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苏晓出门为何存知挑选生日礼物。
由于很久没有逛街,再加上疫情必须佩戴口罩谁也看不太清楚谁,苏晓也就没让司机陪伴,而是自己去了奢侈品专区,悠哉悠哉地逛了起来。
苏晓决定送何存知一块手表。她有一个钟意的法家奢侈品手表品牌,正好也在这里开店。其实何存知在秦家服务二十年,身家已超一般私企小老板,消费这些东西不是问题。苏晓亲自送她只是为了表示感情和诚意。
到得店里,苏晓却犯了选择困难症。
她看中一款镶钻金表,这款手表有玫瑰金和白金两个版本。二者各有千秋,难以抉择。
“犯了选择困难症啦?”
温柔的话语声在身旁响起。
苏晓转身一看,竟然是她——那位与简欣很像的中年女士。
“是您?”苏晓十分欣喜。
“是我。”中年女士笑了。“我在店外看到你,虽然戴着口罩,但我还是认出了你。”
苏晓虽然不好意思,心中却是十分喜悦。
“在挑选手表吗?”中年女士问。“瞧这个款式,不像是给你自己买的呢。”
苏晓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于是说:“我在给我们家的管家挑选生日礼物,她在我家服务了二十年。”
中年女士点点头,问:“她多大岁数?”
“四十二岁。”
“长相,性格,气质?”
苏晓如实描述了一番。
中年女士认真聆听,最后说:“选白金的。”
“我原来也是这个想法,可就是拿不定主意。”苏晓很高兴,“谢谢您。”
中年女士只是微笑。
结完帐,苏晓鼓起勇气对中年女士说:“您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请您喝杯咖啡,您能赏光吗?”
“好呀。”中年女士很痛快。“可是现在这疫情挺烦人的。我们与其在外面喝,不如在家自己煮。”
“您的意思是?”
“我想请你到我家喝咖啡。”中年女士温柔地说。“在国外这些年别的不行,就是煮咖啡的技术练得炉火纯青。”
苏晓忙说:“如果您不觉得麻烦,我很乐意。”
“你不怕我是坏人?”中年女士逗她,“万一我在家里藏着什么呢?”
苏晓微笑着摇摇头,因为她的直觉很灵。
中年女士竟然十分欣慰,她问:“你这回又是司机送来的?”
“没有,我自己来的。”苏晓说。“今天想痛快逛逛街,也就没让司机跟。”
“理解,女人逛街最讨厌别人掺和。”
苏晓鼓起勇气问她:“请问您该怎么称呼?”
“我叫李秀龄,秀气的秀,年龄的龄。”
苏晓由衷说:“真是好名字。优雅,不落俗套。”
“谢谢。”李秀龄嫣然一笑,“你的芳名呢?”
“苏晓。苏醒的苏,通晓的晓。”
“也是好名字。”
二人相视一笑。
就这样,她们坐上出租车,回到了李秀龄在使馆区附近的高级住宅。到得室内,两个人摘下口罩,这才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不得不说,摘下口罩的李秀龄更像简欣了。
苏晓由衷说:“李小姐,您很漂亮,很优雅。”
“你才是漂亮姑娘呢,而且很有灵气。”李秀龄笑了,“那些个名牌穿在你身上才真的值回票价。”
苏晓微笑着摇摇头。
李秀龄拉着她的手说:“别说客套话了,快来参观参观我的住处吧。”
苏晓听她的。
李秀龄住的是高层大平层,视野十分良好。仅管不如苏晓和秦复原先居住的那套复式公寓那么豪奢,也是远非中产阶级折腾得起的豪宅了。室内的陈设极有品味,尤其是墙上那些画,苏晓一看就很喜欢。
苏晓由衷称赞:“李小姐,您的家好有品味。”
“过奖了。”李秀龄说。“我在国内就这一处物业,好多年前买的了,一直托人管理。”
苏晓忍不住问:“墙上那几幅画好美,是哪位画家的大作呢?”
