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到了养心殿跟前, 见迎出来的苏培盛笑得更灿烂,腰上还拴着一个红色的荷包,显然是得了赏赐, 特意挂出这喜庆的颜色来, 让皇上看了更欢喜的。
九爷见此,只好努力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他为了体现一路风尘仆仆,将自己弄得略微有些糙了,如今看来跟宫里的喜气格格不入,只能尽力弄的整齐一点。
待进了正门请过安,九爷就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和煦的一句:“起身吧,一路辛苦了。”
毫不夸张的说,九爷觉得自己辫子跟过了一遍电一样。
十月里的京城,已经冷的有些冻鼻子了,九爷进门,自有太监接过他脱下的毛帽,送上热茶和点心来。
九爷看也不看,略清了清嗓子就要回禀安南诸事:“回皇上……”
刚起了个头,皇上就摆手:“外头冷,这养心殿里头又太暖, 你先不必说话, 喝杯热茶去一去寒气。否则一冷一热兼之长路奔波,只怕要生风寒的。”
直接给九爷把话又塞了回去。
不过他确实是饿了。
虽说康熙爷是个会在功课上鸡娃的虎爹, 但在生活上是从不亏待儿子们的。
九爷打小衣食住行也是无一不精, 这大半年往安南去就有点折磨他的胃——他不爱吃酸不能吃辣,更不喜海货, 一路南下到安南人都麻了, 妥妥的京城胃被折腾的够呛, 最想吃的就是烤鸭。
原本皇上让他先吃饭,他想婉拒的,但眼睛一瞥就顿住了。
送上来的不是清茶和各种花模子的甜点心,而是一碗热腾腾的上头还飘着一层奶皮儿的牛乳茶,点心则是一碟六个的拇指小煎包,皮薄馅儿多还带着煎的焦黄的底儿;一碟羊肉烧麦;甚至还真有一碟子用豆腐皮系起来的烤鸭卷,透着菲薄的面皮能半看到里头的烤鸭皮肉和黄瓜丝甜酱!
九爷一下子馋虫就起来了。
皇上示意他吃就是:“朕记得你从小是爱吃这一味的。”
苏培盛在旁递上银筷银勺,又殷切道:“今日挂炉局开炉备了烤鸭,万岁爷就让茶房给贝勒爷预备了一只。方才内监报九贝勒入宫了,茶房才现片的。”
九爷就谢了恩,果然先用起来。
九爷这些日子没吃过这么舒坦的饭,虽然只是一顿点心,吃的满足后,心里忽然就有点感动,在皇上跟前第一回有了回家见到亲人的感觉:他跟五爷是亲兄弟,年少的时候,他总不喜欢冷着脸的四哥,私下抱怨:不过是孝懿仁皇后养育过的养子,倒也不用连个笑也不给我们看。
五哥当时劝他来着:四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并不是就着身份下菜碟。他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亲哥看谁都是好人。
这两年接触多了,九爷才有了差不多的感触,皇上居然还记得小时候他爱吃烤鸭。
吃饱喝足,最后一味点心则是水晶桂花糕,显然是放在最后清口的,九爷又把这盘桂花糕吃了,然后觉得自己像个花仙子似的,开始走到御桌前向皇上汇报工作。
走到近前才发现,方才他在用点心,皇上也在用。
只是皇上用的他都没见过,是手指大小的黑色卷状物,上头洒了芝麻,恍惚像是某种海边紫菜,这东西能好吃?
自己出去的真是太久了,京中都开始流行新点心了。
但随着皇上开始问正事,九爷很快就回到了公务状态,一组组跟钱有关系的数字从他嘴里蹦出来,都不带打个磕绊的。
倒是皇上问起安南朝廷如何,九爷开始思索了,半晌也只说出一句:“瞧着安南国王颇有归化之心。”
皇上也就不问他了,只让他告退出宫:“回府里瞧瞧吧,这么久不在京中,府上孩子们估计都要想你了。”
九爷一点就通:是了,孩子,自己还没当面恭贺皇上刚得了个六阿哥!这是皇上点他呢,不好直接炫耀,要等着人来问!
于是九爷并不告退,反而退后郑重行了个礼:“臣刚进宫就听闻皇上昨儿刚得了皇子,给万岁爷道喜!”
皇上脸上立刻浮现出遮掩不住的喜气:“起来吧。等明儿宫里办六阿哥的洗三,你进来喝杯酒水。”
九爷立刻道:“自然是要来讨一杯喜酒喝的!”又笑道:“到安南接臣之职的正是肃毅伯府的老二,提起京中诸事,便知皇上十月里要添皇子。故而不单臣从安南备了厚礼回来,廉亲王也特意托臣捎带贺礼回来。连安南王都备了厚礼托臣一并敬上。”
事关专业,九爷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臣瞧过了,那安南王备的倒是诚心,有几件想是他们国库里积年的宝贝,是少见的好东西。”
听他提起廉亲王,皇上不免问了一句:“老八去了也有两年多了,身子如何?”
