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宫野, 你现在……”诸伏景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先听我说!”松田阵平厉声打断了他,快速道,“有人给樱井南也那家伙下了毒, 我不知道现在赶回去还有没有用,总之你先帮忙叫一辆救护车, 然后快点过来帮忙救人!”
松田阵平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了正一脸痛苦地仰面倒在地上, 身体不断抽搐挣扎着的男人面前。
看到去而复返的松田阵平,樱井南也已然趋近涣散的目光骤然紧缩, 随即死死定格在他的身上, 其中逐渐弥漫起浓烈的绝望和仇恨, 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松田阵平额角跳了跳, 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因为才只是过去了几秒钟, 这人就已经呼吸微弱,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了,就连眼瞳也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失去色彩。
看来是强效毒药, 而且看这样子, 摄入的量还不少, 就算他立刻采取措施,能抢救回来的几率也近乎于无了。
况且他现在手上也沾了毒素, 虽然暂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良反应,但根本不适合触碰对方。
“喂,你……”松田阵平看着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动静的人, 啧了一声, 半蹲下身, 将没有沾到毒的左手手指轻按到对方颈侧。
触感中, 是尚且还残余着温热的皮肤,和没有了任何跳动迹象的脉搏,掀开眼皮后,眼睛瞳孔也如预料中般失去了反射功能。
虽说在医学上,判断一个人真正死亡的标准是脑死亡,但在急性中毒的情况下,按压心肺之类的措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催吐更是已经完全来不及了,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人的心跳已经停止,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死亡。
“宫野——!!”
这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诸伏景光,他后面还跟着另外三个人。
松田阵平半侧过头,看向大口喘着气停在跟前的几人,微微摇了摇头,平静道:“直接报警吧,不用再叫救护车了。”
“……”
除了诸伏景光外,另外三人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们对视一眼,在尽力保持住冷静的情况下,由萩原研二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拨通报警电话,剩下三人则凑近检查起尸体,寻找有用的线索。
“宫野,可以拜托你详细说明一下整件事情的过程吗?”降谷零谨慎地扒开樱井南也的嘴,凑近闻了闻,道,“死者衣着凌乱,身上存在多处明显淤青,似乎和什么人起过冲突,皮肤和粘膜呈鲜红色,口中有苦杏仁味,初步判断为是氰酸钾中毒死亡。”
“……大概不太行。”松田阵平等他说完,才轻啧一声,抬起自己沾染了毒素的那只手对着几人晃了晃,在他们疑惑目光下,一脸淡定地道,“这家伙之前趁着我买咖啡的时候想偷袭我,被我揍了一顿,所以我手上应该也沾到了……嗯,他身上那几处‘明显的淤青’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降谷零被他这话噎了噎,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话语里的另一个重点,倏地瞪大了眼睛,脸色发青地扭头吼道,“笨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现在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啊,难道不是应该立刻去做紧急处理吗?你想死啊!!”
“所以我才说不太能跟你慢慢说明情况啊!”松田阵平白了他一眼,用一种理智到近乎冷酷的语气陈述道,“而且zero,还有你们几个,恕我提醒一句,我现在虽说是案件的第一发现人,但同时也是最后一个和死者接触甚至发生了冲突的人,杀人动机明确,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具备充足的下毒和抹除证据的机会,在之后必然会成为嫌疑最重大的人之一、甚至唯一——如果你们不能在那群愚蠢的警察到达现场之前结束这个案子的话。”
“——作为即将正式任职的警察,绝对不要因为任何私人感情的因素,而影响到你们自身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因为这很可能会让更多更无辜的人受到难以逆转的伤害。”
松田阵平微顿了顿,在面前三人逐渐变得既恼火又复杂的眼神下,带着一种让人看不太懂的神情,继续说道:“你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履行起自己将要背负终身的职责,找到案件的真相,冷静客观地怀疑任何一个值得怀疑的人,包括我,而不是急于逃避、辩驳或试图寻找能够为我开脱的理由,那没有任何意义。”
“……”
黑卷发的的青年抬起他那双黑沉的眸子,抱臂睨着已经完全陷入呆滞的三人,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问道:“听明白了没有?”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最先从这股莫名涌起的、或许能称之为震撼的情感中回过神来,咬牙道,“闭嘴吧,快点去处理掉沾在你手上的东西,别到时候我们都已经找出凶手,而你却要因为废话太多直接躺进医院!”
