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星期五。
这是周思楠前往宝琳村的前一天。下午三点,她驱车来到秦复与苏晓家中,帮秦涛取一张宋晚云的照片。
此时秦复和苏晓都在家中。看苏晓的打扮,她应该一直在家休息。秦复虽然没有穿着西装外套,但是领带和衬衣是整齐的,显然是返家不久。难道这位大人物特地赶了回来?那张照片就那么重要?
周思楠暗暗思忖。
“思楠,欢迎你大驾光临。”
秦复慈爱地说着,还亲自给她斟茶。
苏晓坐在他身旁,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
周思楠有点不自在地喝了口茶,“秦先生,您太客气了,我只是来帮秦涛取照片的。”
“他怎么突然想要那张照片?”秦复问。
周思楠说:“秦涛和耿冰川去了一趟强子的家,见到了强子奶奶。强子奶奶特别思念已故的强子爷爷,秦涛有感而发,这就派我来取照片了。”
苏晓怅然若失。
“原来如此。”秦复笑得温柔。“你稍等,我去拿照片。”
“好的。”
秦复走开后,周思楠凑到苏晓身边,轻声问:“你还在吃醋吗?”
苏晓大惊,“你不要在这里胡说。”
“别嘴硬了。”周思楠坏笑着。“我刚才故意把强子奶奶的事情说出来,就是想看你的反应。”
苏晓求饶:“不要在这里说这些好不好?”
“咦,孩子都有了,还这么害臊?”
满脸羞红的苏晓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你要是再胡说,待会我就把话头引到你和秦涛身上。”
周思楠倒吸一口凉气,“算你狠。”
这时候,秦复拿着照片过来了。
他看到坏笑的周思楠和脸红红的苏晓,忙问:“你俩这是怎么了?”
“我刚刚跟晓晓讲笑话呢。”周思楠仍在坏笑。
“看来这笑话不得了,我能听听吗?”
苏晓坐不住了,忙说:“秦复,你别听思楠胡说了,不是要给照片的吗?”
秦复了然一笑,把照片交给了周思楠。
周思楠接过照片一看,既是故意也是真心地说:“秦涛妈妈好漂亮,简直惊为天人。晓晓,你看,是不是?”
苏晓看到照片,不由得一怔。
照片中的宋晚云竟然是苗族女子的打扮。她穿着黑底绣花的苗衣,脖颈上戴着精致的银项圈,头上还戴着满是银饰的引头帽。这张美丽的单人照被装帧在一个精美的银质相框里,里里外外都十分合衬。
苏晓好奇地问秦复:“怎么秦涛妈妈是这副打扮呢?”
“那是我和她去一个苗族村寨游玩的时候拍的,当时她才二十五岁,秦涛还没有出生呢。”秦复的目光是那样温柔。“那个年代的苗寨很是贫困落后,我们在那里待了两天,晚云感触良多。”
周思楠心领神会:“所以您和谢小姐才会在宝琳苗村建希望小学,为的是圆她的心愿,对吗?”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事情虽小,情意却深。难怪秦涛要去宝琳村,这是母子俩想到一块去了。”
苏晓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不是没有说辞,而是怕万一说重了,周思楠会把她那些心事全抖出来。
周思楠看向苏晓:“这样一位人美心善的女子,谁不爱呢?”
“当然。”苏晓微笑,接着起身。“你且慢慢欣赏,我去吃点水果。”
秦复一把拉住她,“想吃什么水果?”
“石榴。”她说。
他问不远处的何存知:“家里有石榴吗?”
“有。”何存知答。“我现在就去剥。”
“不用,我来吧。”他将苏晓按下,“你好好坐着,我去剥石榴。”
待秦复和何存知走远,周思楠又凑到苏晓身边,悄声说:“我记得你是不爱吃石榴的,说它有股莫名的怪味。”
“孕妇口味会变的啊。”苏晓脸不红心不跳。
周思楠斜睨着她,“石榴难剥,你不会是故意整他的吧?”
“我为什么要整他?”
