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很不愿意上朝。
上朝是官员们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力,自己一个领兵的,又不靠上朝维系。
朱祁钰若是真不信任咱了,咱的模拟可多少年没用了,到时候不介意继续模拟下去。
但是今儿不得不去。
朱祁钰说太子病危,慈宁宫封锁了消息,今儿已经是太子不曾出宫的第八天了,按着詹事府的规制,胡濙在今儿的大朝会上,肯定会提出要太子出阁读书。
朝堂上免不了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争斗。
出了门,苏城遇上了前来的石头。
“怎么,今儿不去上朝,有空来我这儿转悠了?”
石头手里拎着几个大油条,闻言递给苏城两根,把剩下的直接咬了一口,嘎吱作响之中,嘿嘿笑着说了:
“今儿爷您必须得去上朝了,所以我就带着油条过来,爷您是不知道,这几日上,朝廷里闹的风言风语的,太子就是不肯出阁读书,大家都认为是皇上搞的鬼。”
“反正朝堂上闹的很厉害,爷您再不出山,怕是会有人闹到养心殿,让陛下跟大人们难堪。”
苏城咬着油条翻身上马:
“想的还挺不少,走吧,早点去,我倒要看看,有谁要在朝堂上闹。对了,北地的战事如何了,阿拉知院跟马可古儿吉思现在打的怎么样了?”
石头吃干净了油条,拍了拍手上残渣,嘿嘿一笑:
“好叫爷您知道,咱们在北地是大胜了,马可古儿吉思这人倒是忠心,比他的哥哥脱古思猛可都要忠心我大明。”
苏城闻言不置可否,马可古儿吉思是属于病态思维,被自己给打怕了,畏惧成了本能,倒不是忠心,但是说成忠心也对。
两人并辔而行,到了宫门外,上朝。
这次依旧是在京的三品官参与的朝会,各部院倒是被允许带了自家几个属官进来。
礼部尚书就带了侍郎跟几个郎中,都察院更是左都御史跟几位掌道御史都出现了,反倒是吏部,只有王文跟项文曜两人,还不如工部的陈循带着李贤跟徐有贞人多。
山呼之后,开始奏事。
吏部提请到了年底,按制今年要开展京察,对京中官员进行考绩,但是牵扯到西域官员的委任分派,吏部的任务颇重,王文提请允准的朝议。
朱祁钰对此不置可否,询问了几位七卿的意见,见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按照王文所奏,推行下去。
工部奏请陛下要尽快确定新都宫苑所在,按照新都的建设流程,新造宫苑的面积比之京城还要大一些,洛阳已经起了部分宫苑,但是后续的扩建,需要打破城墙,才能继续扩建。
此事颇让一众工部官员们为难。
朱祁钰依旧是提不起兴致,吩咐工部整理造册,将扩建的宫苑图册呈上,至于破开的城墙,也标出之后,与兵部合议。
礼部尚书胡濙出班奏事,临近重阳,天子要开始祭天之事,今年因为国土之中多了西域一半之地,是否要修改祭文,此事需要朱祁钰批复。
朱祁钰不耐烦的挥手:
“按制执行就行,如此小事,不需要改动,来年迁都至新都,再行调整就是。”
“胡尚书,你若有事,自行启奏便是。”
朱祁钰看着还跪在当场的胡濙,不耐烦的开口,老胡濙跟自己已经不是一条战线的人了,屡次三番的斗争,为的都是太上皇一脉,真是让自己糟心啊。
铁杆的皇太子一派啊。
胡濙听出了朱祁钰语气中的不耐烦,他开口说着:
“启禀陛下,按制,太子出阁读书,当旬日一休,其余时节自当居于东宫,勤于读书。”
“然自上月廿二九日,太子回宫拜见圣母皇太后,就闭门不出,自今已经八日矣,业精于勤荒于嬉,还望陛下督促,命太子出宫读书,以慰天下之望。”
来了,一众朝臣们纷纷都睁开了迷糊眼,目光炯炯的看着御阶上的朱祁钰,想要看看皇帝会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毕竟皇上不肯让太子出阁读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现在太子被幽居宫内,也一定是陛下的原因。
御阶上,朱祁钰将众臣的反应都收在眼底,他看着众人,语气里颇是不耐烦:
“怎么,你们以为是朕将太子扣留在宫内的吗?”
