番子围拢过来。
“把这位崔掌柜请下去,让他仔细回忆回忆,给宫里送了几批教坊司的女子,这中间,有多少是勋贵们的暗子,有多少,是教坊司的女妓。”
几个番子把崔掌柜带了下去。
苏城带着几个亲卫,在依翠楼胡吃海喝一顿,慢悠悠的回家去了。
第二日,苏城逛依翠楼的消息,满城都是。
坤宁宫内,朱祁钰听了这消息,脸上满是玩味笑容。
“皇后你有了身孕,没时间管苏城的婚事,这小子闲不住,带着亲兵家丁逛青楼听曲儿去了,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了。”
汪皇后已经显怀,闻言有些意外:
“陛下已经赐婚了,忠国公为何还不完婚?”
旁边侍候的年儿回着:
“还不是忠国公家中无长辈,没人主持,陛下跟娘娘不压着忠国公办事儿,谁敢按着忠国公的头逼他娶媳妇啊,靖安侯可没这胆子。”
汪皇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倒是这个道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苏城家里没什么长辈呢,自己有了身孕,陛下又多事,难以关注到苏城。
“今年得让苏城大婚了,他都去逛青楼了,这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对陛下跟我的不满了。”
朱祁钰笑着说了:
“倒是这么个道理,兴安,你去,传舒良进宫,把皇后的懿旨跟他说说,让他想法子,逼忠国公年节前娶了妻。”
兴安一脸懵逼:
“这怕是不大行啊,皇爷,结婚要问名、纳彩一系列步骤走下来,不要说年节,就算是元宵之后怕也是不够的。”
朱祁钰眼一瞪:
“朕说话不顶用了是吧,狗东西敢不听朕的话了,你去找舒良……”
“皇爷,舒良求见。”
宫女进来禀报着说了。
朱祁钰笑了:
“这个狗东西是真不禁念叨,还没刚提他名字,就滚进宫来了,让他进来,正好把事儿安排给他。”
舒良进来,麻溜的跪下了。
看到他的装束,却是让朱祁钰愣了下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