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依旧保持着谢逸年离开时的模样。
这里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行李箱, 再加一个卫生间,谢逸年和姚容走进屋里,连腾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姚容直接坐到了床上。
谢逸年拿着一条抹布走进卫生间, 接了点水润湿抹布, 想要把那个用朱砂绘制的阵法擦拭干净。
还好他穷,买的是劣质朱砂,容易擦拭。
谢逸年边擦边想。
突然, 他想到一件事情, 僵硬抬头:“女鬼大人,我记得你说,此阵一成,七天之内若我横死, 就会成为张天师手下的厉鬼……那现在,这阵成了吗?”
姚容正在全心全意炼化手里的剑。
这柄玄黑长剑,就是她从阴煞之地里得到的鬼兵——斩魂剑。
鬼兵举世罕见, 姚容炼化了阴煞之地里的大部分阴煞之气, 这才勉强能让斩魂剑认主。
只是,刚收服斩魂剑,系统就通知她, 说谢逸年那边出事了。
她带着斩魂剑匆匆赶了过来, 恰好在最后时刻赶到。
听到谢逸年的话, 姚容分出几分心神:“成了。”
谢逸年:“……”
完了完了,那他未来七天岂不是很危险。
那个张天师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啊。
说不定张天师这会儿就在暗处盯着他, 等他落单, 对他再下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 他抬起头来, 语气郑重,神情谄媚:“女鬼大人,是我疏忽了。我怎么能让您坐在床垫上呢,我这就给您铺床。”
“您放心,被套枕套这些都是刚洗过的,绝对干净……”
“额,您要是还嫌弃,我明天一大早上就去给您买新的!”
姚容:“我睡床上,你睡哪里?”
谢逸年讨好道:“我是您的鬼仆,当然睡地板上。”
姚容皱了皱眉,垂眸扫他一眼。
谢逸年被她看得不自在。
好吧,他知道他穷。
想了想卡里仅剩的六千块钱,谢逸年一咬牙,也顾不上心疼了:“就将就一晚上,我明天一大早上绝对换新的住处。到时租个一室一厅,让您有个单独的房间,您看怎么样?”
见姚容不说话,只是盯着他,谢逸年压力山大,改口道:“那……那两室一厅?”
姚容走下床,不再用阴气凝聚实体。
于是她整个人都虚化成了鬼魂状态。
“不用了,你去睡觉吧。我今晚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说罢,姚容直接穿墙离开。
谢逸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抠门惹怒了她,垂下头,从皮箱里拿出床单。
刚要弯下腰铺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姚容又穿墙回来了。
“我忘记说了。”
“你今晚不会出事,安心睡觉即可。”
谢逸年动作一顿,转过身去,却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对方匆匆而来,好像单纯是为了多叮嘱这一番话。
谢逸年以最快速度铺好床。
他躺在床上,刚想闭眼,突然想起一事,摸了摸裤子口袋,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
等充好电一开机,果然,他的手机里有七八通未接来电和二十几条微信语音消息,全都是来自柱子。
谢逸年心中升起歉意。
他丢下那番“遗言”,就只顾着跟女鬼交涉,都忘了跟柱子那边打声招呼。柱子一直联系不上他,肯定很着急。
电话回拨过去,柱子那边很快接起电话,连声问他怎么回事。
谢逸年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刚刚在玩大冒险:“不过我的遗言是真心的,银行卡密码也是真的。”
柱子和谢逸年认识十几年了,知道他不是随便开这种玩笑的人:“你刚搬新家,我明天上午去看看你吧,正好也没别的事情。你说你,突然就搬家了,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别来!”
谢逸年怎么可能让柱子掺和进来,好说歹说才让柱子打消了念头。
他苦笑道:“这周六我有事,等下周六吧。下周六刚好是院长奶奶的生日,到时我们一起回院里给院长奶奶过生日。”
挂断电话,谢逸年握着手机发呆。
半晌,他抬起胳膊,挡在眼前,掩去眼底的酸涩。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心的长辈,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能踏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轨道,可那份好心背后藏着的,却是赤|裸|裸的恶意。
他的人生已经够糟糕了,为什么还要让他经历这种事情呢,为什么要让他拥有这种特殊体质呢。
这一夜,谢逸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直到外面天色将亮,他才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屋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谢逸年走进卫生间洗漱,瞥见自己的脖颈,也被那狰狞的痕迹吓了一跳。
想要等淤青自然消掉,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一会儿得去买支药膏来擦擦。
低下头洗了把脸,谢逸年看着自己那越来越重的黑眼圈,低声哀嚎:“在被鬼杀死之前,我怀疑我会先困死。”
洗漱好之后,谢逸年走出卫生间,就发现姚容回来了。
明明这是一只女鬼,但不得不说,再次看见她,谢逸年悄悄松了口气。
有时候,鬼比人还要值得信任。
“女鬼大人,您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还行。”姚容说,“以后别喊我女鬼大人。”
谢逸年想了想:“鬼王大人?这个称呼会不会更有气势?”
“我姓姚,你先叫我姚女士吧。”
谢逸年恭敬道:“好的,姚女士。”
姚容点头,对谢逸年说:“我要出门买东西,你负责撑伞和买单。”
谢逸年默念破财消灾,尽显狗腿本质:“您需要什么伞?”
