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他。
清凌的黑眸点缀在色调冷白的皮肤上，衬得眸子愈深：“你就这么确定纪准会放手纪家？”
“我说过多少次了……”管家神情难掩急躁，“他活不久的！他遗传了纪强一样的病！活不久的！”
“……”
祁玉又低下头看文件。
那管家被这口闷气别的喘不上来，快步绕到祁玉身边拽住了他的肩膀：“你听我说！纪宇是个蠢货，纪准只能把纪家给你！我等了大半生……”
他压低的声音又慢慢激昂起来：“——是我把你从街头带回来的！没有我，你早被纪准带走了！你以为你被带走还能活下来吗？！”
“……”祁玉低下的眸中闪过一丝讥讽。
他不说话，管家却以为他跟从前一样听了进去，态度终于一点点和缓起来。
他还大口喘着气，却好声好气：“小少爷，你该知道是我把你救下来的，你听我的！我们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
他希切的盯着祁玉，等着祁玉的话。
“嗯。”
半晌，祁玉才不明不暗的应了一声。
态度不明，可也比什么都不说的好，管家只当他听进去了，顿时挂上了笑，又连忙走出去，边走边说：“小少爷，您等我一会，厨房炖了参汤，您可要养好身体，不跟他们那些短命鬼一样……”
管家的声音渐行渐远，然而祁玉却始终没再抬头。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祁玉冷郁的脸在光影中变得晦暗。
桌面上的手机安静的摆着，他抬手拿起，指腹中侧楞摩挲，却到底没点开。
……
沉黑色的车辆恍若一支箭矢穿插高速，伴随着剧烈的“吱呀——”刹车声，最终停在一栋别墅面前。
车门推开，里面的人长腿一迈下了车，急步朝里走去。
他才下车，后面就多了一个恍若缩小版的他跟中他身后下去。
小团子眼睛哭得通红，像被惊扰的小兔子似的，紧紧抿着嘴巴朝大门跑去。
门口的管家李叔开了门，见是他们两个惊讶道：“大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老爷子呢？”厉之衍脚步不停。
“老爷子在后山钓……”李叔话没说完就被跟在厉之衍身后来的小团子撞到了腿，他怕上到小团子连忙护住他，“诶，我的小少爷，您慢点，别伤到了……”
往常见了他乖巧又礼貌的小团子，此刻连他也顾不急，直接越过他冲进了屋里。?
李叔直到这时才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连忙也跟着跑过去。
一直到了后山才见得到一大一小的人影。
两人闹出的动静太大，惊了厉老爷子的鱼窝。
厉老爷子这段时间精神萎靡，仅仅保留了这么一个兴趣。
他正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睛，又爱惜的放好鱼竿，还没来得及数落厉之衍两句，就被后来的小团子抱住了腿。
厉老爷子顿时全部动作都僵住了，受宠若惊又小心翼翼，连连说道：“深深……诶哟，我的小团子，你哭什么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别急，太爷爷替你做主！”
“太爷爷……”小团子仰着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抬头，满是委屈，“奈奈姨姨不要我了，她去找别的小孩了，呜呜呜……”
“——怎么可能？！”厉老爷子不可思议地大手一拍，“书奈最喜欢你了，况且她还是你……她怎么可能会抛下你呢？”
分明到嘴边儿的话都要脱口而出了，他又硬生生刹住了闸。
厉之衍幽沉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伸手揽过小团子的肩膀，嗓音淡淡道：“算了吧，书奈又不是你的谁，就算离开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人总要学着长大的……”
“——放屁！”厉老爷子年轻时的那种火爆脾气一下子就被厉之衍这几句话点燃了，“什么不是他的谁？！厉之衍，这可是你亲儿子，你就是这么挫败孩子的？！你可真是狠心！我告诉你，就算你不护着小团子，我老爷子也会护着他！——什么不是深深的谁？！她可是小团子的亲生母亲！”
藏了许久的话就这么卷在怒气和心疼中，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这话厉老爷子也没反应过来，他正被厉之衍的这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
李叔紧跟在后头进来，还没走进就把这份戏看完，正目瞪口呆，见厉老爷子气成这样，连忙上去扶住厉老爷子。
等把了厉老爷子的脉，确认没事儿了，李叔才不赞同的看向厉之衍：“厉总，您也少说两句，您总不会是专门刺激老爷子来的吧……”
只这一句话，厉老爷子眼睛睁大了一瞬，再将刚刚的场景从大脑里过一遍，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呆呆的看向厉之衍，连小团子都忘记抱紧。
“爷爷，这就是您瞒我的事。”
又是用的陈述句的语调。
厉之衍的声线浅淡，眸光也是淡淡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什么迷雾。
“我……”
厉老爷子舌头像是打了结，他不敢去看厉之衍的眼睛，点头时正对上小团子的眼睛。
厉老爷子被过盛的愧疚和悔过冲上了大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小团子通红湿润的眸子，半晌才说出话：“是，书奈就是你的妈妈，是你的亲生妈妈。”
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直了半辈子的脊背都要塌下去了。
李叔见状连忙去扶，却被他伸手拂开，嗓音年迈又沧桑：“你们过来，我当年做的那些事……我一一说给你们听。”
……
“囡囡，你真的喜欢这里吗？你真的喜欢那个……叫书奈的女人吗？”
院长忧心忡忡，布满茧子的手掌在囡囡头上爱惜的轻轻抚摸。
“妈妈……”囡囡朝她扬起一个笑，牵住院长的手放在自己侧脸，嗓音温暖，“您不是也看到了吗？她对我很好。那个男人……对我也很好。”
提起纪准的时候，她有些害怕的皱了皱眉，却很快松开，“妈妈，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更何况，等回了国，我就有学上了，您也就不用再这么担心我……”
院长满是心疼，眼里一下掉下泪来，不由得把她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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