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和谢美麟谁都没有想到,那竟然是梁自得的声音。

    谢美麟立刻瞪了苏晓一眼,是你叫他过来的?!

    苏晓赶忙摇摇头,不是的。

    谢美麟又瞪了她一眼,快站起来!

    苏晓点点头,忍着疼痛艰难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接着擦干净眼泪,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梁自得又在门外喊话了:“美麟,晓晓,我能进来吗?”

    谢美麟见苏晓收拾好了自己,这才打开房门。

    梁自得一进门就问:“美麟,你和晓晓在里面做什么?”

    谢美麟反问:“你会怎么在这里?”

    梁自得一五十一说:“王霖拜托我来看望你父亲,也顺道看看你。到了之后,我找不到你。护士跟我说,你领着一位小姐去了休息室。按她的描述,我猜就是晓晓。美麟,你没对晓晓做什么吧?”

    苏晓马上说:“梁大哥,美麟只是问清楚那天的事情,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谢美麟对梁自得挑挑眉,意思是:你看,你冤枉我了吧?

    梁自得不想招惹这位火爆美人,转而对苏晓说:“晓晓,你自己过来的吗?我送你回去。”

    苏晓条件反射般地说:“不用,我自己叫车回去。”

    梁自得不解,“为什么?”

    “因为她长记性了啊!”谢美麟冷笑,“我爸就是因为送她回家才出车祸的嘛!”

    梁自得不想跟谢美麟吵架,他一把拉住苏晓的手腕,温柔地说:“别乱想,我送你回去。”

    梁自得并不知道苏晓的手腕挨了谢美麟的打,早已青紫一片,只是被长袖子遮住罢了。现在被他这么一拉,疼得刺骨。苏晓虽然耐力好,但还是皱了眉头。

    梁自得见了,忙问:“晓晓,怎么了?”

    没等苏晓开口,谢美麟就发作了。

    是的,她刚刚平复下来的怒气,因为梁自得和苏晓的互动重燃了。

    她指着苏晓大骂:“苏晓,你还要不要脸?连王霖的丈夫你也要勾引?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多伤王霖的心?如果不是你做得这么过分,她也不会把唐奉玉的事情告诉我,我也就不会知道你和唐奉玉一起戏弄我!”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把王霖暴露了。

    谢美麟是后悔,苏晓却是担心。

    果然,梁自得问:“美麟,霖霖跟你讲了什么?晓晓和奉玉又是怎么回事?”

    苏晓忙说:“梁大哥,王霖没有讲过什么,美麟只是气糊涂了。”

    “晓晓,不要再瞒着我了。”梁自得也不是好糊弄的,“美麟,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美麟见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于是她说:“苏晓知道唐奉玉不喜欢我,可是她偏不告诉我,因为她和唐奉玉不清不楚!唐奉玉就更过分了,他怕我生苏晓的气,跟我虚情假意!王霖是看不过眼才告诉我的,她没有做错!”

    苏晓忙说:“美麟,我和奉玉真的没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这个事情,奉玉有苦衷,你要相信他。”

    谢美麟冷笑,“鬼才相信你们的话!”

    梁自得不理会谢美麟,他对苏晓说:“你一早就知道是王霖告的密。”

    没等苏晓开口,谢美麟就说:“真有默契,果然是同居过的。”

    “谢美麟,你不要太过分了!”梁自得的忍耐到了极限,“我和晓晓清清白白,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本来就喜欢她,又被关在一起半个月,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

    “谢美麟,你——”

    梁自得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苏晓说:“别吵了,有人来了!”

    谢美麟顿感不妙,“谁?”

    “秦复和谢小姐,”苏晓捂住胸口,“他们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

    “我爸出车祸,你怎么没有直觉?”谢美麟冷笑,“可能有,但是你知道自己没事,倒霉的只是他,所以无所谓。”

    这个女人还有救吗?

    梁自得无言了。

    苏晓冷静地说:“美麟,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来医院的事,绝对不能让秦复知道。”

    梁自得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秦复知道,但谢美麟是清楚的。

    她慌乱地问:“他们到哪里了?”

    “他们上楼了。”苏晓也慌了,“消防通道在哪里?”

