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  在距今十五年前的某个夜晚,日本长野县诸伏家。

    年幼的诸伏景光正准备和家人吃晚饭,却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在父亲开门同人交谈未果、并被来人袭击后,  小诸伏就被匆匆折返回来的母亲藏在了某个地方。

    在黑暗的环境中无助颤抖着的男孩,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明显的铁锈味,  听着凶手反复呢喃哼唱着的“没事哦,出来吧~”,  后接一个名叫“有里”的女孩名字的诡异歌声里,  战战兢兢从眼前的缝隙里探头往外看去,就目睹到了一个手里拿着染血菜刀的男人。

    对方在之后因为踩到地上的血而失去了平衡,  整个人撞在诸伏景光藏身的柜子上,意外被他看到了肩膀上那个很像是高脚杯的花纹刺青。

    再之后,年幼的景光就不自觉睡着了,直到从夏令营回来的兄长诸伏高明找到了被藏进墙柜里的他,并面色沉重地告知了他父母的死讯,随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小景光是否知道些什么。

    然而经历了这件事情打击的诸伏景光,  患上了轻微的失忆症乃至失音症,直到被交给东京的亲戚收养并遇到了降谷零,  这种情况才开始好转。

    诸伏景光自己也决心为了抓住当年那个深夜闯入他家、当着他的面杀害了他父母的凶手,而和降谷零一起,选择进入了日本警察学校,  同时,他也想用警察的视角来明确的判断当时到底是什么状况,并将这些情况告诉身在长野的诸伏高明。

    然后,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就遇到了三个可疑的人——

    肩膀上有着高脚杯刺青,  经营五金店的入江;

    上臂处有着观音像刺青,经营洗衣店的外守;

    后脖子处有着蝎子刺青,作为摩托车店店员的物部。

    结果话音刚落,诸伏景光就非常惊讶地得知同期几人已经在暗中帮他调查过了。

    在几人一番讨论排查之后,通过当时诸伏景光藏身的地方不是墙柜而是往外开的衣柜这条线索,分析猜测出诸伏景光当初藏身时往外看的那个缝隙来自衣橱的百叶窗,视野不是竖的而是横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刺青的上下两面受到百叶的遮挡而无法看到,又因为当时室内很黑,就非常容易把外守一手臂上那对相对着的观音像看成是高脚杯。

    另外最可疑的地方就是,外守一和说长野腔的入江是同乡,而且他作为一个独居的男性,却在之前便利店内被绑架时,曾解释说“我是来给女儿买零食的”。

    而且诸伏景光这时也回忆起来,外守一正是当初因为突发盲肠炎被诸伏爸爸送往医院,却因抢救不及时而死去的、名叫有里的小女孩的父亲,他一心以为自己的女儿没有死,而是被绑架到了诸伏家,所以才会做出那番残忍杀害景光父母的举动。

    推理到这里,五人组几乎已经能完全肯定——这个叫外守一的男人,就是十五年前杀死诸伏景光父母的真凶!

    并且在不久之前,很有可能就是他,绑架了一名跟他女儿非常相似的女孩子。

    想通这一点的几人,立刻丢下手里所有的清扫工具,转身就往位于学校外面的外守洗衣店跑去,准备直接去问外守一本人。

    结果一路风驰电掣跑到外守洗衣店的五个人,首先找到的不是外守一,而是诡异地连着一排电线的洗衣机。

    而连排放置的几个洗衣机里,被装满了显示着猩红倒计时的炸弹。

    松田阵平双手插兜,屈身环顾了一圈,很快确定了最左边那个是所有炸弹的源头。

    然而他本人和萩原研二因为不久之前都被猫挠伤了手指,无法做精细的拆弹工作,只能拜托从没有这方面经验的降谷零来,由松田阵平从旁指导拆除。

    行动任务飞快分配完成,由社交能力出众的萩原研二去疏散周围的群众,而伊达航和诸伏景光则一起去找外守一。

    可等到诸伏景光两人刚跑上二楼,一拉开紧闭的房门,入目的就是靠坐在墙上,手中紧紧环抱着一名昏迷的黑发女孩的、他们此行想要找寻的目标——外守一。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人,也不觉惊讶,只是平静地解释说,他这些年为了找到自己失踪的女儿有里,一直在暗中跟踪着诸伏景光,并威胁他们再靠近就会把炸弹引爆。

    外守一对猛然止步的两人笑了笑,道:“我本来想的是,在有里出生的时间,今天下午四点,就和她快乐地出发的……”

    “说起来,”诸伏景光闻言,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打断他道,“郊游的那一天,有里说过,她和她爸爸吵架了。”

    他压低声音,猫眼紧紧盯着外守一的表情,一字一顿道:“当时她丢下一句‘我再也不想回这个家’,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在这句话落下的那一瞬间,外守一的表情倏地变得非常难看和惶恐,眼神里的光彩顿时黯淡了下去,注意力也从跟前的两名警校生身上短暂地移开了。

    诸伏景光眼疾手快,一脚踢开了被他握在手里的炸弹控制器,在伊达航默契地从外守一手里夺过昏睡的小女孩的同时,用逮捕术狠狠钳制住了他的行动。

    然而好巧不巧,飞出去的控制器掉在了外守一刚好能够伸手够到的地方,只见他在伊达航和诸伏景光骤然变得惊恐的目光中,带着解脱般的微笑,用力按下了正中间的红色按钮。

    ——想象中的爆炸和巨大的轰鸣并没有出现。

    房间里霎时陷入了近乎诡异的死寂。

    不知过去了多久,外守一不敢置信地囔囔道:“为什么没有爆炸?”

