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菜市口斩了无数的囚犯,只杀的京城人头滚滚。
东厂番子监斩,砍头的声音就没有从菜市口上空落下过。
菜市口血流成河,收尸的驴车从西市排到了东门,忙碌了一夜,才将尸体全部收拢出去。
京城的百姓只做笑谈,看了多年的砍头,就今年看的热闹多,砍的可都是大官贵人,那可是往日里连人都没见过的,竟然能看砍他们的头。
勋贵文臣们中间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英国公府被抄、成国公府被炒、定西侯府被抄、阳武侯府被炒,这是勋贵中排名靠前的,还有那些不靠前的,被查抄砍头的多不胜数。
文臣之中,也被砍了好几个,虽然官职不大,但是苗头开了,朝廷上一时间都是风声鹤唳。
南宫太上皇也受到波及,陛下亲至南宫,再次训斥太上皇挑起事端,颁下黄绫圣旨挑动臣下谋乱,罪同谋反。
陛下终究没有狠下心向太上皇动刀子,但是下旨隔绝内外,将南宫内的太监换了一波,涉事的都被东厂拖出去打死了。
过了正月,天气就开始变的愈发暖和起来了,虽然还是二月,这裹在身上的棉袍,就开始有些热了。
今天天气明媚,是个适合远行的日子,苏城早早的就出了门。
京城城墙外的河水干枯,露出了干裂的河床,两岸枯黄的草地上,到处可见大片被烧过后的黑灰,田野间北风吹过,大片的干枯草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几年连番大战,京城周遭的百姓死伤颇多,无主的荒地也越来越多,抛荒的农田只是经过一个春秋,就变成了野草茂盛的草地。
“就在这儿等吧。”
苏城在城外五里亭下马,进了五里亭说着。
黄杨跳进去将凳子擦拭干净,苏城坐下,看着周遭的一切,心中有些落寞。
京城的官道整修的算是好的,但是经过几次雨雪,也变的沟壑不平,到处都是坑洼,地势低的地方,更是成月成月的稀泥。
一路走来,苏城一行人骑的马肚子上都溅满了泥点子。
京城尚且如此,可以想象那些州县的官道,能差到什么程度。
路都这么难走,这吃食,想来就更差了。
“爷,吃口面饼吧。”
张勇拿出面饼,让苏城吃。
苏城接过面饼,啃了一口,虽然饼子颇软,但是饼里夹杂的麸皮沙粒让苏城总是感觉硌牙。
喝了一口水袋内的水,正在瞭望远处的孙小栓嚷嚷着说了:
“爷,有车队过来了,应该是王直大人家的。”
京城方向,五辆马车迤逦而来,在沟壑不平的官道上慢慢的走着。
车子到了近前,被张勇给叫住了,马车的帘子掀开,皓首的王直就探出头来,笑呵呵的对站在道旁的苏城说了:
“王爷这是何必,老朽想安安稳稳的走掉,王爷偏让老朽走的不安生啊。”
苏城拦开了想要搀扶王直下车的家丁,亲自将王直从马车上搀下,笑着说了:
“王公于国朝有大功,历侍四朝,皇上不好来送,就遣我来送送王公。”
王直闻言眼圈微红,声音也嘶哑了些,低语着说了:
“皇上有心了啊!”
两人进了亭子内坐下,王直开门见山的说着:
“陛下让王爷来,对老朽有什么交代,王爷直说就是。”
苏城喝了口茶,笑着说了:
“陛下说他给王公的嘉奖薄了,请王公不要计较,等王公归乡,若是有合用的人才,也可以向陛下推荐,他匀王公有密折专奏之权。”
王直闻言一愣,轻轻擦拭了一下脸庞,起身,恭恭敬敬的面向北方跪下,叩首。
“老臣谢陛下皇恩。”
王直对于景泰帝一直是若即若离的态度,最后为了离朝,更是直接站在了景泰帝的对立面。他没有想到朱祁钰会这么大度,不但给了天官归仕应有的荣耀,还给了密折专奏的权利。
能够上达天听,这是给自己离朝后的保命符,也是给自己的福利,以后有子侄堪用,可以直奏御前,谋一官半职,让家族不落。
苏城看王直磕完头,起身,扶着王直上了马车。
王直坐在马车里,对苏城说着:
“王爷,还请回到京城以后,禀报皇上,要小心慈宁宫太后,孙太后盘踞后宫几十年,能用的人中颇多可用之才,内廷争斗,皇上恐不是其对手。”
苏城双手作揖,向王直拜别。
石头看着王直的马车,问了苏城:
“太后一个深宫里的老妇人,还能威胁到皇上?”
苏城叹了口气,朝堂政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后宫的争斗,比之朝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孙太后能够让宣宗皇帝废后,而且是在张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本身的能力是极强的。
不然,朱祁镇也不可能复辟为帝。
“走吧,面见陛下去。”
苏城翻身上马,催马向京城而去。
京城,尚书房。
朱祁钰听完苏城的话,闭目思量了会子,这才有些疑惑的问了:
“太后一个久居深宫的老太婆,还能对我有威胁?”
苏城指了指一旁随侍的大内侍卫的腰刀:
“陛下觉着这把刀对你有没有威胁?”
朱祁钰愣了愣,好大会子后才说了:
“有威胁,而且可以是致命的威胁,若是这刀所掌非人,朕的小命随时都在人掌控之下啊。”
一旁的大内侍卫被吓得跪了一地。
朱祁钰摆了摆手:
“跟你们有什么相干,王爷就是给朕举个例子。”
“你们瞎闹腾什么,都起来。”
一群侍卫们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
朱祁钰继续说着:
“舒良正在清洗内廷,里面确实有不少是太后的人,但是各家勋贵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太上皇的奴才,更是多不胜数,朕就不明白了,这帮子奴才怎么就认准太上皇了。”
“朕有薄待他们吗?”
“官职差遣皆不曾动,衣物饷银更是不曾缺少,偏偏他们就愿意给太上皇当奴才,不愿意给朕尽忠。”
苏城笑了笑说着:
“陛下,臣退了,内宫之事,臣不能干预,否则明日里就会有朝臣来参劾臣。”
朱祁钰无奈的点了点头,外朝之事有苏城于谦王文在,诸事还算稳当,可内廷除舒良外无人可用,让朱祁钰很是头疼。
“吏部尚书的事儿,苏城你属意于谁?”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脚步飞快的进了殿内,将手上的文书呈上:
“陛下,西疆急奏。”
朱祁钰接过,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就变了,将急奏递给了苏城。
“东察合台汗国兴兵,欲要扫平哈密疏勒等地,但是目标,也包括了我肃州、阳关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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