    谢美麟马上说:“你们快跟我来。”

    很快,她就把苏晓和梁自得带进了消防通道。

    苏晓和梁自得刚刚进去,谢美麟就嘭地把门关上了。看来,她确实害怕秦复知道苏晓在这里。然而苏晓和梁自得刚刚往下走了几个台阶,门又被打开了。苏晓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秦复找来了,一回头,竟然是谢美麟。

    谢美麟从门外探进半个脑袋,居高临下地对他们说:“你们不准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接着是嘭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苏晓真是又气又好笑。

    “真是个千金大小姐脾气!”梁自得可笑不出来,“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苏晓摇摇头,“她的父亲生死未卜,换成谁都淡定不了。”

    梁自得问:“为什么不能让秦复知道你在这里?”

    “我答应过他,不要擅自来医院看望谢大哥,因为美麟在这里。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悄悄联系了美麟。没想到,美麟同意了。”

    严格说来,苏晓这也是大实话。

    “晓晓,美麟真的没有对你怎么样?”

    “你看,我毫发无损。”

    可是看不到的地方就精彩了。

    当然,梁自得不会知道。他以为苏晓真的没事,接着说:“她一定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晓晓,你不要放在心上。”

    “放心,我不会的。对了,梁大哥,今天的事情,回去以后不要跟王霖说,毕竟她在孕中,动不得气。”

    梁自得马上说:“你放心,我不会的。”

    苏晓松了一口气。

    忽然,梁自得问:“秦复真的不知道你在这里?”

    “美麟带我进来的,不用登记。我来的时候又戴着帽子和口罩,谁会知道我?”

    “我就是根据护士的描述,猜到是你来了啊。”

    “放心,美麟会让护士闭嘴的。”

    事实正如苏晓所料。

    谢美麟放走苏晓和梁自得后,马上教育护士们不要乱说话。

    可是,有些事情真是说不清。

    谢美麟刚教育完护士,秦复和谢蕴华就到了。

    到就到了吧,这也没什么。然而谢美麟万万没有想到,一进病房,秦复就问:“美麟,刚刚谁来过?”

    谢美麟都惊呆了。

    要知道,她刚刚殴打苏晓的时候,也算是“亲密接触”了一番。因此,她发觉今天的苏晓并不用香水。那么,病房里即没有气味又没留下什么东西,秦复何出此问?

    琢磨归琢磨,并不影响语言功能,她泰然自若地答:“梁自得。”

    其实泰然自若并不难,因为这也是实话。

    秦复不置可否地颌首,接着走到病床前,恰好就是苏晓刚才站立的那个位置,注视着昏迷中的谢超群,不发一语。

    谢蕴华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美麟。

    另一边,苏晓和梁自得从消防通道出了医院。

    出了医院后,苏晓由梁自得驾车送回公司。由于身上的伤痕被遮得严严实实,无人知晓,因此,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直到下午按点下班。到家后,用过晚饭,接着就是和女儿秦天爱进行视频通话,因为她今天没有去看望她。

    一切如常,或者说,她努力让一切如常。

    然而,最后的那根稻草来了。

    晚上八点,苏晓接到王霖母亲姚春林的电话。

    姚春林一上来就说:“晓晓,离自得远一点,好不好?”

    苏晓的心揪住了。

    “姚阿姨,我现在很少见到他。”

    “可是,你今天见过。”

    苏晓一愣,“您怎么知道?”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姚春林深吸一口气,“晓晓,请你以后离自得远一点,尽管不要和他接触,好不好?”

    苏晓忙问:“姚阿姨,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霖霖和自得卧室里吵起来了。他们关着门,我进不去,但是我听得很清楚,他们吵架就是为了你。霖霖问自得,今天是不是见过你。自得一开始不承认,后来在逼问之下,他承认了。霖霖本来就因为怀孕而敏感,自得又这样表现,于是大发雷霆。自得也急了,竟然和她吵了起来……”

    苏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姚春林说下去:“晓晓,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好不容易结婚,又好不容易怀孕,现在他们两个这样吵架,我真怕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她这个胎就有点不稳……”

    苏晓听得出来,姚春林正在掉眼泪。

    “我知道你对自得没有那种意思,但是他对你……”姚春林重重地叹气,“晓晓,算姚阿姨求你,请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好不好?”

