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隐隐有点明白姜恒的意思,  只不由担心:“要是周答应狗急跳墙,想些鬼祟法子害主子怎么办?”

    姜恒就让两人这段时间把永和宫的物件看牢了:“别多了什么,别少了什么。”

    又边磨墨边道:“只有千年做贼的,  也没有千年防贼的。未免周答应瞻前顾后不敢动,  你们近来也好给西边儿送点言语暗示:只道我心里对周答应拦皇上很不痛快,想要回敬她也行。”

    只是还没等到秋雪秋霜等人对西侧屋横眉冷对,施加心理压力,皇上的神助攻就到了。

    次日晌午,  姜恒就收到了来自养心殿赏的临潼石榴一筐。

    还是苏培盛亲自带着人来的。

    姜恒:嗯,老板的项目追到了家门口,  不干不行了。

    石榴果茶正式提上议程。

    姜恒准备忘掉脑中相关的旖旎画面,  专心思考几种之前喝过的美味石榴饮料。

    顺便跟苏培盛这位帝国第一秘书寒暄一二:“不过是送石榴的小事儿,  怎么苏谙达还亲自来了?”

    苏培盛笑道:“也不光是送石榴,奴才还带了花匠来看看泥土,  提前挖个树坑好移树过来。”

    姜恒忽然有一点很不祥的预感,不会是……

    果然苏培盛笑得更和气了:“万岁爷金口道贵人最喜欢石榴,石榴树又是多子的好兆头,  特命恒春圃的花匠移栽一株石榴树过来。”

    姜恒:……石榴梗过不去了是吧。

    苏培盛这回照样把信贵人略有异样的神色看在眼底,但他全当看不见:万岁爷跟信贵人显然有自己的石榴秘密,  他全当不知道就行。

    他一个眼神,身后跟着两个恒春圃太监就上前行礼。

    苏培盛笑吟吟道:“万岁爷还吩咐了,  不能选老树,  说树老了易成精,信贵人是新入紫禁城的,只怕老树种在院子里吸走地气,  对贵人不利。”

    姜恒笑着给皇上的封建迷信捧场:“万岁爷见识万里。”不对,  皇上的封建迷信怎么叫封建迷信呢,  这叫上感于天!

    姜恒环视了下院子选址,对花匠道:“东北角上这块怎么样。”

    姜恒下意识选了东边的土地,在她看来,周答应没搬出去之前,这永和宫的后殿就只有三分之二是她的,西边仍旧属于周答应。

    苏培盛听她这么说倒是唏嘘:这信贵人是个厚道人啊。昨儿周答应来截她的胡,皇上今日就特赐石榴树,明显是给她撑腰嘛。她借着这个机会,就算把树种到周答应屋门口,也不会有人敢多话的。花匠也只会奉承,对对对,满宫里只有那块地适合种石榴树。

    这么好的机会,信贵人却都不报复。

    这是苏培盛不知道,眼前温和甜美的信贵人,已然做了工作计划,策划了怎么在近期让周答应自掘坟墓,然后把她掘出去。

    苏公公也有走眼的时候,还只当姜恒人如其面,是个软乎乎的甜姑娘。

    苏公公内心还在感慨:果然老天疼憨人啊。信贵人自己想不到敲打周答应,皇上都替她想到了。

    他上前一步,对姜恒道:“贵人,东北角固然好,可奴才领差事时,万岁爷吩咐了,您素日看书写字的厢房就在东边,树种在东边会挡您的光。”他往西边一指:“皇上说种在西边窗前就行。”

    姜恒都是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看来不光她嫌周答应门缝窥人烦,被当成胡截的皇上更烦。

    这可是天下都要随着他心意的皇上,而且是个不折不扣工作狂。姜恒其实微有感觉,昨儿皇上似乎是想留下的,但还是带着大毅力起身走了,可见为了工作一切皆可抛。

    姜恒很理解那种手里还有个大项目没完成,就不能彻底放松了出去吃喝玩乐的心思。

    而周答应居然还想来安排安排皇上,指望自己让皇上放下工作,对她一见倾心。

    只能说周答应的打算,是算错了领导。

    这不,领导烦了,要在你窗口栽树。

    姜恒对苏培盛点头:“好啊,都听皇上的。”

