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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刮过,乌云层叠,天地间一片昏暗,叫人分不清昼夜;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成了扰人清梦的唯一杂音。

    景聆听着雨声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被帷幔所笼罩的狭小空间内黑暗无光,景聆直直地望着顶棚,嗅着被子上的气息,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的床上。

    她记得昨夜自己是跟时诩一起睡在地上的。

    景聆扭头,枕边空空,这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揉了揉微微发晕的脑袋,掀开帷幔下了床。

    房中依旧昏暗,景聆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唤了时诩几声,可屋中却无人应答,只有小案上还放着一碗粥与几样小菜。

    景聆碰了碰碗身,粥还是温热的。

    看来时诩还没有离开多久。

    景聆恰好也有点饿了,洗漱过后,便吃完了那碗粥。

    在她看来,时诩就是在故意躲着自己。景聆捏着帕子轻轻擦嘴,她决定就待在这里等时诩回来。

    雨时大时地下了一整天,一直到傍晚才停。

    入夜后,时诩才策马从北宁府回府,回到房间时,隔着窗上的薄纱,时诩看见里面还隐约闪烁着烛光。

    他面色紧绷,站在外面迟疑了许久,才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景聆支起手臂坐在榻上小憩,听见门口的动静,她连忙掀起了眼皮,看向门口的时诩面露笑意。

    时诩的眉宇间依旧窝着一团忧郁的气息,但整体的精气神看上去已经比昨天好了不少。

    时诩关了门,携着一身冷气走向景聆,平淡开口:“你怎么还在这里?”

    景聆保持着原本的动作不变,慵懒地说:“我昨晚是偷偷溜进来的,我难道还能大摇大摆地从你家出去?”

    时诩瞥了一眼桌上吃得干干净净的粥碗,看着她说:“你今天只吃了这些东西?”

    景聆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哀怨地望着时诩点头。

    景聆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上去可怜兮兮,她又眨了眨眼,硬是把时诩的心给眨软了。

    时诩无奈极了,叹了声气把桌上的餐具端走,他道:“我让人下碗面过来,你吃完了,我就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景聆看着时诩厚实的背,脸色霎时变得冰冷。

    “为什么?”时诩转过身,“景将军现在不是还病着吗,你不回去照顾他?”

    景聆漫不经心地望向别处,“我父亲的病已经有了好转,又有田大夫日夜照看着,我去瞎凑什么热闹?况且,他又不喜欢我,我在他面前转久了,反而惹他不高兴。”

    “胡说。”时诩把门开了个小缝,把碗筷递给外面经过的一个小厮,交代他去找厨娘下面后,才关门回身。

    时诩慢慢走到景聆对面坐着,说:“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景聆轻笑着转头,道:“我不与你说这些,我要沐浴,你帮我打水进来。”

    时诩倏然一愣,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景聆用余光瞟他,阴阳怪气笑道:“忘了侯爷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侯爷做呢?那我自己去吧。”

    景聆说着就站了起来,朝着门边走去。

    时诩连忙走上前去拦住了她,景聆这若是出去了,满府的人岂不是都知道了自己偷偷藏了个人在家里?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自己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你等一下。”时诩抓住景聆的手腕,挡在她前面,“我可没有同意让你住在我这儿。”

    景聆的唇角垂了下来,抬起的眼眸中散发出寒光,她泠然道:“你昨晚一蹶不振的时候,可比现在听话多了。”

    “我……”

    景聆的话令时诩感到些许愧疚,他低下头,张了张嘴道:“昨晚,是我失态了。”

    景聆剜了他一眼,“什么都不敢承认,什么都不敢说,懦弱又虚伪。”

    景聆挣开时诩手上的桎梏,想要绕过他去开门,时诩直接倒退着挡在了门边,张开双臂拦住了她。

    时诩道:“你别出去,我给你打水去。”

    景聆秀眉微挑,脸上倏然洋溢起得意的笑,她轻佻地在时诩的肩窝处点了点,说:“你看看你,总是要我说你两句了你才肯妥协,早这样不就好了?”