“什么画家哦,那都是我的涂鸦!”李秀龄哈哈一笑。“反正是挂自己家里,不怕丢人。”
苏晓大吃一惊,“您会画画,而且画得这么好?”
“三十六岁的时候才开始学画,画了二十年。”李秀龄不以为然。“纯粹是画着玩,自娱自乐。”
“您太谦虚了!”苏晓真心佩服。“这么说,您今年五十六岁了?”
“然也。”
“天哪,我以为您最多四十出头。”
“多亏医学昌明。”李秀龄笑了。“好了,你先随便看看,我去煮咖啡。”
“有劳了。”
李秀龄去厨房煮咖啡,苏晓在客厅里参观。
说是参观,其实苏晓的目光一直都聚集在墙上的那几幅画上。不得不说,苏晓在这些画面前还真有些自惭形秽。从前学院派批评她的绘画不专业,是硬捧出来的,她多少有些不服气。但是现在看到李秀龄的画作,她才知道何谓天赋型的选手。
苏晓看得冷汗直流,但也生出了一个想法。
这时候,李秀龄来了。她端来的不是咖啡,而是中国茶和小点心。
苏晓一愣,“不是要喝咖啡的吗?”
“算啦,我知道你不是喝咖啡的人。”李秀龄将茶和点心放下。“但是我家只有金骏眉,可以吗?”
“谢谢,我很喜欢金骏眉。”
苏晓这可是实话。她和周思楠一样喜欢金骏眉,秦复则偏爱普洱。
两个人喝起茶来。
苏晓喝了口茶,小心翼翼地问:“李小姐,刚才我参观了一下客厅,感觉您是独居?”
“是的。”李秀龄放下茶杯。“我先生去年刚刚去世。”
苏晓忙说对不起。
“别这样说。”李秀龄笑了。“我先生大我三十岁。八十几岁走,那也是长寿了。”
苏晓顿时想起她与秦复的年龄差也有二十几岁。将来他走了,她将在孤独与思念中度过残生……这个结局让苏晓不由得心中发痛。
“你怎么了?”李秀龄问。
苏晓微笑着摇摇头,“您一定很思念您的先生。”
李秀龄幽幽地说:“他对我很好,给我留下大笔财产,足够我下半生享受。”
“你们有孩子吗?”
“我和他没有,他和前妻有。”李答龄答。“不过,我也并不遗憾。”
苏晓好奇地问:“李小姐,您是哪一年到国外的呢?”
“2000年从上海移民至加拿大温哥华,一待就是二十年。”李秀龄喝起茶来。“就是跟我这位刚去世的先生出来的,他是六十年代从香港去加国的华裔。我随他来到加拿大后做起了富太太,这才有钱有时间有闲心学画画。”
“那么这次回国,是因为疫情吗?”
“倒不是。”李秀龄说。“加国地广人稀,只要聚集的时候做好防护就没事。何况我平时深居简出,更不用担心了。”
苏晓不免好奇:“那您回国是?”
“思乡吧?”李秀龄说。“我先生走后,我在加国就没有亲人了,就想回祖国看看。其实我在国内也没有亲人了,但祖国到底是祖国,总有一份牵挂在。”
苏晓点点头。
李秀龄忽然说:“苏小姐,也谈谈你自己呗。”
苏晓忙说:“您叫我‘晓晓’好了,朋友们都这么称呼我。”
“那你叫我‘秀龄姐’好不好?”李秀龄问。“虽然我的岁数足以当你的妈妈辈。”
“哪里?叫秀龄姐正合适。”
“那么,晓晓,你是做什么的呢?”李秀龄看着她。“当然,我知道你的身份之一是贵妇。”
苏晓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来是一名绘本作家。生下女儿后想多陪伴孩子,于是转战幕后,做起了图书制作人。”
“不错,有自己的事业。”李秀龄羡慕起来。“不像我,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您这是享清福,许多人求都求不来呢。”
“久了也没意思,怪腻味的。”
苏晓试探地问:“您想过自己做事情吗?”
