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阿姨帮他们做了晚饭才回去,她家里孩子都还没吃上饭,却急忙过来给周唯和程山做好了饭。
方阿姨临走时,周唯忍不住拉住她,往她口袋里揣了点钱,“谢谢阿姨,我,我们太麻烦你了。”
方阿姨心疼地搂住周唯,“你这话说的,阿姨从小看你长大,从来没见你这么危险过,你这次可真把阿姨吓死了!”
“你别告诉我爸妈……”
“不会,你今天给姨在电话里说这话我就知道,这事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你又有一番委屈要受。好孩子,晚上早点回家,有什么事还找姨!但是以后不能再掺合这么危险的事情了,知道吗?”
方阿姨知道周唯这些年有委屈,也真的知道周唯渴望的不过是父母的疼爱,兄长的关心,家庭和睦。
周唯感动,“我知道,谢谢方阿姨。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方阿姨最后还是没有收周唯那些钱,她让周唯自己留着买漂亮衣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山家里的药箱总是开开合合,就像他们原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常添新伤。
周坤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学校老师知道了,给程山和周唯颁布了见义勇为奖,也慰问教育了受伤的周坤。
周坤伤得严重,在家躺了一个星期才又去学校。学校就被爸妈领着找程山和周唯道谢。
但是这时程山已经随队去参加集训了。只有周唯,趁着大家午休,坐在程山的位置上。
程山的座位很干净,教材和习题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抽屉里,练习卷分科用燕尾夹归纳整齐挂在书桌侧面的钩子上。
这个位置和程山第一次走进这间教室时一样的位置,靠近垃圾桶,但是坐在程山的位置上,却闻不到垃圾桶的味道。反而能闻到程山身上特有的香气。
那是他挂在椅背上,校服外套的香味。
她坐在这里午休,比在自己位置上睡得香。
集训时会收手机,俩人的交流更少了。也不知道程山这个性子,能不能交到朋友,身上的伤有没有好?
“周唯……”周唯正望着窗外失神,听见有人叫她。
是周坤。
周唯现在看见周坤都想冲上去骂他,但碍于班上同学仍在午休,也就没有发作。
只是仍旧语气生硬:“干嘛?”
周坤歉疚道:“我来谢谢你和程山,但是刚刚我才听老师说他去集训了。”
“是啊,你是在医院躺了一周。他为了你受了伤,胳膊上被人用骨戒划了好长一道疤,只能带着伤去。”
周坤知道周唯和程山帮了他大忙,如果之前不是俩人愿意借钱给他,他恐怕早被那群人打残废了,或者可能都没有命在了。
那天警察来,带走他们之前。周坤清醒地记得,程山暗中紧紧攥住他的手,他额角的血顺着脸部瘦削的轮廓往下流,非常吓人。
说出来的话更是令人刻骨铭心:“周坤,你记着,今天你欠我一条命。以后要还。”
周坤愣着没敢答,他怕程山真的要他以命抵命。
程山又补充道:“不会让你偿命,肯定是你能做到的事。”
周坤看着程山着急地去找周唯,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多看自己一眼都嫌浪费生命的人,却在看向程山时,眼睛里有千万情绪。
她的喜怒哀乐,只予一人。
现在无论周唯说什么,他都愿意受着,也愿意听着。
“是,那程山现在怎么样了?”
周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你真是作死!”
