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绝望时,脑海里会不由自主闪过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或者身边距离最近之人。
此刻的周唯便是,满脑子的画面都在孙茉莉和程山之间切换。
她疯狂得在工作群里寻找程山的联系方式,但她没有加程山的微信,此刻根本认不出谁是他。
周唯的绝望达到了顶峰。
没多会儿,有东西猛烈地冲撞到了自己身处的这栋房子。周唯背靠的墙壁剧烈颤动。
“啊!!”周唯被吓得尖叫出来。
正对着她的那面墙壁收到了严重的挤压,摇摇欲坠。
背靠那面墙的碗橱门被撞开,里面的碗被撞落,碎了一地,铁制炊具被撞到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啊啊啊!!”周唯把雨衣紧紧抱在怀里,护住身前。
原本挂在墙上的刀也掉落在地,一地的锐利物品。周唯躲避不及,一块碎碗片溅到周唯的小腿前侧,划了一个小口子。
此时她已经顾不上疼痛了,焦急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花板上开始往下掉落水泥快,周唯忽然听到厨房门外传来的呼唤声。
“周唯!!”
“周唯!!你在哪?”伴随着用力推开东西的声音。
周唯听出了众多声音里,有一道属于程山,“程山!我在这里!”
程山立刻对救援队的人喊道:“找到了!在这里!”
“唯唯,你怎么样?”随后他焦急地问。
“我没事,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有。你别怕!”
“好。我这里的门坏了,你们看看能不能撞开!”
只听救援队的人喊道:“这栋建筑遭受山体滑坡的冲击,随时有倒塌的风险。不能暴力开门,周唯,你站在门开口那一侧,等会儿我们把锁口破坏掉,门一开你就冲出来。”
“好!”
周唯看不见外面的人,只知道他们正在用工具破坏锁。
很快,锁掉落在地,门从外面被小心推开一点,周唯抓紧机会,立刻往外冲。
但这扇老式的门原本就充当着一个支撑的作用,门一推开,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墙体忽然往下坠。
顶部作为支撑的木条瞬间被压断,周唯躲避不及,危险之中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手迅速拉了出去。
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周唯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程山整个护在怀里。
但是一块掉落的水泥块压住了程山的腿,他的后背也被断裂的门框划了一道大口子。
救援队的人立刻把压在程山推送的水泥块挪开,幸好不是大块的水泥块。
混乱中两人来不及说话,便被救援队架着带出了这栋建筑。
因为镇子在盆地内,地势低洼,下了一夜的雨,把道路淹了。
救护车堵在镇口进不来,周唯他们脱险之后走了近半个小时才登上救护车。
原本就冻了很久,脱险之后又一直淋雨,程山也是,虽然后来披上了雨衣,但原本全身都被打湿了,伤口被迫淹在雨水里。
到了医院就已经发炎红肿,虚弱的周唯一定要坚持陪程山到手术室门口。
她看程山的脸色苍白,满头都是汗水,焦急不已。一直看着程山进了手术室,周唯才支撑不住晕倒了。
-
两人凌晨都发了高烧,第二天下午周唯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发现床边坐着孙茉莉和叶朗。两人好像在争吵。
“茉莉。”周唯哑着嗓子叫她。
“唯唯,你醒啦?”孙茉莉立刻上前询问,“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我下楼去买点粥。”
周唯摇摇头,勉强在孙茉莉的帮助下坐起来。她只觉得浑身黏腻不已,头痛欲裂,四肢酸痛且疲软无力。
难受得要命。
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话,“程山呢?他怎么样了?”
孙茉莉没好气道,“你让她说!”
孙茉莉爱屋及乌,因为周唯和叶朗关系不好,所以连带着孙茉莉也不喜欢叶朗。
周唯看向叶朗,“他,脱离危险了吗?他的腿现在什么情况?”
叶朗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不太好……”
周唯吓得止不住咳嗽,孙茉莉生气道:“你能不能说话不大喘气,你这话一出多吓人啊。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程山人已经脱离危险了,而且他已经醒了。但是他现在不肯吃消炎药,也不肯吃止疼药,他刚刚开看你,医生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他就犯病了。回去死都不肯吃药。”
周唯疑惑:“为什么不吃药?”