“我能做什么呢?”李秀龄自嘲地笑了。“我只懂得享受。”
苏晓马上说:“我看了你的画作,凭心而论,画得非常好。正好我的工作室要推出一个《庄子》的绘本,我认为你的画风与庄子的故事十分合衬。”
“画绘本?”李秀龄好不意外,“我从来没做过这个。”
苏晓说:“以您的绘画实力,完全没问题。其他方面如果不了解,工作室会帮您。您不用担心什么。”
李秀龄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最后说:“会不会很累?我又不差钱,怕是坚持不下去。”
“财务自由的前提下,确实没动力折腾自己。”苏晓不由苦笑。“不好意思,我的提议太突然了,打扰您悠闲平静的生活。”
“你现在也不差钱,不也依然做自己的事业?”
“哪里,小打小闹罢了。”
“小打小闹也是自己的。”李秀龄温柔地看着她。“这样吧,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苏晓喜出望外,她说:“您可以再考虑一下,想好了随时联系我。我把名片给您,上面有我工作室的电话和微博。”
李秀龄接过名片一看:“思敏文化工作室?”
“是的。”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父亲叫苏敏,”苏晓垂下眼睑。“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李秀龄又问:“你妈妈呢?”
“在我大学毕业那一年病逝了。”苏晓望着那与母亲相似的脸,好生感慨。
“原来你竟是个孤儿,难怪总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李秀龄心生爱怜。“好吧,我这个老姐姐就好好考虑你的提议,虽然我对自己实在没信心。”
“相信我,您一定可以的。”苏晓把手机号码给她。
“你这小姑娘,做起事情风风火火。”李秀龄笑着打量她。“完全不像表面的弱不禁风。”
苏晓苦笑,“要生存,没办法。”
“理解。”
“秀龄姐,我等您的消息。当然,一切看您的意愿。”
“好说。”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苏晓离开了李秀龄的家。
在返回别墅的途中,苏晓一直在想着与李秀龄的奇遇。其实她想和李秀龄合作,一方面是欣赏她的才华,一方也是想藉由这种合作,与她保持长期的联系。因为她实在太像简欣了……
苏晓突而觉得玄妙。
先是与父亲苏敏相似的秦复出现了,现在,与母亲相似的李秀龄也出现了。上天为何要这样安排?它先是无情地苛待她,然后给了她巨大的补偿。这补偿大得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甚至觉得自己没有福分去承受这一切……
蓦地,她想起孟素琴在梦里说过的话。
“苏晓,秦复是真的喜欢你,他会极之疼爱你……他的疼爱是福是祸,取决于你在某些关键时刻的进退取舍,这需要极高的悟性。”
生活中的玄机太多了,苏晓不由轻叹。
那一边,李秀龄在手机上忙碌着。
她打开苏晓的“思敏文化工作室”和苏晓的微博,细细地浏览着其中的内容。工作室的微博不多,无非是一些绘本和活动的推广之类。倒是苏晓的微博颇有些看头。她似乎没有对外公开自己的婚姻和贵妇身份,虽然评论里总有人询问相关的问题。她的微博主要内容是分享日常的工作与生活,发出来的图片中连一个名牌的影子都见不到,没有一丁点炫富的意味。
“……真是个实诚的姑娘。”
李秀龄笑了。
她按照评论里的某些信息,在一番折腾之后,终于搜到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最早发布于两年的九月。照片中,苏晓握着一位中年男士的手,而那位男士正捋着她额边的头发。那名男士五十多岁的模样,两鬓微霜,气宇轩昂,身材高大挺拔,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物。他看着苏晓的目光充满着爱意……
李秀龄看着这张照片,久久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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