“是,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爸妈帮我把债务平了,那群人也被拘留了,以后我回家都有人接送。之后跟他们也不会扯上关系了。”
“不过你还是小心点,那群人要是想报复你,也难缠地很。”
“不会,我爸这次被我吓得狠了,找我表舅调了一个警局的亲戚来我们这片辖区,毕业之前都不会有人敢找我们麻烦了。以后你在这片区是大姐,我是你小弟。”
周唯嫌弃地看了看周坤,“滚一边去,我不稀罕什么大姐。你老实点就行。”
“嗯嗯。对了,我欠你和程山的钱,我爸妈也转你们账户了。你和程山确认一下数目。”
周坤不是家里差这些钱,之前他总认为自己能填上这个窟窿,不想让爸妈知道。
他虽然在学校跋扈,但最怕他爸妈。谁最疼他,他最怕谁。
人都是这样,软肋亦是盔甲。
现在事情闹到警察局了,他爸妈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快要捅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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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在程山没有手机的这段时间里,忙着练舞的同时,也给他发了很多信息。
所以程山一拿到手机,就给周唯打了电话。
程山没有告诉他爸爸,他参加竞赛这件事。他的名字,不该出现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参赛名单上。
更不论若他得奖,获得保送的机会。
周唯兴致勃勃地给程山讲述自己最近一周发生的事情:她这次周测排名到了班级中上游;她每天都会去喂猫,喂完猫就老实回家,只有周三那次不小心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已经十一点了……
开心中又带着落寞,她期盼的少年不在身侧。
当她已经习惯了孤单之后,他闯进来又离开,她只会比之前更难适应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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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感觉就是: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若我不曾见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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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程山站在宿舍外面的走廊里,吹着春日微凉的晚风,清醒着沉沦在周唯雀跃的声音里。
他幼年时最大的快乐是和妈妈一起下班,中学时是夏天买根冰棍,再买份烤鸭,悠哉悠哉地漫步回家,等妈妈下班;现在,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听到周唯欢欣雀跃地向他分享琐事。
令他快乐的,是青春悸动。这份悸动像海浪中的灯塔,起起落落,不变的是航向。
他的灯塔,在惊涛骇浪中为他引路。
程山一一回应着周唯。
“你呢,集训辛苦吗?住宿条件好吗?有没有交到新朋友?集训队里……有比我聪明比我漂亮的女生吗?”
听到最后一句,程山微怔,旋即笑着回答:“不辛苦,条件还不错,没有比你漂亮的,但比你聪明的,有很多。”
“程山!别以为你参加个竞赛就了不起了!”周唯恼羞成怒。
程山站在走廊外低声笑了半天,抬头碰见刚从宿舍里走出来的程钰谦,程山的笑立刻敛去了,只客气地冲着程钰谦点了点头。
等程钰谦走进浴室,他才重新对周唯说:“我在这碰到了程钰谦。”
周唯惊讶不已!
“啊?那他知道你是他弟弟么?”
程山沉声道:“他知道了。其实爸爸把我接到身边之后不久,他就知道有我这个弟弟。来集训队之后,连带队老师都说我们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因为,长得太像了。”
程钰谦作为家庭的一份子,也作为家庭的守护者,对于危机有一定的敏感度。他只是为了保护他的母亲,所以从来没有戳破他的爸爸,甚至在他爸爸每次去找程山时,会为他爸爸打掩护。
程山:“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应该是他们都没想到,周唯也以为程钰谦不需要这么费力参加一项这么难的竞赛,只为一个保送名额或者高考加分。
以为他会和周伯礼一样,家里给国外学校砸点钱把他们送进国外名校,镀层金回来继承家产。
这么说来,周伯礼今年夏天就要出国了。
“也许,他和周伯礼不一样呢。”周唯试探性地说。
程山:“嗯,也许。”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挂断了电话。周唯也到了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徐晴在帮她爸爸按头,周唯叫了声“爸爸妈妈”便径直上了楼。
谁知爸爸忽然叫住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程家那个私生子,你以后不许和他来往了。他们程家的烂摊子收拾不清楚,你和他来往过密,到时候惹一身腥,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周唯紧紧抓住楼梯扶手,那句话犹如利剑刺进她的胸口。
程山是春风一样的少年,偏偏要经受这样的冷待。他奋力地想要爬出黑暗,却从出生就被世人看作黑暗。
周唯不想与爸爸再起争执,只点点头便上了楼。
“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是爸爸希望你自己好好想想,他是什么身份,将来的程家,怎么会有他的一席之地?而你呢,将来周家若是失势了,你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吗?
爸爸妈妈,哪怕是你哥哥,才是与你有血脉之亲的人。是血浓于水的,你总要与我们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你即便是将来不需要依靠周家,可如果我和你妈妈需要依靠你的时候,你也要弃之不顾吗?”爸爸不似往常那般疾言厉色,句句透着疲惫与无奈。
周唯也不忍心,她曾经以为周家会是永远不到的大厦。
而如果真的大厦有倒坍那一天,她一定是一根柱子,抵住将倾之大厦。
“我知道。”周唯回答。
但这不代表她会放弃程山。
她骄傲,她睚眦必报,她也贪心。鱼和熊掌,她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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