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傍晚,苏晓赶完画展期间积累的所有工作,出门前往到自得其乐工作室。天气预报已经作出预警,今晚七时至八时之间,本市将有短时暴风雨。为了保险起见,苏晓选择了地铁。
她想起第一次去见秦复时也是乘坐地铁。当时在车厢里,她听到两个陌生男人讨论矿井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对话,苏晓一直没有忘记。
“天天在那么深的地下待着,真受不了。不到一个月就撑不下去了,特别害怕有意外。”
“我有个远房亲戚就是矿难死的,那时候他才三十岁,留下老婆和一个儿子……”
为何世上要有那么多苦难,那么多悲剧?
晚上六点,苏晓到达自得其乐工作室。
此时梁自得和周思楠都在等着她。寒暄过后,三个人围着圆形茶几坐下。苏晓从提包里拿出一张纸,摆放到茶几上。
那是一幅素描画像的a4复印件。
这画像是苏晓这两天在自己的工作室完成的,原稿被她锁在办公室的抽屉中。苏晓并非科班出身,素描功底不算太好,画人像有点吃力,何况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是凭那个人给她的深刻印象完成这幅画像的。
周思楠拿起画像看了一下,对苏晓说:“这不是我们在广州遇到的那位老人吗?你画的?”
“是的。”
“你画他做什么?”
“我想找他。”苏晓看向梁自得。“梁大哥,我想拜托你帮我找到这位老人。”
“为什么?”梁自得从周思楠手中接过画像。“就因为他见到你的反应有点奇怪?”
“不只如此。”苏晓说,“我认为秦复办画展的真正目的是这位老人。秦复,我,这位老人,我们三个人之间,有一种我不知道的特殊关系。”
梁自得和周思楠都是愕然。
“这怎么说?”
“先从这位老人说起。”苏晓说。“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反应特别奇怪,好像很怕我。”
周思楠深有同感:“他见到晓晓,就像看到恶鬼现身似的。”
“还有人见到晓晓害怕的?”梁自得相当纳罕。“除了这条还有别的吗?”
“有。”苏晓说下去,“他看到那个年轻人袭击我的时候,特别愤怒。我觉得他的愤怒,超出了路见不平的范畴。最耐人寻味的是,他对那个年轻人说:我不许你伤害她。”
“我不许你伤害她……”梁自得重复着。“这确实不像是对陌生人说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我才说他和我有关系,但肯定不是读者与作家的关系。读者没必要害怕作家。他也不是我的亲人,这点我可以肯定,而且亲人更没有必要怕我。”苏晓是满腹疑问。“但究竟是什么关系,不得而知。”
“无论什么关系,从他的反应看,你对他而言是有相当份量的。”
对于梁自得的这个看法,周思楠点点头表示同意。
苏晓继续说:“再来说说陈得胜和邓奇。他们的焦点一直在老人身上,态度很微妙。老人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个还互换了眼色。这又是为什么呢?”
梁自得问:“既然他们按秦先生的意思办事,那么秦先生对此事是何反应?”
“他和陈得胜他们一样,焦点全在老人身上。”苏晓苦笑。“他问我老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岁数,尤其关注老人见到我的反应。我观察到了,他在谈论那位老人的时候,语气十分不友善。我不明白他为何对一位普通老人持这般态度?”
“这确实不寻常。”周思楠甚是意外。“说句不好听的,秦先生和那位老人根本就是云泥之别。他们二人能有什么交集呢?”
苏晓说:“我有一种直觉,秦复恨这位老人。”
周思楠觉得头皮发麻。
“我来梳理一下信息,作一些大胆的猜想吧。”梁自得敲了敲茶几。“秦先生和这位老人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是非恩怨,秦先生一直想找到他。他知道老人在广州,却不知具体何处。于是,他找了个由头让晓晓在广州办作品展搞见面会,目的就是想以晓晓为诱饵,引出这位老人。秦先生指派的陈得胜和邓奇,明面上是晓晓的保镖,实际上是猎手,秦先生要猎捕那位老人。”
“这也是我的基本看法。”苏晓点头。“画展就是个钓鱼行动。秦复这么大手笔,说明这位老人对他而言极其重要。”
“可是整个展出老人都没有出现啊!”周思楠纳闷。“我们是出门闲逛的时候偶遇他的。”
苏晓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的理解是,老人也知道秦复在找他。出于警觉,他不敢在画展上露面。至于后来他与我的偶遇,那就是命运的安排了。也许正因为如此,他见到我的时候才会那么惊惧,那么震撼。”
有些人注定会相遇,有些事注定会发生。
“你这个说法虽不免牵强,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梁自得也来了兴趣。“你们三个,极有可能另有故事。”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位老人,解开迷团。”苏晓的态度很坚定。“秦复娶我和安排画展,可能都是为了他。”
“没问题,我来帮你找人。”梁自得答应得十分痛快。
“谢谢你,梁大哥。”
“找到再谢。”梁自得摆摆手。“除了画像还有其他线索吗?”