他听张天师说过,鬼在白天不能随意行动。
现在正好是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他得做好充分准备,这样才能让姚女士感受到他的贴心。
姚容:“雨伞。”
谢逸年:“……太阳那么晒,在外面待久了,会不会让您受伤啊?”
姚容点头,觉得他言之有理:“那就换把遮阳伞吧。”
谢逸年穿着立领外套,撑着遮阳伞,看着姚容招摇过市,神情恍惚。
他有理由怀疑,路过他身边的十个人,撑伞的那五个都有可能是鬼。
人类社会居然已经变得如此危险了吗。
连着过了两个红绿灯,走到一家二手手机店门口,谢逸年才回过神。
他看了看贴在手机店门口的几张黄符,又看了看身侧的姚容,欲言又止。
姚容脚步不停,迈入店门的同时,指尖微动。
本应剧烈颤抖的黄符静止在原地。
谢逸年看着毫无反应的黄符,暗道一声假货。
姚容在店里逛了逛,最后挑了台最便宜的、能打电话能上网的手机。
谢逸年上前付款时,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要知道,他在这只女鬼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女鬼就算让他买最新款的水果手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买。
但女鬼居然愿意将就。
谢逸年又用自己的身份证帮姚容办了张电话卡。
姚容将电话卡插入手机里,满意点头:“走吧。”
她独自研究了一番,跟谢逸年打听起各种手机软件的功能。
谢逸年打起精神回答,并旁敲侧击。
听姚容说自己知道企鹅软件,却不知道微信这款聊天软件时,谢逸年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女鬼死了有十年以上,二十年以下。
他想得入神,再抬起头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药店门口。
在药师的推荐下,姚容买了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
见谢逸年像只呆头鹅一样站在门口,她指尖微敲玻璃桌面,淡淡道:“还不来付钱?”
谢逸年连忙掏出手机,因为太过急切,还险些把手机摔了。
他用只有一人一鬼能听清的声音道:“你应该不需要用药膏吧?”
“嗯,买给你的。”
姚容说得太理所当然。
谢逸年捧着药膏,满脸复杂。
但等回到地下室,看着狭窄昏暗、连转身都困难的屋子,谢逸年才猛地一拍额头,泪流满面。
靠,他是不是被女鬼给pua了啊!
明明买手机和药膏用的钱,都是他赚的血汗钱,他干嘛要感谢女鬼的体贴啊。
不过有一说一,比起那些吓唬他、想要杀他的鬼,这只女鬼的脾气可真好,能够好好沟通。
谢逸年犹豫许久,翻找出张天师给的那本入门功法,递给姚容:“姚女士,您能帮我看看这本入门功法吗?”
“我对着这本功法练过几天,它会不会和那个阵法一样都有问题啊?”
普通的鬼,肯定不可能知道天师的修炼功法。但眼前这只女鬼,能认出自愿献祭阵法,说不定也能认出这本功法呢。
姚容伸手接过,从头开始翻到最后一页:“没有问题,就是功法烂大街了点。十个天师有九个都看过它。”
谢逸年大喜。
他才不管什么烂大街不烂大街。
只是没想到张天师居然没有在上面动手脚。
姚容将功法递回给他:“真真假假,才能骗得过人。”
谢逸年坐在床沿边,接过功法,珍惜地摸了摸。
“你想修炼?”姚容问。
谢逸年打了个激灵,警惕道:“不想。真不想。”
他可知道,天师和鬼是死对头。
要是女鬼以为他修炼功法是为了对付她,然后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他就死得太冤了。
“想修炼就修炼。”姚容似乎是笑了下,“也免得你又在我面前妄自菲薄。”
谢逸年怀疑她在试探自己,没敢接她这话。
【谢逸年年纪不大,警惕心还是挺高的。】系统冒了出来。
姚容说:“你这话听起来,一副长辈口吻。”
【哼,我和你可是同辈,本来就是他的长辈。】系统吐槽了句,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不打算把你的身份告诉他吗?】
姚容轻叹:“再等等吧。”
她和她的孩子之间,不止隔着十四年漫长时光。
还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不是一句简单的“我是你妈”就能轻易抹平。
【可是你不告诉他,他很难信任你。】
姚容转眸,看着坐在床上回忆功法内容的谢逸年,眼中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放心吧。”
临省,h市。
张天师盘腿坐在床上,连着默念了几遍咒语,都无事发生。
他慢慢睁开眼睛,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自从知道谢逸年见鬼的事情后,他就一直在布局。昨天晚上,他感应到谢逸年那小子在画阵了,就把倒脸鬼派了出去。
但从昨晚一直等到现在,无论他怎么召唤,都没能把倒脸鬼召唤回来。
这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倒脸鬼魂飞魄散了,二是倒脸鬼被其他天师抓住了。
是谁截了他的胡,坏了他的好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随后一个中年男人严肃又不失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张天师,您要求我们置办的东西已经置办妥当了。”
张天师收起心中惊疑,走去开门,脸色冷淡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谢逸年是他这么多年来,遇见过的最好的魂体,要是精心养上几年,也许能够养出一个鬼王来。
有了鬼王,他就不用再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了,即使是天师盟也不能奈他如何。
自愿献祭阵法已成,他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
他得在这两天之内解决掉这边的事情,赶回d市去看看情况。
中年男人大喜,领着张天师走下楼:“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张天师能帮我把这件事情办成,我一定另有重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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