“因为她呀!”周思楠指着宋晚云的照片。“千万别说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苏晓气结,“你给我记着。”
不出十分钟,秦复回来了。
他端来两只小巧的骨瓷盘。一个盘子里装着一只对半开的软籽石榴,另一个盘子里装着一把小汤匙。他把盘子放在茶几上,又坐到了苏晓旁边。
他问这两姐妹俩:“你们又在讲笑话?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你别她胡说。”苏晓近乎求饶了。
秦复摇摇头,笑了。
他拿起那半开的石榴,一粒一粒地剥下石榴籽,再放到那只装着小汤匙的盘子中。那深红色半透明的石榴籽置身于纯白的骨瓷盘中,异常漂亮,好似一粒粒血色的玛瑙。
他是那样的专注,认真,细心,仿佛不是在剥石榴,而是在镶嵌珠宝。他两鬓的银丝在闪光,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也在闪光,不,他整个人都在散发着爱的光芒。
周思楠看呆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大人物竟有如此柔情。
苏晓就是另一种感受了。
她看着小心翼翼地剥着石榴籽的秦复,一种“使唤他”的快感油然而生。这些天他给她的所有不痛快消了一大半。
她的心里又涩又甜。
“怎么不说话了?”秦复瞄了她们一眼。“思楠,不介意我在这里碍事吧?”
周思楠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当然不会。其实我想问问您,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秦涛吗?”
“看他适应得不错,我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秦复又看了一眼周思楠。“倒是我自己有些话想问你。”
“没问题,您请说。”周思楠没多想。
秦复问:“思楠,此番前去,你是为了看谁?”
周思楠不好拂他的面,只好说:“都看,一视同仁。”
秦复又问:“前晚的宴会,你和蕴华为何姗姗来迟?”
周思楠忙说:“是谢小姐搞错了时间,以至于大家都误会了。”
“我倒希望大家的误会是真的。”秦复笑了。“秦涛知道这件事情后,也很高兴。”
周思楠暗暗叫苦。
她看向苏晓,苏晓轻轻摇了摇头。
秦复都看在眼里,他说:“思楠,这个可不关晓晓的事。多的是人想把消息告诉秦涛,不用我们开口。”
周思楠头皮发麻,她以前可能太小看秦涛了。
苏晓看不下去了,她摇摇秦复的胳膊,“不要再吓唬思楠了,好吗?”
这时候,秦复已经剥完一只石榴。
他问苏晓:“这些够吗?”
“足够了。”苏晓看向周思楠。“你不是还要回去开会吗?”
周思楠等的就是这句话,忙说:“不好意思,秦先生,我得走了。”
秦复微笑着颌首:“路上慢点,明天旅途顺利。”
周思楠赶忙道别,逃命般地离开了。
苏晓嗔怨地瞪了秦复一眼,“你这家伙,净给人家压力。”
秦复却不理会,他端起装满石榴籽的盘子,要用汤匙喂苏晓吃石榴。苏晓哪里好意思,她百般推辞。然而秦复不买帐,硬要喂她。
他霸道地说:“不让我喂也可以,那就把刚刚你和思楠说的笑话给我讲一遍。”
“你……”苏晓的脸比石榴籽还要红。“好吧,我乐意享受你的服务。”
秦复哈哈一笑,“看来你们这笑话不得了。哪天把你灌醉,看你说不说。”
“孕中不宜饮酒,你可有得等了。”
“没关系,我一向富有耐心,你是见识过的。”
苏晓顿时满脸通红,只好说:“你还让不让我吃石榴了?”
他真的用汤匙将石榴籽喂到她的嘴里。她也不客气,细细咀嚼着那些饱满多汁的颗粒,尽管她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水果。
这时候,秦复忽然说:“晚云怀孕的时候也爱吃石榴。”
苏晓愣住。
因为这一愣,她忘记吞咽,那红色的石榴汁便渗出嘴角。不等她反应过来,秦复已低下头去品尝那甜美的滋味。
那一边的周思楠也不平静。
她出得秦宅坐到了自己的跑车里,心烦意乱,最后干脆驱车前往城北。半个小时后,她到了超哥手工饺子馆。
此时是下午四点半,这个时间店里几乎没有客人。
“思楠,好久不见。”超哥又坐到周思楠对面。“耿冰川一辞职你就来得少了,恁地薄情。”
周思楠无精打彩地说:“对不起了。”
“你是哪里不痛快?”超哥问。
周思楠也不绕:“超哥,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请你从纯粹的男人的角度回答,不用给我留面子。”
“没问题,你说。”超哥很是痛快。
周思楠问:“一个正常男人,会为了他心中的白月光,而不爱他身边温柔体贴的美人吗?”
