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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大,浓黑的厚云与爆裂的雷电笼罩着盛安。

    折柳眯着眸子紧盯着马上的少年,温热的脸颊边已经能够感受到那冰凉的刃正拖着帷帽的轻纱慢慢朝上挪动。

    折柳攥紧了刀柄,她的脸,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趁着时溪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脸上,折柳迅速侧身,攥着刀柄猛然一抽,反手敲开了时溪的长枪,而她头顶的帷帽也被那长枪的尖端勾落,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

    时溪看着折柳愣了一瞬,折柳心有余悸,在长发的遮挡下踩着马夫的脚跨上了马背,疼得那马夫哇哇直叫。

    折柳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拉着缰绳,夹紧马腹就往旁侧闯。

    “拦住她!”时溪一声怒吼指着那马车紧随其后。

    这是时诩的私事,所以时溪带出来的都是武安侯府的亲兵,旁侧的两个亲兵手里拿着剑,可见那马车来势汹汹,他们怎么都不敢拦上去,哆嗦着双脚让出了一条道来。

    马车没了阻拦很快就穿过了朱雀大街直冲永安坊中,这永安坊中的路折柳再熟悉不过,来来回回连拐了几个弯就把常年不在盛安的时溪甩在了后头。

    这马车也是租的马夫的车坊里面的,今天又是被箭射,又是闯瓢泼大雨,又是走泥路的,这车身已经完全看不入眼了。

    折柳一条路骑到尽头,恰好就到了郑府前,这郑府,正是郑少远的府邸。

    折柳在雨中微喘着气,她翻身下马掏出怀里的面纱围在脸上。

    折柳敲了敲马车,对安忆弦沉声道:“下来。”

    安忆弦连忙拉着帘子跳下了车,捂着胸口在草堆里吐了起来。刚刚折柳骑得太急,他的胃里早就被颠得翻江倒海了。

    折柳剜了安忆弦一眼,觉得他没有出息,她拍了拍安忆弦的背,云淡风轻地说:“差不多得了,这马车是不能再骑出去的了,你把钱赔给老伯。”

    安忆弦啐了口唾沫扭头看向折柳:“凭什么要我给?”

    折柳秀眉微挑,咬着字眼道:“我没钱。”

    安忆弦磨着下唇顶了顶腮,心有不甘地把鼓囊囊的钱袋塞进了马夫手里。

    折柳轻咳一声,那笑嘻嘻地掂量着银两的老伯连忙收敛了神色,这姑娘刚刚蹬了自己一路,他的脚都还疼着。

    折柳道:“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这些钱算是陪您的马车和马的了,那些人追得急,这车扔这儿比您骑出去安全。”

    马夫想到刚刚的经历顿时胆战心惊,连连说好。

    折柳轻轻点头:“这天色也不早了,老伯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另外,今晚的事情,为了我们双方都安全,希望老伯出了永安坊就忘记这件事情。”

    马夫连忙点头。

    景聆一觉睡到了次日,或许是因为昨夜睡得很好,所以醒得也早。

    景聆揉着眼睛刚撑着床板坐起来,寝殿前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了,生机勃勃的阳光没了床幔的阻挡更加肆无忌惮,刺得景聆睁不开眼。

    重月跟着珠玉端着盆进来了,珠玉告诉景聆,昨晚太后来叫人送了话,今早与后宫女眷一起用早膳,叫景聆也一同过去。

    景聆始终惦念着太后与陈王联手的事情,可太后与陈王向来不睦,她此番与陈王联手,必定是看到了令她动心的甜头。

    景聆到太后住的怀瑾阁时,还只有皇后沈愿和季昭仪到场,景聆给太后皇后请了安后,太后就让景聆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位子上。

    太后悠闲地喝着茶,与几人聊了会儿天,但也只是问她们在行宫里住得是否习惯,提醒她们要注意身体不要着凉了。

    又等了一会儿,郑贵妃和万采女才打着哈欠进门。

    太后轻笑,道:“好了,人都来齐了就用膳吧。”

    景聆在殿内扫视着,到场的都是几位熟面孔,郑靥昨天封了婕妤,按理说也是要来的。

    景聆试探着问秦太后道:“昨日不是新封了一位郑婕妤吗,姨母不等她了吗?”

