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棘窝在一辆皮卡的后车厢,神色像个准备杀人的劳改犯。
当然,没人能从一只鸡的脸上看出她的心情。
皮卡后车厢挤了大大小小几百只走地鸡,叽叽咕咕鸡毛乱飞,还有母鸡仗着自己体型大,想用翅膀把金棘挤到车下面。
金棘挥爪扯掉它半扇翅膀的毛,道:“滚开!”
母鸡惊恐地拔屁股挪窝,发出“咕咕哒”的叫声,原地留下一枚圆润的鸡蛋,好像是它惊恐之中下的。
金棘:“……”
她一爪拍碎鸡蛋,觉得这日子真是一分钟都过不下去了!
再忍忍,她告诉自己,前面就是阵法的外围,黄鼠狼说恶妖组织想办法在阵法最外侧撕开了一个小口,只要穿过那个村子,从此天高任鸟飞。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司机荒腔走板的歌声从皮卡的驾驶舱传出去很远,就在他把车开到村口的国道上时,一个年轻人挥手拦停了车子,递进来一杯水,一个苹果,“叔,喝口水,歇一会儿。”
“行。”司机乐呵呵地润了润喉:“我知道规矩,你们随便检查。”
年轻人笑了笑,走到皮卡后面,在满地乱飞的鸡毛中仔细地绕了一圈。
“叔,今年的鸡养得不错,”年轻人道:“都挺肥的。”
“是啊,”司机感叹:“多亏了村里农科班教的‘山地养殖技术’,我今年把鸡和果树一起混养,卖了这茬鸡还可以再可以再卖一茬水果,小子闺女今年的学费有了。”
年轻人笑着比了个大拇指:“儿女双全,有福气。”
这年轻人虽然和和气气,但金棘对上他的目光总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因此往鸡堆里挤。但那群鸡之前被她吓破了胆,她往哪跑,群鸡就涌向另一个方向,生生搞出了“鬼子进村抢花姑娘”的效果。
金棘:艹。
年轻人果然注意到鸡群的反应,也不嫌脏,把头伸进车厢细看。
他道:“等等。”
“怎么了?”
“叔,你这只不是之前和村里报备过的土鸡啊?”
司机也着急了,下车道:“怎么不是?”
年轻人把金棘指出来给他看:“你看,这好像是红腹锦鸡。”
司机:“……”
他的手掌像钳子一样,精准地从鸡群中抓住金棘的脖子,将她拎出来。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比惊恐的鸡群更惊恐:“支书,真不是我干的!村里年年强调倒卖保护动物入刑,我养鸡三年了不可能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这鸡也不知怎么飞到我们家鸡群里的,你说这不是害我么?”
金棘:“……”
年轻人安抚道:“没事,叔,没事啊,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就是跟你说一声,这鸡我带走了,回头放回山里头。”
“诶,好,好,你可一定要把它放归山林啊!”
皮卡在金棘仇恨的目光中远去,留下一路尾气,以及司机松了口气的歌声:“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
金棘:“…………”
她一想到自己的逃亡大计就毁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村支书手里,身上的羽毛竖了起来,根根如刀,恨不得将这年轻人切碎吞下,方能解自己心中之气。
然而刚才在司机面前还显得十分有气场的年轻人在面对她时变得温和起来,他抱起金棘,摸了摸她的羽毛,眼底透出一丝鲜活的少年气。
“好了,待会儿就送你回家。”他对金棘道:“下次别飞那么远了,真被卖去野味馆子煲汤我可来不及救你。”
金棘:“…………”
年轻人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肚子,她突然就不想吃人了,可能是被他给气饱了。
她“咕——”了一声,伸爪挠了他一下,趁村支书松手的时候连飞带蹦地追着车尾气向外跑去。
“诶?”年轻人跟着跑了两步,顺手拎起墙根一个铜盆,边敲边道:“抓鸡了!都起来抓鸡了!”
老乡们纷纷响应:“哪里哪里?谁家的鸡跑了?”
金棘被几十号人带着狗一通狂撵,跑得肝都要蹦出来了,她气急败坏地想,早知这人如此多管闲事,刚才还不如把他吃了!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
皮卡中传来的歌声远远飘扬在国道上——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
顾青渠的神识追着金棘直到她跑出村子,但他没有立刻将神识抽离阵法,而是继续在那些星辰中找起了熊猫妖。
“哺乳动物——食肉目——熊科。”
照着自己先前划分出的类别,顾青渠将明亮的星星整个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他又在暗淡的星辰中找了起来,一直找到眉心发胀,神识有些耗尽的前兆。
突然,一枚极其闪亮的明星从大青山外围撞入他神识笼罩的范围。
那枚星辰的灵光之旺盛,一时间将其他无数光点比作了皓月之下的萤火。
它感受到顾青渠的存在,似乎略微吃惊,然后顾青渠便感到一股柔和的灵力笼罩住自己,将延伸到整个大青山的神识收束成一盏,然后它轻轻一推——
“回去吧。”
顾青渠在自己的身体里睁开眼睛,对上守阵人焦急的目光,“顾处,你入定一个多小时了。”
顾青渠:“没事。”
“我找到恶妖组织成员的位置了。”他起身道,感觉身体比平时更加轻松,好像平白多了许多生气。
顾青渠拿起一张纸,把自己之前用神识看到的坐标点全都标记在上面,分派给各个小组去抓捕。
“我和你们一起去抓金棘。”他道。
“会、会不会太麻烦了?”和他分到一个小组的年轻人激动得前言不搭后语。
“没事。”顾青渠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道:“走吧。”
抓捕野鸡妖只是其次,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枚特别闪亮的星辰就在村子附近。
祂是山神么?
顾青渠心中头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
山神,究竟是什么?
……
“快,老大,”酸与道:“我闻到野鸡的血味了,抓住那只傻x野鸡!”
原州没拎鸟笼,把它放在肩膀上便于说话:“野鸡招你惹你了,说起来还是她把你放出来的,你对她哪来那么大怨气?”
酸与晦气地唾了一口,道:“你不懂。”
“行吧。”原州照着酸与的指点在山林间赶路。
也是意外之喜,酸与今天下午和顾青渠待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由于自己是被金棘和顾青渠的血唤醒的,它对这一人一妖有特殊的感应,大概在十公里范围内能起到雷达的作用。
酸与当即就撺掇原州去找金棘的麻烦。
“用她的翅膀,换我的翅膀。”
原州:“她才多少翅膀?”
酸与:“可恶,都过去了五千多年了,人类就没什么让鸡一夜间长出十对翅膀二十条腿的灵药?”
原州:“有倒是有的。”
“……不过我不清楚配方,可能得去肯德基取取经。”
酸与立刻把“肯德基”添加到了自己的记仇名单上——迟早干掉它全家,把它的灵药抢过来!
原州看透了它的心思,鼓励道:“它全家也就几万家全球连锁店吧,你加油。”
一人一鸟说着,走到村子旁边,原州比了个“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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