    景聆的手从时诩的肩头滑落,她转身坐了回去。

    时诩抿了抿唇,脸上净是无奈,可心里却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的高兴。

    时诩让小厮把热水放在门口,自己拧着飘着白雾的桶子进了浴室,又拧了凉水往浴桶里兑着,直到他感觉水温合适了,才叫景聆去沐浴。

    时诩在衣柜的最底层找出了几件自己以前的旧衣服,他摊开那件里衣比划了几下,景聆应该能勉强穿上。

    时诩拿着那套衣服走到浴室外,抓着衣服的手慢慢捏紧。他掀开帘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浴室内热气腾腾,皂角的香气四处弥漫,隔着半透的屏风,时诩能隐约看清景聆露在浴桶外的半个头。

    不知是这屋子里的热气太闷了,还是他私心作祟,时诩一进这屋就感觉自己脑子晕晕的,心脏的跳动也快得不正常。

    他捂了捂胸口,真害怕这颗心会携着异样的情愫自己蹦出来。

    时诩喉头微滚,侧着身子把衣服放到了屏风旁边的衣架上,他低声道:“衣服放这儿了。”

    屏风后面懒倦地应了一声,时诩转身朝门口走去。

    屏风后忽然传来水波涌动的声响,时诩知道,是景聆起了身。他在门口停了脚步,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样,鬼使神差地朝后面瞟去。

    屏风旁侧伸出了一只还沾着水珠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衣服的一角,大拇指轻轻压在衣服上面,那手朝里一缩,把那件衣服拿进了屏风中。

    时诩的目光跟着那只手朝后挪,他眯起眼睛,盯着屏风上透出的曼妙曲线,直觉心跳更快了。

    时诩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冲了出去,当他手忙脚乱间从铜镜中看到自己通红的脸时,心底竟然生出了羞耻感。

    时诩咽了口唾沫,匆忙走到了门边,开门透气。尽管心里得到了平复,可他脸上还是燥热不已,他闭了闭眼,他真想穿越回去,把刚才的自己一掌拍晕。

    有什么好看的,干嘛要去看?

    时诩“啧”了一声,走到井边打了桶水,然后捧着凉水就往脸上浇。

    过了少顷,时诩的脸上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恰好这时候厨娘也端着面过来了,时诩连忙接过,道了声谢后便回了房间。这时候,景聆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正拿着帕子在镜子前绞着微湿的头发。

    时诩快速地看了她一下,便跟受惊了似的别过了脸。

    居然偷看人家姑娘穿衣服,太羞耻了……

    时诩把面放到桌上,若无其事道:“面放在这儿了,趁热吃。”

    景聆并没有注意到时诩的异样,只看着镜子中的时诩应了一声,就继续绞着自己的头发。

    反倒是时诩,又打了几桶凉水进来,在浴室里冲了好大一会儿。

    等到时诩从浴室里出来时,屋子里已经没了景聆的人影。桌上的面还剩了小半碗,床上的帷幔拉得紧紧的。

    时诩捏了捏进水的耳朵,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句鸠占鹊巢。

    时诩把帕巾搭到一边,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一样,静悄悄地朝床靠近,他先隔着帷幔轻轻唤了景聆一声,见里面没人回应,时诩才捏起了帷幔,小心翼翼地拉开。

    景聆漂亮精致的小脸正面对着外侧,她抱着被子的一角,身子缩成了一团,像极了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兽。

    时诩轻轻蹲身,下巴抵在床沿上看她,景聆的呼吸声很小,他也不敢出大气。

    即使时诩心里早就明白景聆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可在看过千万次后,他依然会在心里感叹,一个人怎么会美到这种用任何词语形容都会觉得苍白无力的程度。

    拒绝了这样一个妙人的爱,时诩感觉自己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时诩看着景聆的睡颜出了神,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样大胆地看她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禁伸出手,屏住呼吸朝景聆粉嫩的唇上探去,当自己的指尖与柔软的唇瓣相触时,时诩又像触电了一般缩回了手。

    他抿了抿唇,连忙起了身,心乱如麻。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愚蠢又可笑,可是他就是想去碰碰景聆,很想把她,据为己有。

    深夜,时诩躺在榻上,脑子里面景聆的侧颜与自己在浴室看到的那抹香艳的背影在脑子里循环闪过,他心里觉得羞耻,却又因为是在寂静的深夜,他控制不住脑子里的邪念,甚至想要一探究竟。

    时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他想把自己关进密闭的小空间里,用涌入的睡意把脑中的思绪冲洗干净。

    他紧闭着眼睛,希望下一次睁眼便是天明。

    睡意袭来,意识逐渐模糊。

    时诩感觉自己眼前蒙了一层白雾,而在雾的尽头,隐约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诩眯起了眼想要看清那个人是谁,于是他拼命地拨着雾气,甚至无所畏惧地朝前面跑了过去,忽然,他像是绊到了一块石子一样,身体倏地失重,他朝前扑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会摔个大跟头,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改变,他好像闯进了一个屋子里,时诩的目光在四周环绕了一圈,猛然发觉这是在自己的房中。

    时诩不明所以,只觉得刚刚的一切太过诡异。

    他倏然发觉床上的帷幔有些松散,从中间透出了一丝细缝。他记得景聆还在里面,于是连忙走了过去,一把将帷幔扯开。

    “景聆!”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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