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曜神情晦暗复杂,  明显不愿多说。

    但那黑脸将军仍紧追不舍:“陛下,那咱们这军队?”

    天下流传着“雍军一出,所向披靡”的说法,  他当然不愿无功而返轻易退兵,这一次虽然没指望这几千名精锐能收复楚国,但至少也要给楚国个下马威,让楚国狠狠吃个教训。

    不战而退,  这对雍军来说,  无异于天方夜谭。

    那黑脸将军看涂曜策马要走,还要再劝,  却被赶上来的陆徽悄悄摁住,  道:“哎哎,我劝你还是别多嘴了。”

    那将军一脸懵逼怒气:“陛下今日怎么如此反常?那楚王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陛下临阵退兵?!”

    陆徽看了一眼不开窍的眼前人,摇头挑眉道:“怕是以后反常的时候会越来越多,你们也长个眼色……”

    黑脸将军:“???”

    陆徽一眼便看到了一旁迷茫的小枸,他本坐在涂曜马背上,涂曜去寻楚稚时,  他便被人抱离了那甚是高大的御马,坐到了一旁,方才涂曜过来,却没有理会小枸,  一个孩子可怜巴巴坐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  很是格格不入,  也挺让人心疼的。

    陆徽在心底叹息一声,  亲自走过去,  撩袍蹲下,  将坐在车辕上的小枸抱在臂弯上。

    “等等……”那黑脸将军如同一个愤怒小鸟般跳起来:“你准备把这小东西带到哪儿去?!”

    他一心只有战事,既然涂曜曾说这小东西是质子,那就和战略装备一样,是攻击敌方用的!

    陆徽一个亲将,要把他的战略装备带去何处啊!

    陆徽抱着小枸,淡淡道:“抱去哪儿都不必向你汇报——还有,我劝将军对这孩子客气些,免得日后后悔都没地方哭!”

    说着便头也不回,直接抱着小枸离开了,小武在一旁忙撑开伞挡在二人头顶,为小枸遮日头,冯公公还给这孩子扇着扇子。

    小枸被陆徽抱在怀里,还往后张望着,对那将军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奶奶的……”此人看不惯这二人的做派,但望着小枸酷似涂曜的五官,愣是没敢说出太过分的话,气呼呼的哼道:“一个质子,快被他们伺候成太子了!”

    一开始城墙上下的楚军看雍军有松动的趋势,还以为是要变幻队形。

    皆是一脸严肃认真对待。

    结果……眨眼之间,整装待发的军队,就如同退潮一般真的走了!?

    就这么走了???

    楚国将士在尘烟之中面面相觑,忍不住怀疑这是疑兵之计。

    但雍军向来是狠冲猛攻的打法,这明显不是他们的路子啊?

    难道是……他们陛下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已经说服了雍王退兵?!

    楚国将士眨眨眼,只觉得这场战事很不真实。

    孟守等心腹本担心楚稚吃亏,才匆匆过去旁听。

    本以为二人定然是探讨国事利益,谁知……却听到的每句话都宛如一个惊雷……

    直接把他们炸懵在原地。

    原来陛下和雍王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原来陛下还恋慕着雍王……

    那这仗,就不再是两国之间的利益纷争。

    而是夹杂了太多的纷乱纠葛……

    他们能运筹帷幄战事,却无法左右二人之情……

    看来时局的关键,不是两国,而是两位君主……

    还真是一番话语,两个天地。

    涂曜推门而去,几人本想推门走掉,却看到房内楚稚的身子有些摇晃,竟像是站不稳的模样。

    孟守等人顾不得许多,立时冲进殿内护住楚稚,轻轻唤道:“陛下……”

    楚稚抬起双眸,离得太近,众人都看到他们主君眸子还有未褪的薄薄雾色,朦胧易碎,让人……不由得心生叹息。

    孟守等人对视了一眼,语气诚恳道:“陛下万金之躯,无论如何,都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啊!”

    他们都看不惯涂曜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都是君主,怎么?谁还要矮他一头?!

    他们陛下也身系楚国安危,又怎能自轻,一心系于男子之上?

    楚稚看向孟守,虽还是有几分失了神的模样,声音却是清明的:“外头事态如何了?”

    “雍国已退军,将士们还等在外头,等您示下……”孟守顿了顿:“陛下身子虚荣,不若先乘轿舆回去,由臣去和将士……”

    “孤要亲自去……”楚稚费力的勾勾唇,牵扯出细微自嘲的笑意:“两军对阵,孤不能让将士们看着他们的君主未曾一战就倒下……”

    孟守说得没错,在其位,谋其政。

    他既然身为楚国的君主,在此刻便要走上前,亲自为将士们解惑,而不是耽于儿女情长,偷偷离开黯然神伤。

    孟守点点头,小心扶着楚稚走出殿去。

    楚国的将士们有几分骚动,看到楚稚缓缓从殿堂内走出,登时都安静下来。

    日光下,他们的君主袖袍当风,嘴角噙着淡笑,论体格凌厉自然是比不上雍国那位,但他那股子上位者的气质却让人安心臣服。

    好像只要有他在,楚国就无需惧怕他国。

    “如诸位所见,雍国顾念往日盟友之情,已经退兵了,今日诸位守护家国,都辛苦了。”楚稚声音稍哑,透出醇厚沉稳:“楚稚在此,代楚国二十几万百姓谢过各位。”

    “为陛下效忠,不辛苦……”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城墙上下登时此起彼伏的喊了起来。

    楚稚心中一片温暖,他含笑缓缓抬了下手,周遭登时安静下来。

    “这次雍国突袭,虽又离去,但不知何日便会卷土重来,这些时日你们万万不能麻痹大意,就连睡觉时,都要给孤睁着一只眼睛!”