要是两年前,皇上用这么温和的语气问起有关廉亲王的事儿,九爷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动手了,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现在却是答的自然。
待九爷告退后,刚出养心殿的门,就遇到了多日未见的十二弟胤裪和大侄子弘时。
胤裪是贝子,论年纪和爵位都比九爷第一等,于是忙拱着手上来给兄长问好。
九爷笑嘻嘻上下打量他:“哟,十二弟,你倒是吃的圆墩墩的,没看哥哥我都瘦了?”
十二爷只嘿嘿笑:他从小都在京城,最远只去过木兰围场和避暑山庄,直到这回到了广州才发现,他居然是海边人的胃,最爱吃鲜甜的鱼虾,果然胖了不少——也是广州十三行的商人日日求着请他吃饭,席面都山珍海味的缘故。
弘时也跟着请安,九爷细细打量他。
果然孩子出门一趟,是另一种形容了。明明从出门到回京年纪都差不了一岁,但现在九爷看弘时,竟像是长大了好几岁。
虽说原本皇上管儿子就严,但九爷还是一眼看出,原先的弘时其实跟十弟差不多,只是不得不学的时候被迫应付一下,实则整个人都是浮着的,有空就想躲懒。现在那种浮躁之气倒是去了很多,看的九爷都想把自己几个大儿子向皇上求个差事送出去历练一二了。
此时九爷就拍拍弘时的肩膀:“听说内务府已经给你选好了地儿,在给你的府邸画房样子了,明后年的,你也该开府大婚,到时候九叔给你送份厚礼。”
弘时带着淡淡的喜色:“多谢九叔。”
他是在广州时候听说自己亲事的,起初心里不免有几分失望:皇阿玛竟然给他定了蒙古出身的正福晋,且这福晋并不是出身于博尔济吉特家族,而是翁牛特右翼部落之女,其父只是大清册封过的郡王,都不是蒙古亲王。
显而易见,他从前行事糊涂又犯过大错,皇阿玛是再不肯让他心怀储位的希望。指了这么个福晋给他,又早令人给他筹备开府之事,正是要他安分守己以后守着爵位过日子。
做了好多年的长子,弘时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真接受了这个信儿后,心里竟也有几分轻松。
这次广州之行给他的刺激太大了:因广州阿芙蓉流入并非一日之祸了,当真有不少为此家破人亡。
弘时亲眼见了对这药上大瘾的人一旦停了是什么疯癫样子,又见到常年吸食和服用这阿芙蓉的人七分像人三分像鬼的形容,就越发意识到,自己当年差点犯了什么错。
皇阿玛要变成这样,自己就是一国的罪人。
且经过跟着十二叔在当地禁烟,看过官员是如何欺上瞒下,当着他们就敢扯谎话,弘时才觉出自己浅薄,觉出皇阿玛治理天下的艰难来。
要不是十二叔在一旁保驾护航,他估计要被有些臣子哄得滴里咕噜转。
于弘时看来,从前他都有些看不上的,一点儿不吱声的十二叔居然这么厉害,就这,十二叔还说自己没本事,才干完全比不得十三叔等人。
弘时不免想着:若十二叔都比不得十三叔,更比不得皇阿玛,那我怎么比呢?