    -

    苏培盛很忙,不会在这里看匠人挖坑,很快就告退了。

    姜恒对两位花匠道了声辛苦,给过赏银,又让小陆子给他们准备凉茶,就进屋去了——因两个花匠非常战战兢兢只是满口谢恩,她在外面显然耽误人家干活的进度。

    她进门,秋雪也跟着进来,脸上表情非常像是‘望子成龙,子也终于成龙考上重点’的老母亲一样,眼睛都放光了:“贵人!皇上真是心里有您,昨儿周答应出来拦圣驾,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这不今儿皇上就给她窗前种一株石榴树!”

    姜恒摇扇子:“不至于是为我,皇上只是厌烦这种没有规矩的行为。”

    估计以皇上的性格,最烦人在他跟前弄手腕,何况周答应这种非常直白的想要邀宠截胡手段。

    秋雪却在一旁替姜恒加油打气:“主子就是太看轻了自己些。”

    姜恒止住秋雪的‘鸡娃’行为,对她道:“花匠在院里打土动工,西侧间肯定已经察觉了,你去加把火添点柴吧。”

    秋雪“嗳”了一声:“主子您就放心吧,我保管周答应听了跟坐炭炉似的,想赶紧离了咱们。”

    人大约都有逆反心理,当你想赶一个人走,对方可能偏要留在这里当钉子户给你碍眼,但当你做出想强留下她攻击的姿态,对方就会发挥主观能动性,拼命往外逃跑。

    ==

    周答应在屋里发抖。

    其实她这屋里到了夏天,西晒蒸热的很,可搁不住她心里发寒。

    她这状态也影响了身边的宫女,当然,还有昨日她那一巴掌,以及命宫人顶瓶跪了大半夜的罚处,吓得身边两个宫女颇有风声鹤唳之感,生恐哪里惹了主子,再挨一顿削。

    她吓着了宫女,宫女脸上惶恐畏惧的表情又反过来让她更担忧自己处境,可以说西侧间形成了完美恐惧闭环,简直像是个鬼屋。

    “小主……”

    “有话就说!这样嘴里塞了马嚼子似的样儿给谁看!”周答应见到宫女小心翼翼期期艾艾开口就说不出的心慌,忍不住怒斥起来。

    “小主,门外花匠们在勘地画土,准备移树。”被敲打过的宫女语速飞快。

    “移树?什么树?咱们这屋子窄小,白天光线本就暗,怎么还移树过来?”周答应眉头皱着。

    宫女站的离她挺远,努力想组织语言,能够不激怒这位主子。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不用自己组织语言了。

    窗外响起了信贵人的宫女秋雪跟花匠说话的声音:“要先培些好土,才好移栽是吧?有劳公公们了。哎,这可是皇上特意让移栽给我们贵人的石榴树,两位忙完了坐下喝口茶,也将怎么养树告诉我们学着些,日后好照料这棵御赐之树。”

    周答应的宫女又后退了一步,因为答应的脸色也太难看了啊。

    这回周答应的发抖除了害怕还有气恼,咬牙小声道:“既然是皇上赏给信贵人的,种在我窗子根儿下算什么事!”

    这还没完,等花匠们划定了移栽的区域又培了土离开后,秋雪又带着秋霜等人一起来围观这个坑:“万岁爷吩咐的,苏公公亲自带来的人挖的坑就是好看啊,看看这土,多新鲜啊!”

    秋霜跟着笑道:“等移了石榴树来就更好了,咱们主子喜欢清净,不喜欢被有的人啊——天天窗缝门缝的盯着瞅着,可见皇上英明再是不错的。”

    周答应觉得自己血压都高了:这永和宫是住不得了!