    够了,真的是够了。

    小时候害死了苏敏,后来又气死了母亲。现在又害得唐奉玉被谢美麟怪罪,害得谢超群生死未卜,害得王霖和梁自得的婚姻有了裂痕……

    母亲说得没错,谢美麟说得也没错,她就是害人精。

    她的存在根本就是个错误。

    苏晓坚定说:“姚阿姨,请您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梁大哥面前。”

    这个“以后”有另外一个名字,永远。

    姚春林不知道苏晓的想法,她高兴地说:“晓晓,谢谢你。”

    苏晓答:“应该的。”

    通话结束了。

    苏晓来到卧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天幕下的绚烂灯火。

    这座城市繁华,美丽,伟大。她生活在这里,曾经以为自己是它的一份子,如今看来,她是想多了。她只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

    离开落地窗,苏晓来到了衣帽间。

    宽阔的衣帽间里,有数不清的名服,名包,珠宝,等等等等。不用她开口,那个人也会源源不断地送给她。是的,他给予了她足够的物质,足以让她的余生在锦衣玉食中度过。不但是物质,他甚至还送给了她事业。是的,公司甚至不需要她亲自打理也会运营得很好。换句话说,那就是他送给她的一个大号玩具兼赚钱工具。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些。

    她要他的人,要他温暖的怀抱,更要他的爱。珠宝有什么用?如果没有爱的润泽,它们和石头没有分别!事业又有什么用?下班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只会觉得自己的拼搏好似一根浮木。

    没有爱作为基石,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至少,在她的世界如此。

    蓦地,她想起那天夜上,那个女人接了她的电话。接着又想起宴会上,那个女人穿了一模一样的礼服……

    ……杀意。

    澎湃的杀意。

    苏晓将首饰台上的珠宝扫到地上,接着跌坐在地。

    “很痛苦吧?”

    是袁婉华的声音。

    紧接着,她的形象也出现了。她依旧穿着穿着暗红色印花上衣,黑色阔腿长裤,白发挽成一个低低的髻。

    袁婉华蹲下来问:“晓晓,很痛苦吧?”

    “太痛苦了……”苏晓泪流不止,“我真的没有想到,会痛苦至此!”

    袁婉华颌首,“我的素琴说过,他的爱,是福也是祸。”

    “可是我无法自拔……”苏晓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爱他,我要他,我只要他!可是,我偏偏不能和他在一起!”

    袁婉华又问:“晓晓,你恨我吗?”

    “不恨。”苏晓摇头,“我答应过您,一切惩罚由我承担。”

    “可是,你如此痛苦……”

    “这是我的命。”

    “你想得到解脱吗?”

    “想。”

    “那就去做吧!”

    “好。”

    有时候,放弃就是这么简单。

    苏晓立刻起身。

    她先是打开房门出去和佣人说,自己今天比较累,这就要休息了,没有大事不要来打扰她。接着,她回到卧室,将房门锁死。最后,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

    苏晓凝视着这把剪刀。

    这是一把剪发刀,母亲简欣曾经用过,后来,苏晓用它剪烂了程明远送她的第一只布偶兔,几年以后,她又用它剪烂了程明远送她的第二只布偶兔。然而她没有想到,现在,她要用它来了结自己。

    苏晓紧握着剪刀,来到了浴室。

    浴室里,袁婉华坐在浴缸沿上,注视着她。

    苏晓走过去将剪刀放在洗手台上,接着往浴缸放冷水,直到冷水到了一半水位。接着她拿起剪刀,挨着袁婉华扶着浴缸,坐到了地板上。

    她将左手伸向浴缸,右手举起了剪刀。

    就在刀刃即将划下去的时候,袁婉华问:“晓晓,你会恨我吗?”

    苏晓微笑,“不恨。”

    紧接着,那刀刃狠狠地划了下去。

    倾刻间,鲜红的血液自血管中汩汩流出再滴入浴缸,刺目的红色像水墨般晕染开了。这个画面有一种诱惑的凄美,于是苏晓干脆将手伸入水中。她知道,那红色的液体是她的生命,它们流尽之时,也是她的生命结束之时。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果然不属于这个浮华世界,果然只是一个过客。就像颗那金色的流星,注定只能划过红色的夜空,最后在无名处陨落。无人知晓,也无从知晓。

    袁婉华看着鲜红的池水说:“当年,我的素琴就是在血泊中走的。”

    “我来偿还。”苏晓的声音轻轻的,“可以吗?”