他之前最崇拜八叔,可八叔到底也输了啊。
于是皇上给他定了这样的亲事几乎明着把他踢出了储君的位置,弘时失望后,最终还是轻松的:皇阿玛已经惩罚了他,说明这件事翻篇了,起码不会把他圈了,像是他的玛法圈禁大伯和前太子二伯一样,他起码可以安稳做个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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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自然更敏锐察觉到弘时的变化,心里就是一宽。
比起出京前若惊弓之鸟,似乎自己一个举动就能吓死他的弘时,现在的弘时无疑看着让人安心多了。
就是见了皇上,弘时又有点旧病复发,紧张的舌头打结。
皇上照样让人给十二和弘时上了点心,弘时就像吞药似的吞下去两个小煎包就忙起身叩头谢恩,连着十二爷都不好多吃了,只得一并起身,皇上不免叹了一声,罢了,大概他与弘时总是没有亲近的父子缘分。
能留住父子名分,逢年过节让他进宫请个安就罢了。
见面彼此都是煎熬。
而弘时也是再次见到皇上后,彻底放弃了什么储君之心:想当皇上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君父的喜欢。
可他实在承受不来去讨好皇上了,在皇阿玛身边,他呼吸都艰难,只觉得想逃跑。
见皇阿玛也不问他,只问十二叔一应清缴阿芙蓉之事,弘时才略微放松了些。
胤裪的专职本就是干丧事,这埋葬阿芙蓉和一些走私贩子也差不多是丧事的一种,他办的很妥当。
皇上听得也满意:“待万寿节后,你就近往胶州港上去一趟,免得误了回京过年。待来年开春,再往宁波云台等港口去转一圈。”
这些港口自没有广州十三行富裕,但相应英吉利人靠岸也极少,差事不忙,十二爷忙应了。又表达自己可以不过年,可以先去宁波大港上查处阿芙蓉的敬业之心。
皇上摇头:“不急,以后只怕还有你要查的时候呢。”
如今石墨笔已经大量生产出来,法兰西作为配方贡献者,先就用一个他们极其满意的价格拿到了一大批石墨笔供本国使用。之后又做起了二道贩子,开始从大清进货石墨笔,跟茶叶绸缎等物一起源源不断运回欧洲去贩卖。
这一项收入很不低。
虽则才做了几个月的生意,皇上已经越发开始重视起海运来了。
十二爷在港口待多了,也颇有心得,与皇上交流道:“其实宋朝时税收就多靠商税了,做的好了竟比农税还要多。”
皇上倒不至于改的重商抑农,在他看来土地还是根本:“但银子总是不嫌多的,如今西北在打仗,也是离不得银钱的。”
两国之战,打打停停,拖上几年都是有的,尤其是准噶尔又有骁勇善战出名。
大军在外,供给要跟上,那商税,尤其是外来的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十二爷也是将正事说完,然后重新跪了行大礼贺喜皇上再得皇子。
弘时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跪。
皇上照例邀请十二弟来吃洗三酒,然后又对弘时道:“回去跟你四弟五弟见一面去,明儿一起来你六弟的洗三。”
弘时诺诺应了。
临出门前,弘时鼓足勇气,终于壮胆请命:“皇阿玛万寿节后,儿子仍想跟着十二叔往胶州等港口去继续禁鸦。”
皇上原没定准,是让弘时万寿节后就去,还是大婚后再去,听弘时主动要求,倒是不纠结了,颔首道:“你有办差的心也好,到时候跟着一起去吧。”
弘时就觉得骨头都松了。
还是在外面自在,快点熬过这一月,他就又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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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了舌头打结畏自己如虎的弘时,皇上便将手里的活暂且搁下,他想去看看小儿子了。
才进永和宫的门,就听见皇额娘和敏敏的声音。
宫里妃嫔生产都是要布置格外的产房的,上回姜恒生敏敏也是这样,等生完后再挪回正殿,因此正殿倒是不需要避讳,往来恭贺的嫔妃都可以踏足。
姜恒也早已把头发用过发粉,干干爽爽等着客人上门。
但实在没想到午后第一个来的就是太后。
昨日她生产的时候,太后自是亲来坐镇的,直到下午看到了出生的孙子才心满意足离去,顺手还带走了刚睡醒午觉的敏敏。
女子第一回生产往往要一整天,第二回从头到尾却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永和宫里人都是训练有素,到了这一日也没有什么慌乱奔走大声喧哗,于是敏敏正好一个午觉睡过去,都没有被吵醒。
及至太后看过孙子健康无事,听说敏敏午睡醒了要找额娘,倒是立刻花心思去哄孙女去了,又嘱咐还在院子里站着似乎在发呆的皇上:“让他们缓缓再放鞭炮,敏敏刚睡醒,这时候吓着容易走了魂,哀家先把她抱走再说。”
见皇上只是口应心不应的,似乎没反应过来似的,太后只得又嘱咐了一遍皇后。
这日午后,太后进门就道:“敏敏昨儿跟着哀家睡的,问了一夜弟弟额娘的,今早又问,哀家告诉她,这会子你额娘正从产房搬出来,宫里乱哄哄的——原想哄她明天来的,谁知她今儿连午觉都不睡了,就索性直接带她过来了。”
姜恒在床上做了个福身的动作给太后请安。
等乳母抱了小皇子来,敏敏倒是没有说出什么经典的弟弟好丑之类的话,她只是很好奇地扒着六阿哥乳母的胳膊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弟弟的差距,转头问太后:“皇玛姆,弟弟什么时候像我这么大?”