“广州不小,找一个陌生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周思楠这也是实在话。
“线索确实不多。”苏晓很无奈。“除了这张画像,我记得他拎着一个购物袋,袋子上印着万佳超市。他被我撞倒的时候,袋子里的东西掉出来了,是一些蔬菜,水果和调味品。我在地图上查过,那条巷子附近确实有一个万佳超市。一般人买菜,都会在自己的住处附近。所以,他应该就住在那一带,不会离得太远。”
“漂亮。”梁自得赞叹。“还有别的吗?”
苏晓问周思楠:“你记得他是如何制服那个年轻人的吧?”
“当然。”那一幕周思楠记忆犹新。“他的动作非常利索,力气很大,步伐也很快很矫健,应该是从事与体力有关的工作。”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晓点点头。“梁大哥,这些就是所有的线索了。画像,居住范围和职业倾向。”
周思楠问梁自得:“这下范围就不太大了,有可能找得到吗?”
“不好说。”梁自得面露难色。“最大的阻碍就是秦先生。也许他已经出手了,我们跟在后面容易被发现不发说,或者根本来迟一步。”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想试试。”苏晓其实也很为难。“对不起,梁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掺和这些事。”
苏晓这么说是因为梁自得的姐姐,也就是周思楠的母亲梁自如。
这些年,梁自如为了掌握丈夫周成岳在外面的私生活,非要梁自得找私家侦探盯着他。梁自得心下特别反感这种做法,但又没办法拒绝梁自如的软磨硬泡。好在周成岳不和他计较,以不变应万变:“你们爱怎么监视就怎么监视,我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所以,梁自如虽然掌握着丈夫的行踪,却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梁自得宽慰她:“晓晓,不用客气,我们怎么帮你都是应该的,何况这件事确实太蹊跷了。单从好奇心出发,我也想一探究竟。”
“请务必小心。找人的事只能是我们三个人知道。”苏晓多少还是担心的。
梁自得明了:“你放心。”
周思楠猛然想起一件事:“晓晓,有个人你是否忘了?”
“谁?”
“那个签售会躲在人群中窥视你的绿衣人,确定不是那位老人吗?”
“不是,他没有那个老人那么高。”苏晓摇摇头。“我总觉得那个绿衣人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梁自得说:“但是你认为此人与秦先生无关。”
“是的。”苏晓答。“所以绿衣人先放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位老人找到。”
梁自得拍拍胸脯,“一定不辱使命。”
“有劳了。”苏晓看看时间。“到点了,梁大哥,我请你和思楠吃晚饭怎么样?”
“今天不行。我一会有个局,现在该走了。”
“好说,下次再约。”
梁自得表示没问题,接着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办公室。
这时候,苏晓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邮箱的新邮件提醒。这个邮箱是私人邮箱,是她在大学时注册的,这两年被她专门用来与秦复通邮件。结婚后,他们再没有通过邮件,这个邮箱也就闲置了一段时间。现在除了秦复,谁还会往这个邮箱发邮件呢?
苏晓好奇地打开邮箱,邮件的内容让她十分意外。
“晓晓,有什么事吗?”周思楠察觉她神态有异。
苏晓笑了,“思楠,我知道在画展上窥视我的人是谁了。”
周思楠一下子来了精神,“谁?”
“程明远。”
“是他?”
周思楠睁大了眼睛,苏晓对她点了点头。
是他,竟然是他。
看来是太久远了,也是都放下了,以至于特征这么突出的一个人,她都快要遗忘了。
“轰隆隆……”
天空传来惊雷。
苏晓站到窗前,望着广阔阴暗的天空。天空中黑色的流云翻滚,好似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壮道道闪电是战士们的刀光剑影,声声惊雷是战士们拼了时的怒吼。这壮观的场面宣示着酝酿许久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苏晓有一种预感,随着这暴风雨的来临,她的人生命运也迎来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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