    楚稚声音锐利,细听却有意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虚弱。

    那些将士齐齐道:“陛下放心!”

    楚稚点点头,眸光看向城墙上下盔甲在身的将士,这些儿郎都是楚国的精锐,脱去这身战袍征衣,也是楚国百姓的儿子,丈夫,父亲。

    “经了今日一事,我们也该晓得,国弱,就要偏安一隅!就要受人欺凌!若我们和雍国一战,在自家门口却惨败而归,那就是告诉全天下,从今往后,谁都能来到楚国城墙下叫嚣,谁都能踩我们一脚再扬长而去!”

    日光下,将士们缄默不语,目光满是坚毅。

    他们一直将雍国视为盟友,心里有了靠山,在军事上便多少有些懈怠,没曾想雍国精锐也会有兵临楚国城下的一日。

    “当然,也不必将雍视为仇寇,他仍是我们的盟友。”楚稚面上有几分苍白,强稳住身形道:“但如今的天下弱肉强食瞬息万变,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刀剑!”

    将士们的声音洪亮刺破苍穹:“谨遵陛下之命!”

    离楚稚最近的孟守却敏锐发现了楚稚的摇摇欲坠,上前扶住自己的国君,示意将军将士兵带离。

    楚国鸣金收兵,紧闭城门,将士纷纷退向城中。

    楚稚和孟守坐在马车中,孟守面上已有几分焦灼:“陛下脸色不太好,回去让安太医诊下脉吧。”

    楚稚轻咳两声,强笑道:“孤的身子孤晓得,只是有些气血两亏,但对性命是无碍的。”

    孟守便不言语了。

    气血两亏……

    当时陛下大婚后来楚,虽沉静了不少,也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如今正值少年,短短不到一年之间,为何会气血两亏?!

    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但这毕竟涉及君主私事,他也不好多干涉,实在忍不住才憋出一句:“要不再找几个补气血,调理产……产后身子的太医来宫中待命……”

    话未说完,自己却尴尬得不知往何处看。

    楚稚轻笑一声:“孟大人的心意,孤心领了……”

    马车内的氛围多少有些尴尬,恰逢此时,车外几声对话隐约传来。

    “你说雍国国君为何会突然退兵?”

    “还能有为什么?还不是畏惧咱们陛下的威严,吓退了。”

    “……这有点儿悬吧,雍国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战神,看起来又很有气度很威严的样子……咱们陛下……”

    “哎哎哎,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雍国那算什么威严?一介武夫只知道打打杀杀而已,怎能比得上我们国君的气度和心胸?”

    孟获唇角微扬道:“陛下,他们都很爱戴您呢……”

    如今听到谁说个涂曜的坏话,他都觉得心中暗爽。

    楚稚也勉强牵出了一丝笑意。

    心中却是一阵抽痛。

    涂曜已经知道了一切,看向自己的眼神却那么陌生。

    他说的话,字字如刀,命中自己的心头。

    也许……真的是自己负了他吧。

    但他已很累了,无力,也无心去弥补。

    他不愿再想此人,也真的不愿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月明星稀,大帐依次亮起了灯。

    在帐外徘徊许久,陆徽还是决定走了进去。

    “陛下……”陆徽单膝跪地,回禀道:“属下已经把小皇子安顿在了您一旁的帐子中,有专门的亲卫看守,定然不会有失。”

    涂曜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闻言并未转身:“朕知道了,退下吧。”

    陆徽有些担忧,上前两步道:“陛下,楚王陛下的事儿……”

    一语未出,涂曜冷冰冰的声音已然响起:“朕让你跪安,你听不懂?!”

    陆徽心中万千想说的话,也只得叹息一声,跪安退出大帐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帐内终于只剩下他一人。

    涂曜仰头,天际处一轮孤月漾着柔和,将清辉洒下人间。

    不久之前,他还曾对月缅怀过宝华,想着那如仙子般莹白无暇的女子,是不是就此栖于月中……

    涂曜缓缓闭上双眸。

    今日楚稚的一字一句,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我没有陛下说的那么不堪……”

    “若陛下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做很多很好的事……”

    在白日,他满心都是愤懑,几乎没有认真去想这些意味着什么。

    可如今皓月当空,楚稚微微有些哽咽的话语在他心头反复回绕,如同一根又细又紧的琴弦,将他的心扯得又疼又涩……

    今日他好像哭了……他好像从来没见过楚稚那样流眼泪的模样,就算是……就算是在生小枸小暑时,自己再见他时,他也是苍白而坚韧的。

    可是今日却当着自己的面哭了……

    不止哭了,还从背后拥住了他……

    涂曜心底一阵颤栗。

    当时的场景明明那般愤懑委屈,可自己偏偏将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甚至那时楚稚的温度,楚稚指尖的颤抖,自己都记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

    心底说不出的角落里,似在隐隐期盼着什么。

    涂曜深呼一口气,走到书桌前,咬牙拿起朱笔。

    他要趁着今日的情绪,把楚稚如何骗过他,如何欺负他的事情统统写下来。

    以防自己意志不坚,在那双眼眸里再次沉沦。下来。

    以防自己意志不坚,在那双眼眸里再次沉沦。下来。

    以防自己意志不坚,在那双眼眸里再次沉沦。下来。

    以防自己意志不坚,在那双眼眸里再次沉沦。下来。

    以防自己意志不坚,在那双眼眸里再次沉沦。下来。

    以防自己意志不坚,在那双眼眸里再次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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