“……那么,我陪你一起去。”诸伏景光这时也回过神,抬头笑道,“顺便看好你,防止你越狱?”
“哈,记住你们现在这种态度。”松田阵平打了个响指,余光里恰好瞟见已经打完报警电话折返回来的萩原研二,忽然压低声音道,“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可以帮我保密吗?尤其是在萩面前。”
“……为什么?”降谷零皱起眉不解道。
“大概是因为……事后会被他直接骂到死的吧。”松田阵平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即露出了一个稍微有点心虚的表情,讪讪道。
在场另三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谢了。”松田阵平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毒大概是被下在了衣领到胸部之间的位置。能有机会在不引起死者丝毫怀疑的情况下,触碰到这个地方并顺利涂毒的人不会太多,不是与他关系极为亲密,就是因为像我之前那样发生过矛盾乃至肢体冲突。”
“而他在袭击我之前应该是从卫生间的方向过来的,因为我当时下意识踢了他一脚的关系,不太能看得出他在此之前还有没有和其他什么人发生过冲突,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那段时间内,我跟踪的某个人就在卫生间里……再加上我本人和樱井的女朋友星川菱子,目前我们三个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他说完,就在众人重新变得欲言又止的目光下随意地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等,什么叫做他们三个人的嫌疑是最大的?我刚刚是错过了什么东西吗?”萩原研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迟疑地问道。
“……不,他只是在跟我们说明案件情况而已啦。”降谷零干巴巴道。
“嗯,就是这样没错。”伊达航不自在地应和了一句,然后一脸正经地转移了话题,“那么,我去让ktv老板封锁现场,顺便通知其他人过来。”
说着,就雷厉风行地朝着柜台的方向跑了过去。
“……”松田阵平远远听到这么一句,忽然走神了一瞬。
话说,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以琴酒他们几个个危险分子的神经过敏程度,应该已经离开了吧?虽然挺想看他出事的,但这次情况特殊,还是算了。
“可是这样好吗?”走在松田阵平旁边的诸伏景光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有些纠结地道。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有些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迷茫道:“什么?”
“宫野你瞒着萩原,其实不是因为怕挨骂吧?”诸伏景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放缓声音说道,“和zero不一样,我不算是一个喜欢对什么事情追根究底的人,但有些他不太能发现得了的东西,我却能比较容易地感觉出来……”
“你那时候,其实是在为了什么而感到难过吧?唔……或许不只有难过,用这个词来形容也有点不太准确,但我当时明显感觉到的只有这个。”诸伏景光抿了抿唇,没等稍微有些惊讶的松田阵平回答,就兀自摇了摇头,温和而果断地截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不用对我解释什么。你有你努力想要隐瞒的理由,而小时候曾经患过失音症的我,自认是个很合格的守密人。”
“……所以,为什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个?”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扭头问道。
“嘛,会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姑且能算是一个和你相处得不错的朋友,而用自己的方式去试着开解一下自己的朋友,是在我看来很有意义的一件事。”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睛,继续解释说,“将埋藏在心底的情绪压抑久了,是会崩溃的,对此我深有体会。”
“说实话,诸伏,你刚刚有点吓到我了。”松田阵平额角跳了跳,半月眼吐槽道,“你这家伙在某些时候,真的蛮让人觉得可怕的。”
“其实,我之所以愿意相信你不是杀害樱井的凶手,除了我们是朋友之外,还有另外的原因啦……”诸伏景光看了松田阵平一眼,突然毫无预兆地跳转了话题,在对方变得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眨了眨眼,笑吟吟拒绝道,“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松田阵平哈了一声,不满道:“喂,这就过分了吧!”
诸伏景光轻笑一声,催促道:“稍微再走快点吧,我可不想继陪你去洗手间清洗毒素之后,再陪你去一趟医院的icu。”
松田阵平:“……所以,你这家伙,其实是故意想要气我的吧?为了报复我刚刚那番话。”
“没有的事。”诸伏景光对此拒不承认。
猫眼的青年说着,余光里瞥见黑卷发的同期脸上终于比之片刻前舒缓生动了些许的表情,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心想。
——宁可舍弃自身生命也毫不犹豫选择拯救别人的人,无论如何,其灵魂的本质中都绝对不乏勇敢和温柔的特质。
而这,也正是我、不,我们愿意相信你的、最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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