太后就笑道:“敏敏还记得你十四叔家的六姐姐吗?等你长到你六姐姐那么大,弟弟就像你这么大了。”
太后心情好的没边儿,看着一对孙儿孙女在眼前,嘴都合不拢,在这儿跟敏敏扯孩子话都津津有味。
皇上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天伦景象。
罕见的,皇上进门,除了早就跪在外头的宫人们,这屋里都没人起来迎他:太后是长辈不用动身,敏敏背对着门口看弟弟根本没发现,姜恒则是现在起不来身。
这样久违的,一屋子人都只笑着看他,却没人起来行礼跪拜的场景,让皇上有种格外的亲切感。
姜恒刚要在床上请个安,敏敏却转过头来,看见皇上就高兴扑过来:“皇阿玛抱!”直接打断施法。
快两岁的她,终于把所有称呼都能叫全了。
皇上伸手把敏敏抱起来,跟女儿一起俯身看小儿子。
孩子小小的一团,在悠车的襁褓里睡着。皇上看看敏敏再看看儿子,总觉得还是女儿更像自己些。太后在旁边笑道:“孩子睁眼的时候都不多,等大些就好看出像谁了。”
皇上因说起明日的洗三邀的宗亲来,太后抱着手炉听了:“敏敏的洗三、满月周岁都是在哀家眼皮底下过得,倒是六阿哥都得抱到前头去过,那皇上看着办就是了。可得记着孩子还小,天儿又冷,就抱着在盆里放一放就赶紧抱回来。”
“是,皇额娘说的朕都记着了。”
太后起身走的时候,皇上便也跟着去慈宁宫送额娘。
姜恒很松一口气:特殊时期,这两位大佬走了她比较自在些。尤其是太后娘娘要走,皇上若是依旧坐着,那姜恒还要坐蜡。
敏敏已经被放到了姜恒床上,她抱着姜恒一只手臂:“额娘,我好想你。”她以往跟姜恒分开的时间有比这长的,但这回就觉得很想念。
姜恒抱着她,两个人额抵额。
于嬷嬷恭送了太后,转回来问道:“趁着小阿哥还小,这几个月都可以放在娘娘屋里,娘娘正好定一定将来小皇子住在哪里。”
永和宫地方多,前面的东西配殿都没人住,后面的正殿住着四公主,两边侧殿也只是搁东西,要收拾出来也很快。
姜恒抚摸着敏敏的碎发,先对于嬷嬷道:“不急,再说吧。”
她心里的打算是想后殿留着正屋做厅,其余两间一东一西隔开,像是两间隔着客厅的大主卧一样分别给儿女住。并不是宫里住不开,而是皇子过了六岁(虚岁)就要挪到阿哥所去住了,小时候两个孩子同住一殿多见见面也好。
等都能说话了,可以晚上一起在厅里玩,淘气也可以一起淘气。
对这个皇宫里的皇子来说,他快乐的时光以后或许还有许多,但最单纯的时光也就这点了。
但这会子她没直接拍板。
对敏敏来说,弟弟是忽然冒出来的小孩子,她能保持这样很好奇的接受,而没有排斥这个跟自己分享父母的小幼崽,姜恒就觉得是意外之喜了,要是人人又忽然忙着在她的后殿进进出出,收拾东西,告诉她以后会有弟弟跟她同住后殿——姜恒觉得不是个好时机。
还是等一两个月,看看两人相处的如何。
要是敏敏到时候对弟弟还不太感冒,让六阿哥住后面的东配殿也行。
于嬷嬷笑着应下来:“那娘娘和公主阿哥先歇着,老奴出去将内务府新送来的人理一理。”
姜恒闻言抬头叹气,不由道:“这人也太多了。人一多这宫里就乱得慌。且也实在没有那么多活计,要能退回去一半就好了。”宫中皇嗣落地,当即标配几十人,其中诸如负责掌灯的灯火嬷嬷,姜恒就觉得实不需要四个。
于嬷嬷笑道:“娘娘难得说孩子话。”
姜恒也摇头而笑:是啊,每个皇嗣落地都是这样的,当日皇上登基,三个阿哥入宫,也都是补足了人数的。虽说他们当时已经年纪大了,不需要乳母,但身边人数还是照旧,只是将乳母的份改成了陪着上学拎书的小太监们,教养嬷嬷变成了谙达。
总不能到了六阿哥这里,忽然就把人数给减了。
于嬷嬷便跟姜恒保证道:“娘娘只管放心养着,内务府多精乖,有之前公主的教养嬷嬷妄自尊大被娘娘撵了的先例,再有娘娘刚有孕时流言之事,慎刑司也去内务府提审过人——她们自觉已是犯了两个过子,必是怕这送来的乳母和嬷嬷们再有疏漏,想来已经是抓在手里细细挑过。”
“何况这宫里还有老奴和秋雪等人看着呢,娘娘只放心歇上一个月,看着一对儿女就是了。”
此时敏敏的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又要睡着了。
今儿她起得早,一早就跟太后说要来看弟弟,此时回到额娘身边就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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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上,皇上亲自扶着太后。
京城的十月初,哪怕没有雪,地上也总有一点霜。以娘娘们的花盆底高度,走路多有宫女在旁搭着手,有时实用性是大于排场的。
太后就道:“方才在永和宫哀家没问,这会子倒要问问皇帝,明儿六阿哥洗三,及至满月都是按什么例办?”
皇上回道:“儿子想着,便按贵妃生子的例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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