“如果是我,我都爱,难分伯仲。”超哥不假思索。“但我不能保证所有男人都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周思楠又问:“一个正常男人,爱他和前妻的孩子多一点,还是爱他和新欢的孩子多一点?”
“不好说,这个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如果是我,我都爱,难分伯仲。”
“你可真够诚实的。”
“你看,说真话又不高兴了。”超哥摊手。“你问的这些是你家的事,还是别人的?”
周思楠没好气地说:“是我家的,也是别人家的。”
“贵圈可真精彩。”
“也很无奈。”
“哟,看来还有下文。”
周思楠叹了口气说:“所有条件都不支持我和耿冰川在一起,我好怕自己哪天坚持不住。我本来想和他好好发展的,谁知道他却被秦涛那个家伙拐走了。”
“大家都觉得你和秦涛更合适?”超哥很是明敏。
“是了。”
超哥由衷说:“虽然我没见过这小子,但是从你的说话来看,他并不差。”
“连你也帮他。”周思楠白他一眼。“你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想接近耿冰川。”
超哥瞪她,“你这死丫头,感情是这么儿戏的吗?”
“我就是要和秦涛较劲。”周思楠恶狠狠的。
“说真的,你每次提到秦涛,虽然语气不好,却是有股莫名的亲昵。”
“亲个鬼,我恨他!”
秦涛打了个激灵,手中的鱼苗差点掉下来。
此时,他正和耿冰川还有余合生等人正将一箱箱鱼苗搬到稻田里。这些鱼苗是市林业局免费发放给村民的。村民们将鱼儿养在稻田里,以增加稻田的产出。
耿冰川看到秦涛突然发怔,忙问:“你怎么了?”
“没事,突然打了个激灵而已。”秦涛回过神来。
余合生开玩笑:“别是被谁给惦记了吧?”
“我还真没有这个能耐。”秦涛苦笑。“余大哥,村里的鱼苗都是市里发的吗?”
“那倒没有,我们自己也会培育一些。”余合生说。“村里的覃荣兵就很擅长培育鱼苗。但是光靠他一个人也不行,所以市里也支持我们一些。”
秦涛好奇地问:“这位覃荣兵是谁?”
“村里的一位单身汉,比你大一岁,深谙各种农事。”余合生介绍说。“这些年,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去城里打工了,只有少数人愿意回乡创业。荣兵一天也没有外出过,一直安安分分在村里种田种地养鱼养家畜,好像外面的繁华世界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覃大哥很爱自己的家乡。”秦涛心生敬佩。
余合生点点头,“不光是农事在行,覃荣兵的芦笙也吹得好。”
秦涛一愣,“他还会这个?”
“他怎么不会?他家可是坡会的头家。”余合生来了兴致。“后天就是新禾节,覃荣兵正是主持坡会的头家。明天,他还要带人去调芦笙呢。”
耿冰川浅浅地笑了一下,“正好思楠要过来,她可是有热闹看了。”
秦涛点点头,又问:“余大哥,调芦笙的时候,我能否去看看,正好认识一下覃大哥。”
“没问题。”余合生说。“你弹钢琴的,兴许还能帮上点忙呢。”
秦涛摇头笑笑,对耿冰川说:“明天由你和老何去机场接思楠吧?”
耿冰川却是为难:“我不会开车,难道要老何开个往返?”
“无妨,老何若是累了,思楠可以代驾。”
“思楠岂不是太辛苦了?”
秦涛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思楠不是那么娇气的女孩儿。再说她见到你,什么苦都忘了。”
“你也跟着胡说。”耿冰川难为情了。
秦涛却是笑得开怀。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养鱼的那片稻田。
秦涛搬起装着鱼苗的塑料箱子,将鱼苗轻轻倒了进去。那鱼儿进了稻田之后顿时欢快地游开了。它们在禾苗间穿梭,时隐时现,十分怡然自在。
但无论如何自在,终究出不了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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