叶朗红着眼眶说:“他被昨天的事情刺激到了,现在犯病,谁的话都不听。不吃药他的伤口现在发炎,疼得满头大汗他也不吃药。应该只有你去说,才管用。”
“所以她刚刚就想强制把你叫醒!我气得正要撵她出去。”
“等会儿说吧,我先去看看程山。”周唯拔掉点滴下床。
周唯倒还好,只是发了高烧,现在没有完全退烧,386摄氏度。缓了刚刚一下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她一进程山的病房,就看见他蜷缩在床上,周围的医生正要给他打镇定剂。
“医生,他怎么样了?”周唯问。
医生转过来,叹口气道:“一直不吃药,伤口刚刚缝了八针,现在疼得发抖,他就硬扛着。”
程山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周唯的声音,却意识混乱。直到周唯走过来,紧紧地握住程山的手,程山才睁开眼睛。
“唯唯……”程山虚弱地叫她。
“我在。”周唯哑着嗓子哽咽道:“不吃药怎么行呢?伤口发炎多疼啊?”
程山没有回应她,仍旧疼得双眼紧闭,眉头不展。
周唯见他这个样子,心口仿佛被刺穿般,她从没见过程山这样。她到现在都记得初次在乡下见面时。
清风霁月的他,脸冷冰冰的,沉默寡言,让人难以靠近。她却偏要去逗他,想要看他出糗。
后来他骑着摩托车带她去打耳洞、在人前护着她;那句“她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欺负的。”周唯记了好多年;为她揍他哥一顿……太多太多的记忆里。
程山都是勇敢无畏的,不说一句软话。
周唯哽咽着去捏他左耳的耳垂,那里有颗黑色钻石耳钉,程山的右耳耳垂是颗痣,这么多年,他只有这一个耳洞。
周唯轻轻地捏了捏,顿时泪水决了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少爷,小少爷,咱们先吃药好不好?”
程山听到熟悉的称呼,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周唯在他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
周唯哭着哭着感觉温柔的一双手为她拭去泪水,“好,听你的。”
“为什么不肯吃药?”
“怪我自己没有照顾好你。”他握住周唯的手。
他一时被刺激地犯了病。只认死理,那就是如果周唯不醒过来,他就要疼死自己。
吃完药之后,程山又睡着了。周唯和叶朗都坐在他的病床旁。
“果然,他只看得到你。”叶朗低头拭泪,“尽管你都要结婚了,也不管我陪了他多少年,他的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你。”
程山自从刚刚拉住了周唯的手,现在即便睡着了也没有放开。
周唯看着睡梦中的程山,心下不忍。于是她轻声回答叶朗:“我已经和程钰谦说过了,不会和他结婚。”
“你是因为程山回来了,才选择不结的吗?”
“是,也不是。我不想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如果程山没有走出那99步,我真的打算放弃他了。”周唯冷静道。
如果不是程山朝她迈了99步,周唯绝对不会踏出那一步。
她心狠,却明白,真心不可辜负。所以如果程山愿意接着朝她走来,那她不会视而不见。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叶朗失魂落魄地轻笑。
叶朗留恋地看了一眼程山,之后她准备走。
周唯突然开口,语气诚恳,“你能给我说说,他在国外的9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过得很不好。”叶朗语气顿时沉下来,“我在国外遇到他的时候,他刚从戒毒所出来……那条历时9年的夜路,他一个人走了下来,我想给他灯,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给不了。”
只有周唯,才是唯一为他引航的灯塔。
“他为什么进的戒毒所我不知道,就连他吸过毒,也是我从他工作的地方自己打听来的,那个时候他身无分文。既要打工挣钱供自己的学业,还要照顾他妈妈。
我只知道,他吸毒是被害的。那时候他白天去上学,晚上去酒吧当酒保,夜里就睡三四个小时。他知道自己身体差,为了增强体质,他逼着自己晨跑。
但他一犯病就自残,或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怎么虐自己爽,他就怎么来。我想问他关于他自己,可他向来都是绝口不提。我就每天缠着他,每天都去找他。我以为只要我陪伴他,总有一天他会心软的。
后来我跟着老师回国,继续学业,毕业后再次去国外找他。那时候他在华尔街的一家投行实习,工资比之前高了些,学业也名列前茅。那时候他每日每夜地赚钱,除了工作就是学习。
再后来他逐渐能够拍出很优秀的短视频,因为他有双相情感障碍,所以他封闭自己,一头扎进视频拍摄的时候,他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忘记吃饭是经常的事情。
最后他的作品越拍越好,一口气斩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奖项,直到今天。”
周唯从来不知道,程山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他过得很苦,但是为了你,他拼了命地也要走出黑暗。还有关于他为什么吸毒,以及他的妈妈,我想你自己问他,他会告诉你的。”叶朗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朗几乎是逃出去的,作为一个失败者,叶朗不想看周唯这个胜利者在自己面前,泰然自若的样子。
周唯握着程山的手,不禁收了收力。原来她过得不好,程山却是生活在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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