    袁婉华没有回答。

    苏晓坐在地板上,头枕着浴缸的边沿,眼睛渐渐地闭上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袁婉华在用明湖话唱歌。

    正是那首《外婆谣》:

    忖起外婆桥,河塘里小船摇啊摇。

    宝宝摇篮里厢困晏觉。

    外婆看张宝宝咪咪笑,手推摇篮轻轻咯摇。

    忖起外婆桥,树高头小鸟叫啊叫。

    宝宝朝勒外婆嘎嘎咯笑。

    外婆抱起心肝小宝宝,对勒宝宝唱歌谣……

    同一时间,某私立医院。

    病房里,高春玲正陪着秦复和谢蕴华看望谢超群。

    说是看望,其实更像是枯坐。

    秦复和谢蕴华坐在病床前,注视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谢超群,不发一语。高春玲坐在一旁,然而她的目光只在秦复身上。这个男人虽然已近六十岁,脸上虽有岁月风霜,两鬓也已斑白,却仍然俊朗。他的身材也保持得很好,高大,挺拔,健壮,穿上西装很是好看。凭心而论,这实在是一个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人有人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男人,那个人怎么忍心放弃呢?

    当然,高春玲感激这种放弃,否则她就没有机会。

    这时候,谢蕴华说:“我私下问过了,上午,确实是她来过了。”

    秦复说:“不用问,我知道是她。我想知道的是,她和美麟在休息室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个地方偏偏又没有监控。”

    “按说以美麟的脾气,不对苏晓大发雷霆,确实不合理。”谢蕴华苦笑,“然而护士们都没有发觉她们有争吵的迹象,苏晓看起来也是毫发无损。最后,美麟还把她和梁自得送进了消防通道。从监控来看,他们就是从消防通道出的医院。”

    秦复说:“她想避开我。既然想避开我,那就是发生了什么。”

    “要不然,我直接去问美麟?”

    “不用,她的父亲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心逼她。”

    谢蕴华叹气,“这两个小丫头在搞什么鬼?”

    “不知道。”秦复也叹气,“我问过公司和公寓那边的人,都没发觉她有什么异样,就只是上午出去了一趟。”

    “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把责任把自己身上揽。但是在我看来,这是超群的一个劫。”

    “怎么说?”

    谢蕴华叹了口气说:“我这个堂弟弟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半辈子都在玩,追过的女人数不胜数,荒唐事更是不知道做了多少,这是老天看不下去了。我只求他争气点早日醒来,以后和唐家璇好好过日子,最好再生个孩子。”

    秦复苦笑,“你也不过大他半岁,却像家长似地为他操心。”

    “没办法,我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了。”

    “蕴华,你辛苦了。”

    “你更辛苦。”谢蕴华勉强笑笑,“你还有老婆孩子。”

    秦复提醒她:“你也有强子。”

    “他省心得很,是我的福星。”谢蕴华很是欣慰,“感谢秦涛把他从大山深处带到我身边。”

    秦复轻轻颌首。

    两位老朋友继续注视着谢超群,高春玲继续注视着秦复。

    忽然,秦复捂了一下胸口,连眉头都皱了。

    高春玲大惊,“秦复,你怎么了?”

    谢蕴华也问:“不舒服吗?”

    秦复摆摆手,接着打了一个电话。

    很久,对方都没有接。

    高春玲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安,不由得浮想联翩。

    谢蕴华诧异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很快,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

    “秦先生,有何吩咐?”

    “晓晓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

    由于病房十分安静,因此,高春玲听得很清楚。她知道,秦复一开始是要给苏晓打电话的,可是苏晓不接,他这才给她的佣人打电话。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要找苏晓,而苏晓又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佣人马上给了答案:“秦先生,苏小姐说她今天比较累,已经休息了。”

    秦复腾地站起来,“她不可能睡这么早,快去叫她!”

    “好的,我们这就去,请您稍等。”

    秦复握着手机,来回踱步。

    高春玲有种不详的预感,谢蕴华也紧张了起来。

    果然,佣人很快就过来说:“秦先生,无论我们怎么呼叫,苏小姐都没有回应,接着我们发现,她的房门从内锁死了。”

    秦复大喝:“快去找安保!”

    说完,他二话不说出了病房,谢蕴华也紧跟了出去。

    高春玲呆愣在原地。

    她知道,她的戏份,很可能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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