不自禁的,朱祁钰的声音高了八度。
忍耐不住的朱祁钰起身,站到丹墀之下,走到跪在地上的胡濙身旁,开口问着:
“是不是啊,胡尚书,以为为首的臣子,以为是朕,将太子幽居内宫,不让他出宫读书。”
“恩,是不是?”
朱祁钰几乎是咆哮着喊了。
这时候,朝臣们似乎有些动容,难道不是你吗?
想要废掉太子的是你,想要阻挠太子出阁读书的也是你,现在幽禁太子的就不能是你吗?
胡濙不卑不亢:
“臣并未如此说,臣只是尽为臣子的本分,误了太子读书,是臣所不能担负的责任。”
“舒良!”
朱祁钰一声怒喝,打断了胡濙的诉说。
舒良自殿外快步而入,进了殿内,跪在了朱祁钰面前:
“奴才在。”
朱祁钰转身,走上御阶,坐在了御座之上,声音高亢:
“你来给咱们诸位大人说说,现在皇太子在什么地方。”
舒良闻言抬起头,惊讶的看了朱祁钰一眼,这可是皇宫内的大秘密,陛下怎么就能泄露出来。
朱祁钰冷喝一声:
“说,朕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舒良无奈,只得开口说着:
“八日前,太子入宫拜见圣母皇太后,就再无出入慈宁宫。”
说到这儿,舒良抬头,看了看朱祁钰,后面的不能再说了,再说就是给宫内抹黑了。
朱祁钰断喝一声:
“说,有什么不好说的,丢人罢了,朕何惧之有。”
舒良一脸尴尬,不过还是继续说着了:
“三日前,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接到消息,我内廷御马监在慈宁宫服侍的小太监焦喜被打的半死,浑身是血的出了慈宁宫。”
“将养之后,焦喜醒了过来,说太子数日前入宫,三日前昏迷,至今未醒,焦喜见不得主子生死未卜,冒死闯出慈宁宫,几乎要死于侍卫之手,才将这消息送出来了。”
“奴才无能,不能掌控后宫奴仆,慈宁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内廷竟然无人知晓,奴才罪该万死。”
舒良叩首于地。
朝堂上的大臣全都是一脸懵逼,什么?
皇太子昏迷未醒已经三天了?
这天大的事情,皇上竟然也不知道。
可怜,怨不得皇上发火,竟然连内廷都没有掌控,怪不得皇上恼火成这样。
苏城出列,恭声说着:
“臣请陛下允准,准舒公公戴罪立功,入慈宁宫,解救皇太子殿下。”
朱祁钰闻言乐了,好事啊,你们不是逼着朕要皇太子吗,好,那朕就派兵入慈宁宫,把皇太子给带出来。
当然,遇到拦路的不开眼之徒,顺手收拾了,那就不能怪朕心狠手辣了。
这时候,胡濙有些慌神,自己根本不知道太子在慈宁宫昏迷,若是让舒良这阴狠的东厂镇守太监入了慈宁宫。
太后身边的那些个奴仆,怕是立即就会被打杀了,要知道这厮可是连太上皇都敢当面硬怼的狗奴才。
“陛下,不可啊。”
胡濙放声高喊。
“臣以为,圣母皇太后是太子嫡亲祖母,对太子爱护之心远超旁人,太子久在慈宁宫不出,肯定另有隐情,而不是焦喜所说的故意隐藏。”
朱祁钰与苏城对望一眼,老胡濙果然是老奸巨猾,话锋一转,就把太后头上的帽子给摘了。
这时候,焦敬出班,跪地叩首:
“启禀皇上,大宗伯所言甚是,父母之爱其子,难及祖父母之爱其孙,圣母皇太后留太子于慈宁宫,自然有原因,陛下未能掌控内廷诸衙门,这焦喜所言,不可轻信。”
朝臣们懵逼的看着跪地的焦敬。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对着皇帝的脸狂扇巴掌啊。你不是说自己没有掌控内廷吗,那这个焦喜肯定也不是你掌控的人,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那自然就不能说太子是昏迷在慈宁宫中了。
立即有归属太后太上皇一脉的勋贵出列:
“臣附议,太子留于慈宁宫,并不一定是昏迷未醒。”
“臣附议。”
……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朱祁钰气的差点儿从御座上蹦起来,你们就是这样欺辱朕的!