    -

    周答应心里惶惶:环顾后宫,能压住信贵人的,又有这个心思的,大概只有年贵妃了。

    皇后娘娘只管规矩体统,其余几位嫔妃眼睛里则是只有儿子,对圣宠不甚在意:原本嘛,年贵妃出现的五年来,她们就没有圣宠了,那如今换谁得宠都跟她们无甚关系。

    周答应经过一个通宵的思来想去下定决心,还是得投靠年贵妃。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也得投靠的上,不,起码得跟贵妃搭得上话啊。

    首先永和宫跟翊坤宫分在东西两宫,周答应没有在宫道上跟贵妃碰面的机会。而炎炎夏日,妃嫔们都爱容颜,也没人出去逛花园子,直接别想什么‘偶遇’。

    至于请安的时候趁机凑上去说话,看似靠谱实则也很难执行。

    皇后的承乾宫正殿空间有限,答应们是排着班轮换着,每几日才需要进殿一次给皇后请安的。其余人在门外行个礼就散了,并非每天都有进屋面见皇后的众妃嫔的资格。

    尤其是夏天,答应们轮班次数都少了,因人多了脂粉香料味太重,皇后闻不惯,每天就排三个答应去站站岗。

    这简直就是贵妃和周答应之间的银河。

    好容易后日是周答应能去承乾宫的日子,可请安过程中,哪有她跟年贵妃搭话的余地?她站在门边上,跟贵妃离着一间正殿的遥远距离呢。

    及至妃嫔们告退的时候,也是按着位份,贵妃头一个出门,且贵妃还有轿子可坐,等排到周答应离开承乾宫大门的时候,贵妃都走到东六宫了,周答应现长出一对翅膀都撵不上。

    周答应真是着急:花匠们又来培土了,还灌了些味道有些奇怪的花料在自己窗前,这日子真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可偏就跟贵妃搭不上话啊!

    周答应着急,姜恒也替她着急。从周答应去请安的时候,目光一直追随着贵妃跟‘追光者’似的,姜恒就知道了周答应要抱的大腿目标。

    然后看着她望着年贵妃求而不得的眼神,特别像因为家境原因被阻拦的穷书生跟大小姐。

    姜恒在心里为她鼓劲:周答应,请你勇敢追爱吧,不要畏惧阶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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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设了会考府后,依旧让怡亲王领事。连宫里太监们都知道皇上最信重的还是怡亲王。”秋雪边在旁边做针线,边跟姜恒唠嗑。

    她是尚衣监出来的人,宫里各处人头熟,针线和消息一样灵。

    其实作为宫女,她根本不知道啥叫会考府,都是听别的宫人太监说的。但作为‘鸡妈妈’型宫女的秋雪,觉得别的宫妃能知道的事儿,自家主子也要知道才行。所以甭管在外头听说了什么消息,理不理解的都先记下来,回来如实告诉自家贵人。

    后宫跟官场并非不相干。

    起码前朝有事儿让皇上生气,后宫人喘气都得小点声。

    而姜恒也很愿意听这些事儿。

    她对大清朝的历史大事知道的多,有时候秋雪等人只是闲唠嗑,说出来的前朝事,就足够让她推断出,现在朝廷又处于一个什么阶段了,最近会不会有大事发生。

    “会考府啊。”姜恒倒是知道这个机构。这是雍正帝独创的机构,放到现代,就是审计局,算是非常天才的帝王创举。

    在管理财政民生这方面,雍正帝真是宗师级人物,不但通晓朝野上下各种潜规则,还会自创机构。就像是武侠里的武学宗师,不光能将现有的武林秘籍学会,最后还能融会贯通出自己的一套绝学传世。

    “那皇上近来心情应该不错。”姜恒想想,以雍正帝的性格,创立了审计办,更方便的追账审账,谁都不能从他国库平白挖钱,肯定是件快事。

    秋雪听主子这么说,反而停了针线,有些迷惑道:“但听小陆子听洒扫太监们说,每天都有大臣们在养心殿门口跪着请罚。”

    “万岁爷要是心情好,应该不罚大臣们了吧。”秋雪又想起一事,坐的更近些悄悄道:“奴婢听尚衣监的一位姑姑听她干儿子说,这两日连廉亲王都受了皇上责骂,听说顶着大太阳在养心殿外头跪着呢。”

    姜恒搁笔翻页,取镇纸压住,继续提笔抄书:唉,人都说无愁不成父子,到了雍正帝这儿,真是无愁不成兄弟……等等,姜恒忽然想起,雍正帝跟自己儿子好像关系也不好,弘时就被他亲自开除出了儿子名额。

    在人缘上头,雍正帝似乎有点天煞孤星的命格了。

    正想着,外头秋霜闪身进来:“主子主子,周答应出门了,奴婢请长街上小太监帮着看了看,说她直往东六宫去啦。”语气欢快像是过大年。

    姜恒精神一振。

    ==

    “皇兄,让廉亲王起来吧。”

    皇上抬头蹙眉:“十三弟,连你也觉得朕对老八太严苛了?”