    被他吓得心脏差点骤停的诸伏景光,忍不住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严肃了神色,凑到外守一耳边,对他道:“有里后来又说了一句话……”

    诸伏景光在外守一惶然失措的目光里,回忆起当年那个背着手对他微笑的小女孩,垂眸喃喃着复述道:“等郊游结束回家,要向爸爸道歉才行。”

    “……”外守一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就凝固了,眼神逐渐染上了混合着空白、悲伤和歉疚的复杂情感。

    等他们二人带着昏睡的女孩和外守一一起走到楼下时,正好就撞上了在下面等着他们的另三人。

    松田阵平哦了一声,黑色的眼眸打量着走在诸伏景光前面的外守一,挑起眉,语气凉凉地道:“看起来很顺利嘛。”

    然而还没等诸伏景光回答,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外守一,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咦?”诸伏景光下意识看了看手表,“下午四点二十九分……”

    在众人困惑地注视中,外守一眼角挂着朦胧的眼泪,低声对身后那个被他残忍毁掉了整个家庭和童年的青年,囔囔着道歉道:“抱歉了,孩子,我这就下去向你父母道歉。”

    话音刚落,二楼猛然传来一声巨响,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红色的火焰,盖过了所有的一切。

    而外守一则趁着几人震惊回头的功夫,猛的挣脱了诸伏景光的钳制,跌跌撞撞地往快速燃烧起来的楼上跑去。

    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尾随着外守一的步伐往楼上追去,饶是向来温和的他,在这一刻也忍不住低声骂道:“该死!”

    “别去,诸伏!已经来不及了!”

    诸伏景光在最后一刻猛的回头,看向焦急看着他的同期们,大声留下一句:“外面,樱花!”

    然而此时已经是七八月份,樱花早已凋零。

    降谷零四人懵了一下,松田阵平更是不由得皱眉反问道:“你在说什么啊?外面哪有开什么樱花……”

    一道灵光骤然闪过。

    四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把扯下松田阵平肩上的那面樱花班旗,往逐渐被火势蔓延的房子外奔去,在二楼朝外的那面窗户正下方,将之拉伸展开,显露出其上四个被樱花环绕的大字——

    樱花烂漫。

    最终,在满天灰黑的烟雾和熊熊大火的烘烤下,诸伏景光拖着还在默默流泪的外守一,带着义无反顾的信念,撞破二楼那扇窗户的玻璃,从里面一跃而下,然后被朋友们早已为他拉好的大片“樱花烂漫”所包裹。

    “让我去死吧……”外守一从布料中稍微抬起头,低声喃喃。

    “那可不行啊,”诸伏景光看着面前这个杀害了自己父母的凶手,用仿佛淬着大海之上璀璨日光的明亮眼瞳,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尤为郑重地说道,“要先让你好好赎罪才行。”

    “……”松田阵平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黑眸幽邃浓稠,像是被荒野里的茫茫雾气所笼罩。

    卷发的青年抿了抿唇,混在快速围上去查看两人伤势的同期们中间,缓步走上前,却从始至终没有选择出声。

    ——不管是站在作为一名即将入职的警察的立场上,还是站在一名亲眼目睹父母被残忍杀害的受害者的立场上,诸伏景光的做法都无愧于他自己、以及他胸前的那枚五瓣的樱花。

    无论以前有多么痛恨这个让他大半段人生历程笼罩上可怖阴影的杀人犯,但在这种最为危急的时刻,年轻的警校生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放任对方为过去的一切偿命的选项,并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这个他理应早已经恨之入骨的凶徒。

    这种行为,绝不是能用所谓善良和仁慈来一言以蔽之的。

    这或许正是诸伏景光决定进入警校的初衷、和他之前那个一直想要追寻的问题的答案——用警察的视角而言,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应该如此做。

    救人,是出于他身为警察时的信念与勇气,而非是来自他作为受害者时的宽恕和原谅。

    ——原来,肩负着这个国家未来的、最优秀的那批警察,是这个样子的啊……

    松田阵平掏出被他装在口袋里的那枚浅金色硬币,将其放在灵活的手指间飞快转动起来,迎着自天穹洒下的缕缕阳光,贴着一道创可贴的脸颊上,不自觉微扬起了一个复杂但真切的浅笑。

    如果这趟因他一时兴起而开启的旅途,能够像现在这样一直长久地延续下去的话,或许勉强也还算是蛮不错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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