    秦太后还未开口,坐在对面的万采女却抢了先,万采女调笑着说道:“景小姐难道不知道吗?郑婕妤昨夜歇在勤政殿的,这时候都不知道醒了没呢。”

    万采女话音一落,她身边的季昭仪也发出了嬉笑声。

    景聆冲万采女一笑,舀起面前的桂圆红枣粥吃起来。

    秦太后不经意间看了景聆一眼,对桌上的嫔妃说道:“皇上登基四年,宫中子嗣稀薄,只有太子与约合两位皇子,哀家也替皇上着急啊,现在皇上新得妙人,那姑娘生得伶俐,哀家也喜欢,若是能早日让哀家抱上皇孙,哀家会更加欢喜。”

    景聆搅着碗里的粥,用余光瞟了一眼秦太后。

    景聆盯着碗里眼眸微眯,指尖捏着汤匙的力道也大了些。

    “是啊。”景聆突然笑道,“郑婕妤深受太后喜欢,又让皇上中意,若有一日能够诞下皇子,她就是我们大魏的功臣呐。”

    秦太后看向景聆,二人四目相对。

    秦太后慈爱地笑道:“知哀家者,聆儿也。”

    景聆会意一笑,又道:“我朝自古母凭子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妃娘娘也是在当年诞下大殿下后封妃的吧,现今贵妃娘娘的妹妹又获盛宠,郑大人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郑赏心自进门起脸色就不好看,现在听了秦太后与景聆的这一番话,脸色愈加阴沉了,那锋利的眼睛就跟刀子似的,随时能把人千刀万剐。

    郑赏心皮笑肉不笑道:“阿靥年轻貌美,不像本宫,年岁上去了,皇上也不知道那天就把本宫给忘了。”

    景聆舀粥轻笑:“娘娘说笑了,娘娘您是大殿下的生母,皇上岂能忘了您呢?”

    郑赏心若有所思地看了景聆一眼,眉眼间露出些许阴狠的味道。

    众人用完了早膳也没有在怀瑾阁里多留,相继离去,秦太后也说自己有些乏了,要去小睡一会儿,显然是不想给景聆单独问话的机会。

    景聆出了怀瑾阁后只是淡然轻笑,太后的意图,她已了然于心,接下来,她只用静待下一场好戏。

    午后,扶光阁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郑靥出事了。

    御医赶到扶光阁时,郑靥已经晕倒在床,听她的贴身婢女说,午饭后,郑贵妃宫里的巧茹送来了一碗红豆薏米汤,郑靥喝下后当即腹痛不止,随后就晕了过去。

    那红头薏米汤剩了半碗,御医检查后果然在其中发现了极阴寒的药材,这身体怕是难以受孕了。

    贺迁坐在扶光阁中,极其淡定地听完了御医的话,他把手里的茶杯搁在小案上,冷漠朝床榻上昏迷未醒的郑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郑赏心。

    秦太后就坐在贺迁身侧,连连叹气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贺迁冷峻的眼眸中透出阴鸷,他平静地说道:“郑贵妃,你可有话说?”

    “臣……臣妾,臣妾是冤枉的……”郑赏心紧攥着衣袖,面色发白,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太后审视着郑赏心,冷声道:“那那碗有毒的红豆薏米汤又是怎么回事啊,那不是你宫里的巧茹送来的吗?”

    站在郑赏心身边的巧茹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郑赏心急促地呼吸着,眼珠子望着地上的红毯不断滚动,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巧茹……是巧茹送的,这一定是巧茹干的!”

    郑赏心病急乱投医,长臂一挥就抓住了身侧巧茹的衣领,恶狠狠地逼问道:“巧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害本宫?那碗红豆薏米汤是不是你给我妹妹下了毒,是谁叫你这样害本宫的?”

    巧茹被郑赏心一顿乱吼,眼泪花都吓出来了,她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着,哭道:“我是娘娘您的陪嫁丫鬟,只忠心于娘娘您一个人,现在出了事情,您不能就让奴婢做替罪羊啊。”

    巧茹抽着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可郑赏心依旧抓着她的衣服,形同威逼。

    巧茹哭着说:“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你们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只是听从了我家娘娘的吩咐给郑婕妤送汤过来,这汤是我家娘娘亲手做的,途中奴婢连食盒的盖子都没有打开过啊,倒是娘娘您,从昨日见到郑婕妤起就闷闷不乐地,昨晚听说郑婕妤承宠,更是气得大发雷霆……”

    “你……你胡说八道!”郑赏心把巧茹狠狠地摔在地上,抬手就朝她脸上扇了一耳光,“贱人!”

    秦太后白了郑赏心一眼,寒声道:“郑贵妃,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狠毒,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啊!”

    郑赏心无助地望着贺迁,疯狂地摇着头:“不,皇上,臣妾……”

    恰在此时,念春带着几个郑赏心宫里的侍女从门外进入,满脸严肃地走到了太后跟前。

    念春朝秦太后福了福身,道:“太后娘娘,这是郑贵妃宫中的凌燕,她手里端着的,正是今天郑贵妃熬汤的汤罐,只是奴婢发现她这罐子里面不止放了赤小豆和薏米,至于那些药材是什么……”

    念春转过身,朝御医道:“还要请王御医检验。”

    秦太后朝王御医递了个眼神,王御医便佝偻着身子走到凌燕身侧,掀开了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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