    怡亲王连忙摇头否认:“臣弟不是为了廉亲王,是为了皇兄您。”十三爷特意把称呼亲疏咬的清楚,再像皇上陈述自己的观点:“廉亲王有错当罚,但他昨日已在养心殿前跪了三个时辰,今日再来跪着,朝臣们来来往往看着……而且外头都知道,廉亲王最近身体抱恙……”

    皇上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装腔作势!”

    雍正帝是真的气着了:他都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但还是叫老八气的头晕脑胀的。

    这世上有的人,偏生就是这么能惹人生气。

    廉亲王是个能力很强的人,这点朝野公认,连皇上都是肯定的。但自打皇上登基以来,廉亲王就屡屡犯错,犯的还都是恰好的错——既不会大到伤筋动骨,又不会小到让人忽视。

    皇上当着朝臣一问责,或者说皇上还没有责怪,只是问询,廉亲王就先跪了,低眉顺眼:“臣弟有罪,万死难辞。”然后异常瑟缩畏惧,叩首请罪。

    说来王爷们都是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在《信妃录》里更是如此。廉亲王的容貌也没说的,生的非常斯文俊秀,观之异常可亲——不然以他的出身,也不会从青少年起就有朝臣不断向他靠拢。

    故而每回他这样低头顺从,过于谦卑的认错,落在朝臣们眼里,心里都不由感慨:唉,廉亲王真是可怜,皇上又在为一点小事苛责他了。

    哪怕皇上还什么都没说,但皇上那种冰冷无边的炼狱气势,对照下头廉亲王惨白俊秀又可亲柔和的脸,那真是比皇上言语直接骂他还要铁证如山。

    皇上自有情报来源,很快风闻,朝野上下对廉亲王都很是同情,觉得自己对待手足不宽不仁。

    要是让姜恒来形容皇上的心情,那就是大女主遇上绿茶女的憋屈。

    皇上是那种坚韧如松的大女主,凡事靠自己,咬定青山不放松咬碎牙齿自己吞,就算难受的不行也要背着所有人才肯暗夜中吐一口血的独立女主;但廉亲王就是那种外表柔弱可亲,明明自个儿犯了错,但只要他抢先过分指责自己,旁人就会生出同情的绿茶女配。

    朝臣们就是分不清绿茶的蠢直男们。

    昨儿廉亲王又犯了一错,将秋收时皇帝祭天的典仪写少了两项流程,要不是皇上看了一遍,差点就拿去礼部照办了,只怕礼部还会以为皇上主动简约。

    皇上自然火了,在朝上把折子扔给廉亲王:“你从十四岁大婚开始办差,内务府待过十年,礼部待过五年,这样的事儿也会办错,可见存心不敬!”

    廉亲王一句不辩,近日愈发清减消瘦的脸儿变得煞白,立刻跪了:“臣有罪,臣该死。但臣再不敢对主子爷不敬,请万岁爷恕臣疏忽之罪!”说的急了还似乎呛到了气儿,连连咳喘起来,憋得脸又通红。

    旁边老九老十立马也跟着跪了求情,一个瞪眼睛:“皇上,八哥这些日子身体不好,精神不济难免出错,请皇上恕罪。”

    一个阴阳怪气跟着求情“皇上若再罚,臣弟愿替。”

    给雍正帝气的,真是时隔一世,老八他们还是这么讨厌!

    老九老十要替,他偏不让,朝臣们说他对廉亲王苛责,他也不准备妄担虚名,朕就苛刻了怎么着吧,你愿意装这个恭敬样,一副逆来顺受认罚的样儿,就恭敬去养心殿门口跪着去吧!