胸脯起伏不定的朱祁钰把目光投向了站在朝班的苏城,就差直接对苏城说,你来替朕出气,好好收拾这帮子文臣一下子。
苏城出班,躬身说着:
“既然众位大臣都说太子未曾昏迷,那不如请大宗伯入慈宁宫,请太子出面,证实诸位大臣所言。”
一时间,满朝皆静。
谁敢说现在太子没有昏迷,那焦喜冒死送信出来,肯定是皇上伏下的重要暗子,送出这样的消息,肯定是有依据的。
胡濙再次叩首:
“臣有罪,圣母皇太后爱护太子,容留太子于内廷休养,臣未能识别圣母之心,反将私心度陛下之心,臣死罪。”
说着,胡濙脱下了乌纱,放于身旁,声音高亢:
“臣有罪,乞骸骨,求陛下允准。”
御阶之上,朱祁钰眨了眨眼,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他看了看苏城,见苏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中一喜,脱口而出了:
“好。”
“大宗伯年事已高,既然乞骸骨,朕匀了。”
“今日朕乏了,退朝。”
朱祁钰大袖一拂,飞快的溜了。
文武百官懵逼的看着空空的御座,大宗伯请辞,陛下连三推三拒都没有,直接就允准了,这是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肯留给胡濙了。
原本的致仕,肯定会有三请三辞,前次的吏部尚书王直,以太师致仕,就是在三请之后,陛下加的文官虚衔。
胡濙这儿连过场都没有,就直接被允准了致仕,这次为了保住皇太后,胡濙付出的代价大了。
礼部侍郎王一宁上前,扶起了胡濙:
“大宗伯,退朝了。”
胡濙失魂落魄的站起来,他根本没有从陛下允准他致仕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怎么可能啊?
陛下这么容易就允准了自己的致仕,纵观大明历朝七卿,除了那些个被夺职下狱的,那个不是三请三辞,被加了厚重的勋衔之后,才得以风光致仕的。
自己这是,一句话就致仕了!
原来只是想要以退为进,现在好了,成了自己倒霉的源头。
早知道,就任由舒良进慈宁宫搜查就是了,死几个太后的忠仆,总好过死我啊。
石头站在苏城旁边,看着失魂落魄的胡濙,有些奇怪:
“老头子不是自己要求致仕的吗,陛下已经匀了,他还有什么好失落的,不应该高兴吗?”
张福在后面冷笑一声:
“这帮子文官可都是三心六窍,打的肯定是陛下挽留的主意,没想到陛下根本不给他面子,这下傻了吧。”
胡同咂吧着嘴:
“原来他不是真想走啊。”
苏城问着旁边的舒良:
“舒公公怎还在此,不去借这机会整顿内廷,还留着那些个对陛下三心二意的家伙过年吗?”
舒良有些为难:
“朝臣们并未允准咱家入慈宁宫,若是硬闯,岂不是失了礼数。”
苏城冷笑一声:
“朝臣们要请太子出阁读书,太子是国本,怎么能荒废学业,业精于勤荒于嬉,太子必须要出来学习才成啊。”
舒良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为了让太子出阁读书,前大宗伯与陛下都闹翻了,当廷请辞,陛下都准了。”
“太子必须要出阁读书了。”
舒良喜滋滋的回宫去了。
翊坤宫内,朱祁钰兴冲冲的对吴太妃说着:
“母妃,大喜,大喜!”
太妃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有什么可喜的?你不来气为娘,就算是大喜了。”
朱祁钰哈哈一笑:
“礼部尚书胡濙为了护住老妖婆,请求致仕,儿子匀了。”
太妃闻言有些担忧:
“七卿辞官,向来是三请三辞,加了虚衔才会致仕,你如此直接,怕是会出事啊。”
朱祁钰大手一挥:
“能出什么事,还不是他欺人太甚,屡屡与朕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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