    而且这一跪,皇上就要求廉亲王持之以恒,连跪三天,每到太阳落山才让他回去。

    眼见皇上犯了拗,张廷玉等人面面相觑心道不好:皇帝罚臣子,有罪当罚,但这样连着几天不算完的,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他们不敢劝,依旧推出了万能的怡亲王。

    十三爷不能不来劝,他心里明镜似的,也知道八哥是在故意气人,也知道四哥是跟他拧上了,豁出去名声不要,也要廉亲王结结实实受一场罪,治治他的绿茶毛病。

    可……他看不下去皇上拿自己名声去拗。

    在怡亲王眼里,皇上是最好的皇上,也是最好的兄长。他可看不下去有人传皇上苛待手足。

    于是怡亲王火速救场中。

    其实在这儿之前,隆科多也来劝过皇上。

    皇上只冷声道:“难道朝臣只看到朕罚他,没看到他犯的错吗?”隆科多此时自以为是皇上的好舅舅,就直言不讳道:“这朝上大概也只有臣敢这么说了,好多人都私下里道,廉亲王之所以犯错,是因为皇上动辄挑剔他,将他吓成这样的。”

    皇上:……

    隆科多仍在絮絮:“以臣看啊,皇上素日待八王是严了些个,其实八王是个老实谦和人儿,皇上和煦些,他就不至于天天怕的魂不附体,动辄做错事儿啦。”

    再次领略了绿茶功力的皇上,当真险些一口血吐在隆科多脸上。

    于是今日十三爷来劝,皇上就恼得很:“这是什么道理?犯错的人成了个好的,朕这受害的倒成了暴君——若朕一个疏忽没看出礼仪错漏来,他们保管又在背后嬉笑嘲讽!”

    十三苦笑:是这样没错,但这世界上就有这么多道理说不通的事儿啊。皇上得了皇位,在旁人眼里就是至高的既得利益者,不会有人同情他,看到他的烦难委屈。

    经过十三爷苦苦劝说,皇上终于松了口“叫他给朕滚!”

    怡亲王很松了口气,连忙来到殿外,亲自出来伸手去扶廉亲王:“八哥,皇兄消气了,您回去歇歇吧。”

    廉亲王嘴唇苍白到有些透明,像是冰雕的人一般,又因顶着大太阳,两颊带着病态的红晕,显得确实分外可怜。他闻言却不肯起来,抬眼望着怡亲王:“你的好意八哥领了,皇上若肯开恩恕过,必会赐下金口玉言的。没有圣旨,臣不敢自起。”

    十三爷险些给他跪了:咋的,这还非要等一个金口玉言。

    他恨不得把廉亲王架走,但又怕他强行动手,廉亲王给他表演一个当场跪到病发,在养心殿门口倒地不起,于是只好苦口婆心:“难道弟弟还敢假传圣旨不成?皇上当真消气免了你的跪。”

    廉亲王眨眨眼:“真的吗?我不信。”

    怡亲王体会了一把皇上想吐血的感觉:八哥太会调动人的情绪了,他想让人喜欢他很容易,想让人恨他那就更容易了。

    好说歹说的,廉亲王终于顺着怡亲王的力道起身了。十三爷又立刻做主,叫了一顶小轿,将他‘柔弱’的八哥塞了进去。可不能让他这幅刚跪过的憔悴蹒跚形容在皇城里溜达,要知道臣子们从前门出去,还要经过登闻院、千步廊和六部等许多前朝地方。

    十三爷给了苏培盛一个眼神,苏培盛立刻表示收到:会让小太监抬着八爷从最隐蔽的路走,直到给他抬出宫去。

    八爷当然明白,他掀开轿子的帘子,看着怡亲王笑道:“十三,你真是皇上的好弟弟。”

    十三爷对他灿烂一笑:“八哥过奖了,咱们都是做弟弟的,却也都是做臣子的。皇阿玛教过忠君,我一日不敢忘。”

    八爷闻言,也不与他继续打言语机锋,而是笑容带上几分虚弱,揉着自己的额头:“我觉得有些中暑似的……”

    十三立刻摆手:“快快,送廉亲王出宫。”快送这位大神走吧,这种高段位病人他也招架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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